218.ついに、最後の臣が五十層に落ちる。幼き王の死を看取るためだけに。
「嘖──!!」
我一邊咋舌一邊揮劍架開羅德的銃劍。
但是在一隻手被震斷的情況下實在有失平衡。
隨著與銃劍進行了數度交鋒,斷折的左臂的疼痛感便不斷加劇。
我漸漸招架不住羅德的猛攻,終於敗露出巨大的破綻。羅德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緊緊抓住我的左臂──接著以背摔的姿勢將我擲出。
因為羅德是以倒懸在空中的狀態下與我戰鬥,所以這一下我沒有被摔到地面,而是被投往高空。
伴隨著一股手臂幾乎被扯斷的劇痛,感官於頃刻間上下倒置。
以這種速度向高空騰升的話,就連擊打在全身的風都化作了凶器,我的身體因為與風的摩擦而熾烈得好似要灼燒起來。
就在投技的勢頭總算得以羈止,一股漂浮感支配了我的身體的時候,我與羅德對上了視線。
此時羅德已經先行飛躍到比我所在位置還要高出100米的上空。
她將沒有持銃劍的手掌朝向我這邊,喊道:
「──『Sehr・Wind』!!」
「咕!!」
這次就像受到一根肉眼觀測不到的巨槌奮力轟擊一般,我的身體被猛地砸落。
方才還相當於摩天大樓30多層的高度瞬間便消失無餘。
墜落點為流經佩艾希亞城附近的河道。
雷霆般的衝擊刹那間蔓抵全身,緊接著視界中便溢滿河水。
即便在落水前調整了姿勢,不過根本是杯水車薪。
雖然羅德可能是為了不將我擊斃而將我震向水中,但以那樣的速度落水,搞不好水面要比地面還硬。
渾身的骨骼都因這股衝擊吱呀作響。
就算肉體強度因升級而提高,但終究有其極限。只要人體的構造未變,這一發就算引至腦震蕩也不足為奇。
可好死不死羅德的追擊根本不留情面。
驅使雙翼以與子彈匹敵的速度向下方疾驅的羅德順勢向河道揮出一拳。
下墜的能量加上她原本那扯淡的力量,構成的就是凌駕於『體術』之上的現象。
「──、──!!」
雖然因為在水中而發不出聲,但我還是成功發動了『Default』緊急逃離到河道之外。
接著逃到了河道旁的我算是有幸親眼見識到羅德這一拳的威力。
以無數水氣球在同一時刻炸裂的聲音為標志,河道內所有的水盡數進濺、蕩至空中。
緊接著,拳頭砸穿一滴水都不剩的河底,地裂霎起、規格觸目驚心。裂縫下的洞穴之深邃竟與先前鑿穿空中的那個無異。
羅德憑借物理攻擊就直接擊碎了『這裡』的結界。
我一邊抑制左臂的劇痛,一邊責備因為這計胡來的攻擊而身處河道底層的羅德。
「羅德──!你是真想將『這裡』破壊不成!?這樣好嗎!?你忘了自是為了什麼才在『這裡』待了一千年的嗎!你難道想把一切都付諸流水嗎!?!」
隨著地基被毀、佩艾希亞城開始塌陷。
如果塌陷得不到制止,那麼附近的市區都會受到波及。
「吵死了!只要渦波不避開就好了!你趕快死心老老實實地被孤打中、這樣戰鬥就可以結束了!!」
一面將責任轉嫁給我,羅德一面自河底飛出。
接著,以漂浮在空中的黑洞為背景,她翠色的魔力居中閃耀。
羅德消耗的魔力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那深不可測的魔力既是她身為守護者的證明,同時也是她留戀之深厚的證據。
魔力無限──正因此羅德才強悍至斯。
可是那實在是一種過於空虛的強大。
只要明白魔力無損的事實意味著她的留戀從來不曾得到實現的話,就覺得那翠色的光輝是那樣引人痛心。
──然而在不清楚內情的旁觀者看來,那卻是一道近乎神聖的光芒。
不知道個中緣由,但卻能讓羅德站在自己這邊的話,她的力量又怎能不被他人視作神明呢。
故爾看到了羅德那輝耀奪目的姿態,歡呼聲便自遠處傳響。
「啊啊、真不愧是『支配之王(Lord)』!請您就這樣將騎士團長制服吧!!」
「果然羅德陛下還是回來了啊!而且是回來抓捕背叛者騎士團長的啊!果然,一切的元凶就是團長殿下,羅德陛下依舊是我們『北方』的『救世主』啊!!」
「在『這裡』的所有人,都願為陛下助威──!!」
不少騎士開始向河道周圍集結。仔細一看還會發現躲在家裡的普通国民、不管是老人還是孩子,所有人無一例外都仰望著『支配之王(Lord)』
畢竟肆無忌憚地戰鬥了一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能夠實現如此撼天動地的激戰的人物,只要是佩艾希亞的国民就沒有人會不知曉她的名字。因為他們也確實發自身心地敬愛著被他們視作救世主的『支配之王(Lord)』
然而聽到他們的聲援,羅德卻顫抖了起來。
她看上去是如此動搖,就好像要從天上墜落一般。
「不、不對⋯⋯⋯孤不是為了你們才要將渦波⋯⋯⋯孤對你們⋯⋯、對你們──!哈啊、哈、Ha⋯⋯!!」
只有我能夠依靠《Dimension》聽取她的囁嚅。
她的聲音無法傳達給在地上歡呼的民眾。
所以民眾的聲援還在繼續。
「我們所有人都一直相信著陛下!!」
「陛下一定會像這樣、回到佩艾希亞、回來拯救我們的──!我們一直都如此相信著──!!」
「我們反擊的狼煙就自今日燃起了!只要有『支配之王(Lord)』坐鎮,佩艾希亞就永遠不滅!」
不知不覺間,聚集過來的民眾數量已有近百。
所有人都期待著正義的王能夠制裁背叛的惡人,助威的聲勢越來越浩大。
沒錯。
他們都在期待著。
而背負著他們這份期待的羅德此時的表情已經是扭曲到了極點,到了咬牙切齒的程度。
接著,她的嘴角微微抽動,以囁嚅的口氣發聲。
「就、就算變成這樣、你們仍然要將期待加諸在孤身上嗎⋯⋯!?如今破壊了佩艾希亞的人、明明就不是渦波而是孤⋯⋯!?即使如此嗎⋯⋯!?哈、哈啊、唔唔⋯⋯!」
理所當然,羅德的聲音淹沒在了民眾的歡呼當中。
羅德的狀況不斷惡化著,明明在跟我戰鬥時呼吸從未有過不適,但只是聽到聲援就讓她變得喘不過氣來。
「嗚、嗚嗚──!呃、哈啊、哈啊、哈啊、啊、啊Aa啊啊啊AAAAA──!那份期待太沉重了!好重、好重好重好重Haozhong啊啊啊啊!!不可以、不讓身體輕下來的話──不把這個世界都變得再輕一點的話、孤會、孤會撐不住的──!!」
受到曾幾何時的過呼吸症狀所苦,羅德在半狂亂的狀態下於空中開始構築魔法。
我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的魔法構築。
跟風屬性不同。
「一群早已崩壊只會機械式(擅自)行動的人偶!只要安靜地待在空中就夠了!!──咒術『忘卻擴散(Reverse)』!!」
羅德將雙翼大振,在城堡周邊捲起旋風。
隨即但凡是觸及旋風的人,都在一瞬間化作了齏粉。簡直就像強風席捲風化的城堡一樣,所有人都變作了光粒。
眾人像輪唱一般的聲援──
「──『支配之王(Lord)』陛下!」
「──『支配之王(Lord)』陛下!」
「──『支配之王(Lord)』陛下!」
「──『支配之王(Lord)』陛下!」
「──『支配──⋯⋯
就此斷絶了。
就連感到痛苦的閑暇都沒有,周圍的民眾紛紛化作光芒消失。
看到這幅光景,我變得目瞪口呆。
『什──!?』
當然這並非徹底的消失。他們消失之後留下的魔石就是證明。
只要有魔石的話,『這裡』的民眾就能夠再現。這一點我已經清楚了。
只是,這些殘留的魔石全都輕飄飄地升上了空中。恐怕是要回到我之前看到的那種類似於星星的狀況吧。
雖然這確實比讓他們一直旁觀我與羅德的戰鬥要安全,但我還是覺得接受他們聲援的羅德做出這種事有些不妥。
『羅德!他們都是帶著對你的思念才為你聲援的啊!難道你覺得就連這份思念也是無所謂的嗎!?』
『你說思念?一派胡言!若當真對孤存有思念的話,又為何要置孤而去!?這個也好那個也罷,全都拋下孤不管、只顧自己接受這接受那!他們不過只會將自己的期待推到孤身上而已啊啊啊──!只知道把期待推給孤、卻不回應孤對他們的期待、這根本就不公平不是嘛!!』
雖然想責備她的行為,不過還是發揮不出責備的效果。
反而是羅德歇斯底里地衝我喊了回來。
不過走到這一步,羅德總算是暴露出自己新的一面。
這是她第一次將不公平這樣的詞說出口。
『啊啊、所有人都好礙事好礙事好礙事!都消失、都給孤消失啊啊啊──!!不許再看孤啊啊啊啊!視線一聚集到孤身上的話,那不是會變重的嗎!身體變得太沉重不是會輸給渦波的嗎噢噢噢啊啊啊啊啊啊AAAAAA──!!』
旋風沒有停止,羅德繼續讓其擴散。
接著各地便接連升起光之烽火。
就算不用《Dimension》確認我也知道現在光粒已經充斥整個佩艾希亞。帶著興奮、帶著錯亂的情緒,羅德要讓存在於『這裡』的国民全部退場。
「呃、呃嗚哈!哈、哈哈!這樣一來世界就輕快多了!接下來『這裡』就只剩四個人了!只剩孤和諾斯菲、還有渦波和萊納四個人!!」
將『佩艾希亞』的所有登場人物變作魔石之後羅德才滿足。
飄然升空的無數魔石就像回溯的雪之結晶一般美麗無比。然而在知道實情的我看來,這一幕就像無數靈魂漂浮在空中一樣。
「羅德!別耍小孩子脾氣啊!!」
最好的情況下,我是希望能讓羅德直面千年前的国民們的。然而就連這『打造而成的過去』也被她化作了虛無。
「就算耍小孩子脾氣又有什麼不可以!孤本來就是孩子,比誰都稚拙的孩子!!」
「說、說什麼胡話。好好看看你自己都長多大了。老大個人還像個孩子一樣發脾氣像話嗎!」
「身體長大了──所以孤就得是大人嗎!?哈、哈哈哈哈!哈咳哈哈A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AAA──!!??」
羅德在大笑中摻入憤怒和威嚇向我突進。
沖到我身邊後,她就在這份激情的驅使下胡亂揮舞手中的銃劍。
「你在地上不是當過幾十年的王了麼,這可是相當了不起的大人才能做的好吧!?再者說,在『這裡』也活了一千年了!給我數數自己的歳數啊、歳數!!」
「你是說因為年紀大了所以要自重是嗎!?一派胡言!不論歷經的歳月如何漫長,只要沒有內容填補就沒有任何意義!你不知道徒增年歳的大人要比隨處可見的孩子還要難對付嗎!?孤就是這樣!孤一直都只是具空殻!一個只懂得回應期待,從來沒有過自己的意志的徒具空殻的王!!」
作為對我批判她的回應,羅德情緒激昂地揮動銃劍。
她一次又一次地劈砸,同時以就連停下來呼吸都捨不得的感覺大喊道。
「──然而那可不是孤的錯哦!?孤沒有錯!!都是時間擅自加速的錯!本以為只過了一秒實際卻經過了一分,本以為只過了一分其實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就這樣一個小時變作了一天、一天變作一個月、一個月再變作一年啊啊啊!其實只過了很短的時間而已啊,只過了很短的時間孤作為王的人生就結束了!沒錯,真的是一段無比空虛的人生!因此孤在那種人生之中沒有學到任何的經驗、更談不上什麼成長,所以孤還是個孩子啊!!──你說對吧、渦波喲!那一天,唯有你曾跟孤說過,說你明白這種感受!你說失去了妹妹的自己的時間就像停滯了一樣,這不是你親口說的嗎!?孤也是這樣!在那個時候,在孤成為『風之理的盜竊者』的時候,在那個失去了弟弟的時候,孤人生的時鐘就壊了啊、它再也不曾動過!!所以你也好孤也好,都永遠也無法成為大人了啊啊啊啊!!」
羅德在吶喊中將自己的過去闡述而出。
講明自己的人生沒有任何意義。
認為自己的人生沒有任何價值。
最後以不講道理的方式死去,就那樣結束的人生──所以她感到不公、所以才會鬧別扭、所以才會發脾氣。
就像個孩子一樣地⋯⋯⋯
我未嘗不明白她的心情。
想來不久前的我也在地上如此叫喊過一番。
我和羅德都一樣、像個孩子。
也許這的確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但就是對這樣的我和她感到羨慕,所以現在就連諾斯菲都開始模仿這種做法。
也正因此,雖然顯得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我還是答道。
「──也許是你說的這樣!但即使如此,也不能一開始就放棄從孩子轉變為大人這件事本身吧!沒有人是在意識到自己變成大人之後才轉而成熟的!而是在不斷叮囑自己要成長的過程中,努力活下去的!一定是這樣!!」
「所以你就要孤也這樣做!?明明空擺成熟的模樣碌碌度日根本就是浪費生命!?你卻要孤再一次變回那樣,浪費了作為人的生命還不算,連這作為守護者的第二次人生也要浪費嗎!?」
「我沒說浪費好吧!也沒讓你立馬做回大人不是嗎!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再把自己就是個孩子當做藉口肆意妄為罷了!!」
「要是能有那份自制心的話,孤根本就不會說自己是個孩子了!時間一直在加速流逝加速流逝、歳月加速流逝如梭,孤的記憶也不斷流失不斷流失、風化一般流失而去!時至今日孤對所過人生的體感時間合計起來也不過只有數年!沒錯,所以孤還僅僅只活了不到十年,因此孤的年紀尚不過個位之數!根本就是孩子中的孩子,豈止是少女就算說是幼女也不為過!!」
「你這說的什麼蠢話!給我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多大了都、這不胡扯麼──!!」
我當然清楚用這些正確的理論不可能說服得了她,要想將羅德說服,需要的是更加特別的什麼。
所以這些口角只是我為了將她激怒而故意為之──一邊將羅德的攻擊化解,我一邊在心中將這個方針重新落實。
「真可氣、竟然又被架開了──!?」
以一隻手折斷的傷員為對手竟然遲遲不能取勝,這讓羅德十分不解。
雙方於近身纏鬥已久,結果除了進散的火花,她的銃劍至今未能取得絲毫戰果。
羅德的銃劍仍然是肉眼捕捉不到地迅猛,那可以手撕結界的力道也一如既往。
對付這兩樣東西卻有一隻手無法使用,說實話一開始局面簡直不利到了讓我胃液倒流的地步。
不過可惜的是羅德現在的眼界太窄。
因為被我激怒的緣故,她的連擊實在是流于單調。
多虧如此,我才能勉強撐住。
不過理由不僅只有這一點。
還在於她這在風加持之下的劍技暴露給我太多了。
儘管犧牲了一根手臂,但拜此所賜我可以仔細觀察羅德戰鬥的方式。作為結果,我已經摸透了她這獨特的風之『劍術』。事到如今不過是倒懸在空中出招什麼的,已經嚇不到我。並且只要是她用過一次的架勢或者招數,都已經被我記得清清楚楚。豈止是同樣的招數無法再起作用,我現在就連反制的準備都做好了。
就是因為我能做到這一點,所以『劍聖(諾文)』才將阿雷亞斯的劍傳授於我。
阿雷亞斯流劍術最棘手的地方,就是它的柔軟性。在設想好各種各樣的局面下誕生的這一劍術,可以在任何場合下當場找出對應的策略,戰鬥每過一秒就會讓使用者變得更強。這樣的特性在被原本就專精於此的我繼承之後,更是盡顯所長。
多虧了與魔王(羅德)這樣強大的對手交鋒,技能『劍術』的數值在短時間內有了飛躍性的增長。何況現在對手完全變成了一個什麼也不考慮只知道仰賴蠻力戰鬥的孩子,不過是一根左臂被震斷,這份不利很快就能夠扭轉。
「啊啊、為何!?為何就是打不中!?明明孤要比你快上好幾倍、強上好幾倍、可是究竟為何!嘖、既、然、如此啊啊──!!」
羅德拉開距離將銃劍的槍口衝向我。
她用槍射擊的話就麻煩了。近距離攻擊不管什麼招數我都能用『劍術』對付,但要跟遠距離攻擊互角的話我現在拿不出太多對策來。
故而利用羅德拉開距離的間歇,我藏身到即將崩塌的城堡之內。
「什麼!?啊、啊啊!就知道亂藏!!」
不爽我的回避,羅德氣得向城堡連射了一通。不過子彈卻被擋在城牆外爆炸了。
跟我預測的一樣,她抬槍就射的這些子彈跟一開始射擊的那些具有同樣的性質。雖然會發生爆炸,但是穿透力並不驚人。
雖然她要是換使穿透力駭人的子彈就沒轍了,不過面對遠距離武器,有沒有掩體還是非常關鍵的。而羅德肯定也很清楚這一點吧。
她的不忿到達了極點,終於爆發出來。
「啊A啊啊A啊,這座城堡也是礙事!!啊啊、真是礙事真是礙事!這一切都、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
為了觀測到她下一步的行動,我在城內用《Dimension》探察羅德的狀況。
緊接著,就看到她解除了銃劍的形態,將空下來的右臂高舉,把所有魔力向一點集中。
看到那股魔力,我背後湧起一陣惡寒。
我見識過跟這類似的東西。
這並非單純地將魔力集中到一起而已。而是跟諾文釋放『亡靈一閃』那時一樣,有一種世界的理受到侵蝕的恐怖感。
「被孤盜取的『自由之風』啊!風之理啊!把這一切統統分解殆盡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怒吼,羅德順勢握拳一揮。
這動作跟先前的魔彈比起來未免過於平凡。
結果羅德這一拳,豈止是城堡,根本就什麼都沒有碰到。
漂亮的一記空揮──明明如此,但位於城堡內部的我的視野卻產生了顫動。
啪吱一聲──我眼前的空間開始龜裂。
明明什麼都沒有的空間竟然像鏡面破碎一般產生了大道不規則的裂縫。
而且這道裂痕在羅德揮拳的地方尤為顯著。
──羅・德・的・拳・頭・將・世・界・砸・裂・了。
這一幕讓我不由如此想到。
這道龜裂自什麼都不存在的地方產生,接著向一切都存在的地方蔓延、傳播。
城堡的支柱、周圍的牆壁、腳邊的地面、就連空氣都不例外──璺及世界。
原本就瀕臨塌陷的城堡這下算是到頭了。
從物理上、從其存在本身開始,整座城堡的根基都徹底崩潰、陣陣不詳的異聲如此訴說著。
現在城堡的崩壊已經近在咫尺。
「不趕緊出去的話⋯⋯!可是──!!」
可是出不去啊。
要問為何,那是因為在外面的羅德,繼剛才那一拳之後已經將另一拳──第・二・发準備好等我送上門了。
看到將凝縮再凝縮的風纏繞於手中的羅德,我就是想離開也沒法離開這座城堡。
接著,對仍舊縮在城內不出的我感到不耐煩,羅德再次將拳頭揮出。
接下來要破壊的可就不僅僅只是城堡了。
她這是一副要將所有能夠藏匿我的地方統統破壊的表情──!
「你不肯出來的話、那就再來一發!統、統、粉、碎噢噢哦哦哦哦──!!!!」
這是一聲響徹『佩艾希亞』全境的咆哮。
與此同時,羅德將拳頭揮向象徵世界的大地。
用地動山搖都不足以形容的劇烈衝擊旋即抵至腳邊。本已有一道裂痕的城堡地面於頃刻間粉碎,失去了落腳點的我被直接甩到空中。在像餅乾碎片一樣崩裂的瓦礫之中,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個合適的以防進一步的跌落。
「咕──!!」
這座城堡就此徹底崩潰。
不過這根本就是小問題。
使用《Dimension》把握佩艾希亞狀況的我很清楚。
羅德揮出的第二拳,為這個滿是瘡痍的世界帶來了終結。
就像是空手碎瓦片一樣──整個世界被劈・裂・為兩半。
在這結界當中才得以再現的名為『佩艾希亞』的国土、折・斷・了。
當然,做到這樣的話結界也保不住了。
位於空中的黑洞開始拓展,地下的那個也是一樣,黑色逐漸侵蝕蔓延。原本『這裡』就是被建造在迷宮裏側這一空無一物的空間的東西。既然存在於其上的『佩艾希亞』已經崩壊,那麼世界自然將退回原本那什麼都沒有的漆黑空間。
世界的崩壊在繼續著。
隨著崩壊的進行,為了將『這裡』作為地上再現而設定的種種法則也淪於瘋狂。就連為了讓人能夠居住所必須的自然法則也產生了龜裂。
其中最明顯、最脫軌的就是『重力』
明明支撐城堡的大地本身都已經崩碎,明明現在位於我們下方的就是一片漆黑的天空,但崩解的城堡的瓦礫群卻沒有向那無底深淵墜落。所有的瓦礫都輕飄飄地浮在空中,簡直就像宇宙空間一樣。
就這樣,我失去了佩艾希亞城這一藏身之處,只能踏上手邊的瓦礫,被強行逼到了外面。
於是我可以用肉眼直接去看『佩艾希亞』現在的樣子。
真可謂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情景。
国內所有的建築物全都崩壊,化作了數不清的殘骸漂浮著。其中還混雜著碎裂的大地,連什麼東西原本是建築物都不明不白。
那宏偉的自然景觀如今消失的無影無踪,原本參天的大樹變成了斷折的木樁,失去了土壤的根幹裸露在外。
花花草草則在戰火的摧殘下,淒慘地浮在空中。
在羅德的拳頭下──無論是河流還是橋梁、是街道還是城堡,統統被擊碎,名為佩艾希亞的国家就這樣毀滅了。而喚作『迷宮裏側』的一無所有的空間重新於此降臨。
大破壊的餘韻──地震的轟鳴聲仍然環繞在耳邊。
除了聲音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漂浮在這黑暗的世界裡的無數殘骸罷了。
就像漂浮著碎石的太空那樣。
「⋯⋯這、這就是『風之理的盜竊者』的力量?」
踩在一片瓦礫之上,看到面前的世界,我戰慄不已。
引發這場崩壊的當事人對此回應道。
「──沒錯,正是如此!孤將『風之理』打進了施展於這個空間內的渦波的魔法中!!這就是孤最擅長的魔法!『自由之風』!這就連毆打的對象都無法由自己選擇的自由的暴力、正是孤的本質!是與支配和秩序背道而馳的力量!」
在稍遠處。
羅德正倒懸在一個漂浮的瓦礫之下。
她那從重力的束縛下解脫出來的翠色長髮,就像獅子的鬃毛一般飄散在周圍。
翠髮隨著本人的語氣一同粲然踴動。
「孤一直都在想!想要像這樣,把這裡的一切都碾作齏粉!然後讓孤自己也化作自由之風消失得無影無踪!因為就這種世界,對孤來說是不需要的啊!!所以就要把一切都粉碎、粉碎、粉碎,都破壊掉!就像這幅引人作嘔的畫像一樣!!」
之前曾在保管室裡看到的一幅畫如今正漂浮在羅德身邊。
那是繪有完美的王之英姿的──肖像畫的碎片。她奮力砸向那枚碎片,欲將其徹底摧毀。
一道對只為了破壊一枚碎片來說未免太大材小用的暴風隨即產生,將繪畫徹底粉碎。
「渦波──!孤承認先前確實小看了你!因此接下來,孤會拿出真本事同你一戰!!用曾經被己方(你)稱為『魔王』,被敵人(諾斯菲)喚作『狂王』的孤的真本事!來吧,好好看看你眼前的世界!已經不是『劍術』這種程度的東西能夠起效的級别了吧!!」
是這樣。
最令人恐懼的,就是即使做出了這種驚世駭俗的破壊,羅德也還沒有認真這一點。
我所看到的勝利,仍然還很遙遠。不再更進一步地激怒羅德的話,就創造不出讓我的大魔法擊中羅德的機會。但是就算明白這一點,一想到繼這之後要發生的戰鬥,就實在讓我感到膽寒。
化作齏粉的碎片與呼嘯的暴風,還有這片漆黑的天空──不對,應該說是宇宙──這個漆黑的宇宙在我眼前舖展開來。
我一邊拓展《Dimension》,一邊整理這個空間內的信息──
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佩艾希亞在物理上迎來了毀滅。
這裡已經算不上是誰的領地了吧。
當然了。民眾也不存一人。
既然沒有任何人存在,那這裡自然也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就是這麼一個,好似在主張這一點一樣充滿了虛無的空間。
──環顧左右兩方,然而什麼都沒有。
但凡是有形之物都失去了形體。
被允許存在於此的只有灰塵和瓦礫。還有就是在遠處已經死去的民眾的魂所化成的群星。
──再看看前後上下,依舊什麼都沒有。
這裡已經不是人應該待的空間了。
所謂迷宮的裏側,原本也就是這種地方。
既不屬於我的世界,也不屬於這個異世界。一個不屬於任何地方的空間。
托《Dimension》所賜,我察覺到了這個空間的本質。
恐怕⋯⋯⋯
恐怕再過不久,就連呼吸的空氣也會歸於虛無吧。還有這僅存的重力也一樣。運動法則也好熱量法則也罷,不僅有形之物,就連一切無形之物也會統統消失,無一例外。
這就是『裏側』這一場所。
而羅德在這裡表示說自己將要拿出真本事。
因為『這裡』什麼也沒有,所以不會感到沉重。
因為『這裡』什麼也沒有,所以不會有任何羈縻束縛。
因為『這裡』什麼也沒有,所以不會有人對她予以期待。
什・麼・都・沒・有。
只有這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才是能夠讓羅德這名少女將自己的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的領域。
並非有人生活的地上──而是這空無一人的世界,才是她的獨奏場(舞台)
「哈、哈哈、咳、哈哈哈、嗚唔!!Ji、『加速』『加速Jia速Jiasu』、『袈速加夙伽溯』──!這樣一來孤便可以無所顧慮地使出全力了!剛才的戰鬥只不過是助興!接下來才是『風之理的盜竊者』的真本領!哈哈、渦波!要低頭認輸的話,現在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啊!!」
為了平復紊亂的呼吸,羅德笑著詠唱起來。
接著,像是在呼應她詠唱的台詞一般,這個宇宙也開始加速運轉。
在現在的『這裡』,時間這一法則已經崩壊。
因而世界開始加速──
加速著、加速著、加速著。
不斷加速不斷加速不斷加速不斷加速不斷加速不斷加速──
──就像刹車失靈一樣,時之車輪大肆轉動。
而其結果、便是漂浮在遠處的魂之星不知為何開始像天體一樣回旋。
速度在加法和乘法的重複運算之下不斷提高,加速加上加速、加速再乘以加速。最終,原本是數量上千的群星之點,描繪出了上千條呈圓環狀的線條。
「這、是⋯⋯、什麼⋯⋯!」
上演在眼前的情景實在是太過奇妙。
這一幕是如此夢幻,竟讓我的胸口高鳴鼓動。
這無以計數的星之曲線,是遞至這黑暗世界的時(Gray)與光(White)的波紋(Line)
曲線軌跡的終點與曲線的始點相銜,若非以兆倍計數的加速,必定無法成就這些幻想般的光環。
數量過千的光環于茲誕生。
無數的星(魂)之歷史共相交錯,最後描繪出這些莊嚴的圓環。
以無限為範仿就而出的圓環持續旋轉。如車輪一般、回旋無息。
而在這千重光環的中央,將雙翼與長髮盡情伸展的羅德以悠然的姿態倒立著。
她的魔力是那樣濃郁,以至於從旁看來宛如翠色的日輪。
在這魔力的太陽照耀之下,原本漆黑單調的世界被繪上了几抹蒼與碧的色彩。
這份光景已經不復足以用宇宙一詞加以描述了。
如果要給這虛假的群星和虛假的宇宙一同編織而出的虛偽的天體集合加一個名字的話──
「──『這・里』,這・除・孤・以・外・再・無・別・物・的・虛・無・之・空・便・是・五・十・層!『風之理的盜竊者』的階層!與徒具空殻的孤簡直再相配不過了不是嗎!?理所當然啊,因為孤什麼都沒有!既無法趕工建造,也做不到強行借用的『這裡』就是孤的一切!!來吧,雖然此處空無一物,不過不必拘禮!接下來要開始的就是『第五十之試練』!孤定要戰勝於你,將『這裡』引至真正的和平!!」
──那就是『風之理的盜竊者』的『階・層』
我終於在真正的意義上抵達了羅德的『階層』
那麼理所應當地,『第五十之試練』也應當拉開帷幕。
而『試練』的內容我早已了然於胸。
雖然羅德說是要造就和平什麼的,不過其實根本不是那樣,問題比那要簡單多了。
所謂『第五十之試練』,就是一個小孩子拽住了打算離開游樂園的朋友的衣角──僅此而已。
真的,只是僅此而已的試練。
那麼我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只有一個而已。
儘管因恐懼而生的惡寒依舊⋯⋯但為了將這股惡寒拂去,我從丹田提煉出一股熱氣吐出,隨後喊道。
「羅德!我早就準備好了!少在那邊耍帥、趕緊開始吧──!!」
「口氣不小啊、渦波──!!」
我要做的就是拎住這個小孩子的脖子,帶著她一起走到外面的世界去。僅此而已。
不能再將她一個人繼・續・像・這・樣,留・在・這・種・地・方不管了。既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羅德,我必須將那・個・勝・利得到手。
一心只為實現那個未來,我奮力自立足點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