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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第310章
295.元老院

我未能使法芙納與世界樹得到解放,之後和騎士們一同走上了階梯。
就在我們終於登完了階梯,返抵弗茨亞茨城一層的時候,領路的騎士代表回頭對我說道:

「真是辛苦您了⋯⋯我等僅僅是在遠處眺望就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了⋯⋯」

他開口對我與法芙納的戰鬥加以慰勞。
我感覺到他的話語中混雜了對我的畏懼和敬意。將注意力轉向後方,可以發現許多騎士的背上正背負著昏厥的同伴。對於與那個法芙納正面交鋒的我,騎士當中既有人感到憧憬,也有人感到恐懼。

「不過,我沒能讓法芙納離開世界樹。抱歉。」

單就結果而言,我未能達成工作。
雖然本來就沒想去完成它,但作為社交辭令的一環,我還是道了個歉。
不想騎士卻以早有預料般的反應點了點頭。

「不,沒關係。元老院諸公早有定論,他們已經說過您第一次是必定會失敗的了。」
「第一次必定會失敗⋯⋯?」

得知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受到期待,我受了不小的打擊,同時不免對做出這種判斷的『元老院』很是在意。
該種判斷究竟是基於直覺與推測,還是他們擁有足以如此斷定的情報──因為兩者截然相異的內涵,情況也會大有不同。

「他們也吩咐我在戰鬥結束之後馬上帶您過去、帶往元老院諸公齊聚的──這座城堡的最頂層。」

在騎士的帶領下,我們抵達了一層,緊隨而來的便是前往上層的邀請。
這一次,階梯並非通往城堡的地下,而是頂端。

在這份邀請之前,我停下了腳步。
說實話,此事在我預料之中。拉絲緹婭拉等人的缺席必然會促成弗茨亞茨高層對我的索求。

不過,因為一年前擔任『史詩探索者』公會會長時的經歷,我不想同上流階級的社交界扯上關係。
說起元老院,其在上流階級中也稱得上首屈一指。
正當我想要開動腦筋找出巧妙的藉口來推脫的時候,卻受到了旁人的干擾。

「渦、渦波先生,你真的要無視他們嗎⋯⋯?拒絶這個邀請可不太妙啊⋯⋯?」

與身為自由之身的我不同,作為騎士為国效力的拉古涅醬對元老院這一存在頗感敬畏。
見我正欲設法拒絶此事,她便插了一嘴。

但即便如此,不願和元老院扯上關係的念頭還是占了上風。就在我要沖帶路的騎士搖頭的時候──

「渦波大人,元老院諸公還曾提及,他們希望與您就『聖女誘拐事件』的問題進行磋商。他們表示,若有需要,並不是不能將其作為已經被解決的事件從當下的委託中撤銷。」

這個難以忽視的提議卻遏止了我的動作。
並且,在理解了言中之意後,我心裡提防元老院的洪鐘亦為之叩響。

「這句話⋯⋯是他們吩咐你在我表現出拒絶的意圖時說的嗎?」
「是的。」

我看著坦誠相告的騎士,用與戰鬥等同的集中力認真思量起來。

我們現在正作為處理『聖女誘拐事件』的探索者小隊滯留於弗茨亞茨。但是,這起事件的主犯正是同伴中的瑪利亞和莉帕。當然,我不可能將她們扭送給国家以圖解決這起事件。在我以為她們只得就這樣繼續以犯罪者的身份在弗茨亞茨度日的時候⋯⋯元老院偏偏雪中送炭。
只能認為他們用某種方法把握了我們的動向。

「⋯⋯我知道了。我去。」

我不再逃避,接受了他的邀請。
單就明面上的話而言,元老院遞來了十分友好的提案。至少從表面上來看,他們是有心要與我和睦相處的。一面接受元老院的款待,一面揣測他們的意圖並不是一件壊事。

「非常感謝。那麼請往上方(這邊)走。」

騎士因我的同意而放下了心,朝著牆邊通往二層的階梯走去。
隨後,拉古涅醬長出了一口氣,與彬彬有禮的騎士截然相反,她堂而皇之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小算盤。

「呼~。這下放心了~。這樣一來總算是能同時保住渦波先生和元老院雙方的好評了啊~。」

從原則上來說,拉古涅醬是以開拓地騎士之代表的身份來為我這個英雄帶路的人。能夠平安無事地完成這個任務讓她鬆了口氣。
畢竟於想要青雲直上的她而言,上級的評價至關重要。

我同擺出擦汗動作的拉古涅醬一起,在騎士們的帶領下再次登上階梯。

一邊走,一邊觀察熠熠生輝的全新階梯。
這條通往上方的階梯同通往地下的樓梯一樣都是螺旋狀的,但二者的質量卻有天壤之別。
僅僅輕觸扶手,就能感受到石材精妙的觸感。舖在一級級台階上的絲質地毯也是雍容雅致、匠心獨運。

在疊二連三的回廊那奪目的光輝中,我們向著二層、三層、四層──未曾止步地拾級而上。

階梯很是漫長⋯⋯當跨越了數以百計的台階之後,我因這座塔異樣的高度大惑不解。
對平日裡經常鍛鍊的騎士們來說或許是微不足道,但要一般的高官和神官攀登如此漫長的階梯一定是件辛苦事。就算這裡面有某種『目的』,但就連上傳下達也要耗費如此心力未免太不合理。

──當我在心中如此抱怨城堡構造的時候,周圍的景物也在不斷改變。

登至大約三十層時,我察覺到負責警衛的騎士人數驟增,並且在材質優良的地毯下面,由『魔石線』展開的魔法結界的強度似乎也在不斷增強。

由於我們無意繞道到其它的樓層參觀,因此無法確認向一旁延伸的回廊的詳情,但確鑿無疑的是,從大約三十層開始,警備級别有了改變。
負責警衛的騎士們在崗位上表情嚴肅,身上的裝備也並非徒具形式,而是極具實戰性能。

「⋯⋯我說,拉古涅醬。這裡是不是有點太過森嚴了?」

我雖然也能自行摸清其中的意義,但還是選擇同身旁的對弗茨亞茨知之甚詳的騎士徵求答案。

「那當然啊。因為從這裡開始就是王族的居住區了。」
「果不其然啊⋯⋯」
「弗茨亞茨的王族類別和數量都很多,因為亂七八糟的,所以佔據了相當大的空間哦~。所以這座城堡才會建得如此之大吧?不過我也好久沒有來到這裡了,所以好緊張啊~。」

她嘴上說緊張,行為卻十分超然物外。
明明方才險些被法芙納擊斃,可她現在卻邁著輕快的步子攀登階梯。我對不把臉頰上的瘡痂當回事的拉古涅醬說道:

「王族居住的區域⋯⋯元老院的人所在的位置比王族還要靠上啊。」
「是啊。這正是元老院在弗茨亞茨位居『第一』的證明。在弗茨亞茨,教會比王族顯赫,元老院則比教會顯赫。那麼,因為弗茨亞茨的權勢高居大陸頂峰⋯⋯元老院自然就是世界上最為偉大的存在了。」
「世界上最偉大⋯⋯所以剛才你才說選擇無視他們會很不妙嗎。」
「對的!因為我在權力面前很弱勢啊!終歸還是很在意他們對自己的評價的!」

在她說到元老院位居『第一』的時候,我從中窺見了拉古涅醬的執念。
她大概是想要擢升為元老院的一員吧。如果說元老院最為偉大,那麼她就終將抵達那裡,我能感受到她的這種正能量。

在拉古涅醬的笑容變得明艷的同時,階梯的亮度也漸漸升高。
隨著我們越登越高,從附近的窗戶處射入的陽光的角度也在發生變化。為城堡內部添彩的光線本應自斜上方而來,如今卻仿彿是橫向射來的。

在攀登螺旋階梯的中途,恰好有一扇能夠看到外側的窗戶。
我們稍稍靠向旁邊,觀看弗茨亞茨的景色。
我們現在正位於城堡的四十層──此處高得仿彿能夠觸及流雲,在前所未有的位置上看到的太陽熠熠生輝。

「嘿~,好高啊~!城市的位置超低誒~!」
「身體探出太多是很危險的哦。」

與眺望上方的我不同,拉古涅醬首先看向了下方。
她以幾乎要跳下去的勢頭緊貼在窗戶上,我因此提醒了她一句,她回答了一聲「好的」,離開了窗戶。
接著,在重新邁步攀登階梯的同時,拉古涅醬若有所感地說道:

「⋯⋯但是,總覺得有點那啥啊。明明法芙納先生身在城堡的最下方,元老院的人卻位於天際⋯⋯我覺得有點諷刺。法芙納先生明明是千年前的偉人,而且強大到無人能敵的程度⋯⋯」

也許是因為拉古涅醬剛才與法芙納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她批判說法芙納所處的場所並不恰當。
當然,她應該也明白戰鬥力的強弱並不能代表一切。正因如此,為了對抗強權,她才請求我成為自己的倚靠。

即便如此,拉古涅醬仍然對法芙納的待遇頗有微詞。
與法芙納告別時,最後留在我們眼中的,是他赤著腳靠在世界樹上讀書的身影。除卻黑暗和冰冷的泥土,他的四周空無一物。如果還有第二次機會拜訪法芙納,得帶上能夠照明的物品,在我如此考慮之際,階梯的盡頭終於顯山露水。

我們似乎終於抵達了最頂層。
一直陪伴我們的階梯至此斷絶。

最上層的回廊是簡潔的直道,與之前的樓層不同,並沒有過剩的裝飾。
我們緩緩地通過了最後的回廊,抵達了最頂層唯一的房間門前。
這扇門也未經裝飾,是尺寸稍大的木質門。

「──已經到了,渦波大人。拉古涅大人也請入內。」

領頭的騎士告知我此處就是目的地。
並且,帶路的騎士們看上去對前面的場所甚為敬畏,全員都遠離這扇門並行了一禮。

要進入房間的似乎只有我⋯⋯還有拉古涅醬而已。
由此可知,身為『天上的七騎士』總長的她與其他騎士的待遇是不同的。

我也未作推辭,帶著拉古涅醬把手放在房間的門上。
本以為這是一扇古舊頑實的門,實際上卻十分輕巧,並沒有發出木製品特有的摩擦聲,我非常順暢地就將它推開了。

步入門內,環視四周。
空間並沒有那麼寬敞。由於最頂層只有一間房間,所以就算更加寬敞也不足為奇,可實際上卻比我預想的要小上兩圈。
更有甚者,房間的裝潢之樸素可以稱得上異常。裡面只配有最低限度的日用器具,牆邊則是一些小架子和油燈。給人一種城市裡的中等旅館──之中的中等房間的印象。

在這間過於普通的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張圓桌。
那是一張隨處可見的簡樸木桌。

桌子周圍有七把椅子。
在進入房間的我們的正前方,空著兩把椅子,其餘五把椅子上分別坐有五名男女。全員身著款式相同的寬鬆絲質衣物,可見那是一種正裝。這五個人大概就是身任元老這一要職的人了吧。

平均年齡很高的五名男女以滿是皺紋的面孔注視著這邊。當然了,他們目光獨特,能從中感受到與年齡不相符的銳氣,蘊含著不負元老院之號的威嚴。

我對五人中最為年輕的、那名三十歳左右的女性有印象。
同她的視線甫一交匯,她便微笑著跟我問候道:

「久別無恙啊,渦波閣下。」
「我記得你是⋯⋯之前在聯合国大聖堂那時候的⋯⋯」

她是在一年前我與海因為營救拉絲緹婭拉而突襲大聖堂之際,主持儀式的那位女性。
因為當時在場的人很多,所以我對她的印象有些淡薄,但斐勒盧托當時似乎稱呼她為雷琪。

我記得在那樣的混亂之中,她一直都表現得十分冷靜。老實說,正是拜她所賜,我們才得以平安出逃。

「是的,彼時承蒙關照了。我是在今年正式成為元老的雷琪・阿文斯。」

雷琪女士從座位上起身,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與記憶中相同,她仍是一副跟年齡不相稱的老氣橫秋的語氣。

緊接著,我一時將彼此曾互相為敵的事實拋在腦後,想要予她那恭敬的問候以合宜的回禮。然而我的行動卻為更加恭敬的禮節所打斷。

元老打扮的五名男女乾脆利索地全體起立,同雷琪女士一樣深深地低下了頭。

「誒──?」

元老們出人意料的恭敬態度令我大感疑惑。
我和拉古涅剛剛才談到元老院的地位凌駕於王族之上。因為不了解這裡在禮儀上的規矩,所以我其實做好了在商談過程中一直單膝跪地的覺悟。可現在,反倒是元老院一邊更有屈膝俯首的架勢。

個中緣由從雷琪女士之外的──大概是這些人中最為年長的男子講了出來。

「不必吃驚,英雄閣下。這是對弗茨亞茨之祖應有的禮節。⋯⋯我們幾人知曉這個世界正統的歷史,所以知道你就是千年前的始祖。按理說,我們應當對你行下拜之禮,於言談之際字斟句酌才是,但是──」
「⋯⋯那個,就算被當成始祖,也只會讓我感到為難啊。」

我因那時的記憶曖昧不明而勞心費神。最重要的是,因自己毫無印象的過往而倍受尊敬,我想沒有什麼感覺比這更讓人不適了。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因此,我們才斗膽將你的地位降級為英雄渦波並加以稱呼。可以嗎?」
「好的⋯⋯我是相川渦波。初次見面。雷琪女士好久不見⋯⋯」

看來即使降級也會被當做英雄。
雖然想要讓他們以普通探索者的身份來對待我,但那樣的地位於之後的交涉不利,因此我只好這樣將就一下了。
在我答禮的時候,雷琪女士轉而慰勞我身後的騎士道:

「唔呣。⋯⋯首先,卡伊庫歐拉總長。你成功把他帶過來了啊,幹得不錯。如果沒有你的話,開拓地的英雄閣下一定是不願移步到這種地方來的吧。值得表揚。」

而得到這番讚賞的拉古涅醬的反應則是──

「⋯⋯!是、是的~。不勝榮幸~。」

拉古涅醬剛才既沒有看向我,也沒有看向元老們,她的目光落在了全然不同的地方。
她看向的是這個房間的深處──在那裡有一條通往上層的階梯。
它通向的大概是這座塔的塔頂吧,拉古涅醬剛剛就在凝視這條通往弗茨亞茨之巔的道路。

不過被人叫到名字之後,她回過了神,慌忙彎下了腰。

「呼呣,你還是老樣子啊。夠了。去到更靠後的位置等著。你接下來專心於英雄閣下的護衛便足矣。」
「了解!」

拉古涅醬標準地敬了一禮,然後退到了後方很遠的位置。
看來雷琪女士和拉古涅醬是相識。或許兩人在地位比如今要低的時候有過交流。

在我旁觀兩人的眼神交流時,剛才那名似乎是元老代表的高齡男子開口道:

「英雄閣下啊,首先,我想將誤會澄清一下。你們似乎是規避著我們行動的,但這其實全無必要。」
「哪裡⋯⋯不,確實如此。」

這件事是大概找不到藉口的。
回想著留守在據點中的同伴們的面影,我點頭回應道。

「首先是斯諾・沃克──弗茨亞茨將正式受理她辭職代理總司令一事。多虧了副官閣下的奮鬥,爭取到的時間已經足夠讓原來的總司令復職了。拉絲緹婭拉・弗茨亞茨這邊也一樣。大聖堂那裡的權限已經交還給了斐勒盧托。至於使徒西斯,我們也並不打算強行緝拿她。請轉告她們,她們不必到城堡中拜謁。我們會準備令人信服的理由安撫眾人。」

在商談之前,元老代表就消除了遺留在我心中的不安。

這已經可以說是盛情款待了吧。
即使在我這個外行人看來,她們幾個辭職跳槽的流程也相當不像話。元老院卻對這些事不予追究,甚至還要替她們在朝堂和社交界中謝罪。

「感激不盡。我覺得這下大家應該都能安心了。」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如今我們元老院最為憂懼的,就是與你們締結友好關係的可能因誤解而化為泡影。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我們會不吝於提供協助。」

我點頭道謝,而對方卻報以非常事務性的說辭。
眼前的老人語氣平淡地繼續說道:

「斯諾・沃克的恣肆本就在意料之中。我們也知道拉絲緹婭拉・弗茨亞茨對大聖堂的運作是出於一己私慾。至於使徒西斯的問題,僅僅是因為敵国的計謀勝了我們一籌,應當受責的並不是她。希望你能轉告她們三人,我們隨時歡迎她們回來赴任。」
「⋯⋯好。我會這樣轉達的。」

不僅原宥了她們的所作所為,還敞開了無阻的復職之路。

⋯⋯真是太過姑息縱容了。

即便這是對有能之人的優待,遷就也得有個限度。這只是出於長遠的考慮?還是另有別樣的理由呢?
我正欲摸清他心中的算盤,可雷琪女士卻在這時接替面無表情的元老代表,成為了我的商談對象。

「好了,話題總是如此嚴肅,英雄閣下想必會為之氣悶吧?對了⋯⋯英雄閣下覺得這大聖都如何?不必虛飾,直訴衷腸便可。」
「啊、那個,我覺得很棒。它是我迄今見過的最具活力的城市。」

我將意識轉向雷琪女士,回答突如其來的閑談。

「如此甚好。它畢竟是我們引以為傲的珍寶。能入得了英雄閣下的法眼,真是讓人不勝歡喜。城市中結界之類的東西都很了不起吧?特別是對渦波閣下來說。」
「是的。真是太了不起了,了不起到我的次元魔術基本作廢了⋯⋯」
「哈哈哈,諾斯菲那傢伙無論如何也要做這件事。她以刻畫使大聖都氛圍活躍的魔法為交換條件,將那個術式刻在了城市中。」
「那果然是諾斯菲搞的鬼啊。」
「唔呣。她廢寢忘食地將之完成了。真是惹人憐愛啊。哈哈哈。」

這是無裨於事的談笑。
不過我很明白,她是想要通過我在對話中的種種反應來看透我這個人。

不止是雷琪女士,對其他的每一個人都不能疏忽大意。
現如今,在這個房間中沒有任何人在使用魔法。
這五個人身上的魔力很是平靜,既談不上濃郁、也談不上強大。通過『表示』看到的級别最高也才達到10級左右。作為世界頂尖的魔法使,我可以斷言自己絶不會被魔法鑽空子。

作為替代,他們並非以魔法、而是以豐富的技能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能切身體會到,元老們發動了自己擁有的『觀察眼』『交渉』『真眼』等各式各樣的技能。

無論是多麼輕微的動作──手掌的輕輕開合、重心的微微後移,都沒有例外。
我的每一言、每一行,都成為了他們用以分析的素材。

考慮到對方是斷言我不敵法芙納並一語成讖的人物,最好在他們將我徹底摸透之前切入正題。

「──那個、很抱歉打斷你,雷琪女士。但我聽說這次叫我來是為了商量『聖女誘拐事件』的問題⋯⋯」
「唔?⋯⋯哈哈哈,有點捉弄過頭了啊。當然,那方面的準備已經事畢。令英雄閣下掛懷的,是你的同伴──如今令大聖都風聲鶴唳的『魔女』與『死神』吧?」
「對,就是她們兩個的問題。」

雷琪女士承認了她故意不進入正題,用閑話來刺激我情緒的行為。
而在話題重歸嚴肅之際,與我交涉的人又從雷琪女士換回了元老代表。

「──一筆勾銷吧。全部無罪赦免。」

交涉明明才剛開始,他就痛快地將餌料拋到了我眼前。
理所當然的,我不得不在咬餌之前再三確認。

「可、可以嗎?那個、諾斯菲我們可是不還的哦?雖然我聽說她對弗茨亞茨十分重要⋯⋯」
「不必擔心。我們把這件事認作了你們的打情罵俏。直截了當地說,我們想在聖女諾斯菲和英雄渦波兩邊都能吃得開,所以不論哪一邊都加以優待,不論哪一邊都加以照顧。故而我們現在並不打算強迫你們歸還諾斯菲。」

他爽快地斷言說不會參與我與諾斯菲之間的打情罵俏。
但緊接著,他姑且以略顯矛盾的措辭表明自己另有打算。

「硬要說的話,我們大概是希望你們兩位早日和解吧。兩人都平安無事地為弗茨亞茨貢獻力量,這大概才是理想的情況。」

他說的話實在是過於體貼──過於美妙了。
甜美到這個地步,我不免在疑慮中築高了心牆。見此,元老代表又補以更進一步的甜言蜜語:

「這樣吧。我們先把地下街的燃燒地區全部奉送給英雄閣下好了。」
「⋯⋯誒?地區⋯⋯你指的是土地嗎?」
「在此之上,我等能夠提供的大概就是資金了吧。如果是弗茨亞茨的神聖金幣的話,我們很快就能準備出一萬枚左右。」
「且、且慢⋯⋯!」

一枚神聖金幣能在建造一座房屋之後還有富餘。只是粗略地計算一下,一萬枚神聖金幣換算為我原來的世界的貨幣的話,大概價值1000億日元左右,這讓我慌慌張張地搖了搖頭。

「英雄閣下的身價還要在此之上。因為我們希望英雄閣下能像成為了元老院直屬部下的諾斯菲一樣,成為元老院直屬的騎士。」

得知諾斯菲是為堪比国家預算的大筆資金所雇傭,我確認道:

「⋯⋯你們用錢將諾斯菲收買為部下了嗎?」
「嚴格來說,比起部下,她更像是合作者吧。我等現在與『光之理的盜竊者』諾斯菲是交易伙伴的關係。」

雖然早有預想,但元老院與諾斯菲果然關係不淺。
同時,元老院在我心中的可信度也降低了。此刻的這番對話會不會也在諾斯菲的計謀之中,我自然而然地懷疑起來。

元老代表大概是理解了我的疑問。
他苦笑著,再次為了引誘我而作出大幅度的讓步。

「不過,如果是英雄閣下的話,我們也不吝告知與她的交易內容。不如說,如果不把我們的目的告訴你,你恐怕就不會坦率地接受我們的好意。因為英雄閣下似乎與我們一樣,是不得知內情就無法安心的那類人。」
「誒⋯⋯將這種事情告訴我沒有關係嗎?」
「我們並沒有被特意封口。以此為前提,我姑且說之,你姑且聽之。」

換言之,對諾斯菲來說,這是讓我得知也無所謂的情報。不如說,這或許是傳入我耳中才能生效的陷阱,在我猶豫不決之際,元老代表已經將其說出了口:

「諾斯菲想要的是『弗茨亞茨国的協助』,我等想要的是『不老不死』。換言之──」

他所講述的,是於此處君臨弗茨亞茨之頂點的五人的目的。
他將這個世界中權勢『第一』顯赫的人懷揣的──那荒唐無稽的夢想,堂堂正正地說了出來。

「我等的目的很純粹。那・就・是・永・恆・的・生・命。」

永恆的生命。
五字入耳,我一時啞口無言。
看到我的樣子,眼前的老人笑了。
直到此時,他終於笑了,且是由衷地笑了出來。

「哈哈,英雄閣下是不是覺得這很幼稚?是不是覺得庸俗得引人發笑?不必顧慮,因為我等也是這樣想的。的確,一般而言,這樣的目的只能讓人一笑置之。⋯⋯可是啊,麻煩的就在於它是在歷史中有例可循的。這幼稚的夢想出現在了現實中觸手可及的地方。它從那個迷宮裡爬了出來,大大方方地橫行闊步。讓生於此世的所有愚者夢寐以求的東西,離自己僅有一步之遙──這可使不得。對慾念深重得一路爬到這種位置的我們來說,這份誘惑根本無法拒絶。」

老人呼哧呼哧地笑著,看上去是由衷地感到了愉悅。
年及耄耋的男子像少年一樣雙目生輝地講述著自己的夢想。
看到他的樣子,我暗自想到──慾望雖然鄙薄,執念卻極為深重。

「英雄閣下知道傳說中的『支配之王(Lord)』這一存在嗎?知道那位大人所成就的偉業──」

『支配之王(Lord)』──也就是緹緹。
若論及『風之理的盜竊者』羅德・緹緹的人生,我當然是知道的。
不單是知道,而且比任何人都了解。這世上恐怕再沒有人比我了解得更詳細了。

我點點頭,於是他繼續道:

「於那位王者的偉業而言,一個大前提就是『不老不死』的信仰。『支配之王(Lord)』的強大無可匹敵──無論發生什麼,『支配之王(Lord)』都不會死亡──『支配之王(Lord)』會永遠作為最強的存在君臨天下──職是之故,她與絶對的安心劃了等號。即便身處艱苦的逆境,民眾亦能從中求得心安。」

不可否認的是,過去的緹緹對北方的人民來說,確實是神明般的信仰對象。
而同樣不可否認的是,『理的盜竊者』不老的性質是其中的要因。

「『不老不死』這東西,我等也希冀入手。但我們想要的,既不是『支配之王(Lord)』那種不方便的不老,也不是『聖人緹婭拉』那種有缺陷的轉生,而是『完美的不老不死』。我們想要永世君臨於巔峰之上,令弗茨亞茨的繁榮永續。⋯⋯英雄閣下會嘲笑我們的這份野心嗎?」
「⋯⋯不。我不會嘲笑你們的。⋯⋯雖然不會,但是超越『理的盜竊者』的不死之身什麼的,這世上真的存在如此方便的好東西嗎?」

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單是『理的盜竊者』的不老就已經是奇跡了,我從未聽說過在此之上還能加入不死這一性質。哪怕是最接近這一點的緹達和帕林庫洛,也已然喪命了。
但眼前的老者一而再再而三地斷言道:

「它是存在的。弗茨亞茨留有能夠證明此事的資料。而且我們還進一步從世界樹中的使徒迪普拉庫拉那裡得到了確認。這位當代的賢者斷言說『雖然不甘,但還是存在的』。」

這時,迪普拉庫拉的名字出現在了談話的內容中。
他們一直都有與世界樹接觸的機會,在很多方面知道得恐怕比我詳細,並且在這個問題上也不吝於說明。
他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純粹而庸俗的目的告知於我,以求彰顯內情的顯豁。

「『不老不死』的鎖鑰,理所當然的在於『理的盜竊者』──在這當中,尤以『光之理的盜竊者』諾斯菲最為重要。迪普拉庫拉說過,那個『魔石人類』諾斯菲麗德・弗茨亞茨,是世界上最接近『永恆』的生命的存在。因為她盜取的理(的力量)的關係,在長之又長的世界歷史中,唯有她擁有鑄就『完美的不老不死』的能力──」

他這番主張真偽莫辨。
我從未見過諾斯菲使出不老不死的魔法的情況。諾斯菲無論何時都畏懼著死亡,但凡有一點敗北的可能,她也會選擇撤退。

但是元老院相信著諾斯菲的力量。
他們篤定她是世界上最接近『不老不死』的魔法使。

「那個、也就是說諾斯菲簽訂了在戰勝我之後,就協助你們進行有關『不老不死』的研究的契約嗎⋯⋯?作為交換,她從你們這裡得到了各式各樣的援助。被賦予了聖女的地位,並且取得了擺弄国家的結界的權利。」
「就是這麼回事。不過,我們並不認為諾斯菲穩操勝券。正因如此,我們現在才拚命地想要賣英雄閣下一個人情。如果出現諾斯菲死亡的情況,之後有可能成就『永恆』的生命的,似乎就是『異邦人』了。」
「我嗎⋯⋯?」
「是了,就是英雄閣下。那位賢者是這麼說的。」

如果諾斯菲不行的話,以『不老不死』為鵠的的他們就需要得到我的協助。

不論事情如何發展都能獲益,透過他們的這種算盤,我看清了元老院惡劣的性質。如果『理的盜竊者』和『異邦人』的個人力量不值一提,他們大概會像過去的帕林庫洛一樣將我抓起來洗腦,而最後我則會成為他們的實驗材料吧。這種事他們幹得出來,而且毋庸置疑。

就因為我們個人的力量異常之強,他們才沒有選擇找我們的茬,而是選擇了迂回戰術。他們只想徹底排除掉風險,從中獲得切實的利益。
這是與迷宮和守護者意義不同的另一種棘手,因此我瞪視著眼前的五個人──這時,此前保持沉默的雷琪女士為了化解這凝滯的氣氛而開口道:

「英雄閣下,你因為這個世界的黑幕庸俗得出人意料而失望了嗎?」
「不,沒這回事⋯⋯」
「但是,就是這樣的傢伙站在了世界之巔啊。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我們擁有全大陸所有戰鬥的決定權。就算說是扼著大陸眾生的生死也不為過。」

她誇耀著自己的力量,笑著說道。
與我看透了元老們的險惡一樣,他們對自己被我看透這點心知肚明。

「正因為我們五人的骯髒、庸俗、貪婪是如此不可救藥,我們才能爬到今天的位子⋯⋯並且我們每一個人,現在也在盤算著要將其他四人踹開,獨自成為不老不死的存在,而後獨佔這個世界。真是一群無可救藥的愚者啊。」

雷琪女士笑著,將在場的全體元老斥為愚人。
可是沒有任何人否定她的說法。環顧其餘四人的面孔,每個人都點頭肯定,認同她所言不虛。他們的表情因自嘲而扭曲,承認了元老院諸公並非鐵板一塊,而是冤家對頭的事實。

其間,雷琪女士的笑聲越來越大。

「哈哈,怎麼樣啊?是不是不願協助我們?不過啊,我們無論如何都會讓你們提供協助的!在這弗茨亞茨的地盤上,不管你二人打情罵俏(爭鬥)的結果如何──我們都絶對會讓勝利的一方來協助我們!哈哈哈──!」

她倨傲的發言令我一時失語。

「⋯⋯⋯⋯!」

這就是弗茨亞茨的元老院──

拉古涅醬口中位居世界第一的存在──

興之所至地揮灑著數以千億計的金錢,操縱大陸的戰爭以左右萬民的命運,支配世界上一切事物的流向的頂點──

在位於世界之巔的樸實無華的房間裡,久久不絶地回響著慾望畢露無遺的元老的笑聲。

──可是,面對這樣一個權勢滔天的對象,我並沒有感受到任何威脅。

或許就連這也在元老們的計劃之中吧,縱然理性(頭腦)知道對方的可怕,本能(內心)卻絲毫不感到恐懼。

與迄今為止的對手們──與『理的盜竊者』和帕林庫洛不同,摸清了內情之後,我覺得應付起來十分輕鬆。
元老院是一個容易應付的對手,我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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