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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第316章
301.地下街の戰い

靜觀諾斯菲一行離去之後,我們即刻穿過大聖都,花了數分鐘就抵達了地下街的入口。

通往地下的入口吞吐著凶焰,仿彿在拒絶一切來客。但我們靠萊納的風魔法打開通路強行進入了地下。
踏過燒焦的石板台階,撥開火焰,忍受著炙烤皮膚的高溫一路下行,結果看到的是已經面目全非的地下街。震驚於這驟變的風景,我們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怎麼會這樣⋯⋯!!」

早上還平安無事的地下街此時已經徹底崩毀。
不同於初次到訪時在烈火包圍下卻安然無恙的景觀,曾經鱗次櫛比的房屋如今盡是斷壁殘垣,目力所及之處遍佈焦炭與殘骸。

不僅如此,在這崩毀的地下街中,一個本不該存在的太陽竟當空閃耀。

太陽明亮得如同要吞噬街上熊熊燃燒的焰光。
這原本只有在天空的盡頭才存在的光亮,現在卻被收納在這狹小的地下街中。毋庸置疑的是,這種光亮絶非自然所成。老實說,其亮度已遠遠凌駕於正午的日光,僅是睜眼都會感到刺痛。

地下街已毀於一旦,下方滿是煉獄般的景象,上方當空閃耀著於人有害的太陽。
確認過現狀之後,雖然是個陳腐的比喻,但我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了地獄這個詞。

在我身邊的萊納和拉古涅似乎也抱有同樣的感想。
他們兩人大汗淋漓,眯著眼睛跟在我身後半步的距離,或許是本能地抗拒在這地下街裡帶頭行進吧。

但我們既然已經放棄了追擊諾斯菲的念頭,就絶不允許在這裡打退堂鼓。
在我們三人下定決心,繼續向前行進的時候──從附近建築的陰影中傳來了一道聲音。

「──大、大哥哥!你回來了!?」

本該待在宅邸的莉帕從陰影裡現身,接著,她用手一併牽出了還在沉睡中的陽滝。
看到兩人的身姿,我意識到事態並未演變至最糟,於是鬆了口氣。

「莉帕!陽滝也沒事啊⋯⋯!」
「嗯⋯⋯畢竟我要確***妹的安全啊。所以一直在這兒呆著。」
「很好的判斷,莉帕!那麼,從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我離開宅邸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大哥哥你們離開之後,真的發生了很多⋯⋯首先是塞拉姐姐的到訪⋯⋯然後利用那個機會,斯諾姐姐的哥哥在食物裡下了奇怪的毒⋯⋯我們在虛弱的時候被施加了光魔法⋯⋯但是,那個對大家沒什麼作用──呃,然後──」

莉帕不能很好地組織言語闡明我離開後發生的事。可從她的樣子來看,我至少能明白發生了一連串的異常事態。
我馬上打斷了莉帕的解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只挑重點講。

「──我現在該去哪裡!?」

爭分奪秒肯定沒錯。
莉帕大概也明白這點,她沒有再支支吾吾,而是用手支著下巴開始沉思──接著道明了此刻的當務之急。

「雖然發生了很多,但我認為阻止在中心地帶爭鬥的四人是最優先的哦!」
「在中心地帶是嗎,那我去了!莉帕,你就在這裡照顧好陽滝!」
「嗯,交給我!」

交換過情報之後,我立馬開始行動。
照著莉帕的指示,帶著兩名騎士頭也不回地衝向地下街的中心。

──在這途中,上空傳來一陣沸天震地的高音。

「──、──────!!!!」

銳利得有如刃物劃過金屬板的聲音使我本能地堵住了耳朵。

為了弄清來源,我立即登上了地下街中體裁尚且完好的一座建築物,接著仰頭望去。
竭力凝目看向耀眼的太陽光內側──藉此確認了聲源。

太陽內部有一個人影。
顯然,就是那個人發出了高音,還用魔法鑄就了這顆太陽。

在我定睛凝視的時候,太陽漸漸有了變化。
球體的形狀愈發扭曲,太陽像阿米巴原虫那樣在空中擴散開來。陽光以不規則的運動侵食著地下街,沒有一處不暴露在它的直射之下。因為陽光的範圍擴散得越來越廣,它的密度隨之稀薄,於是我也得以認清身居太陽中心的人的身份。

「緹、緹亞⋯⋯!」

緹亞一臉苦悶,邊飛行邊叫喊著魔法。
過於濃烈的魔力和叫喊聲混雜在喉中,使得最終出口的魔法名匯聚成了一湍非人的高音。

從緹亞的左手和失去的右手中不斷釋放出光粒,背後也伸展出了一雙前所未見的光之翼。這如阿米巴原虫般擴散的太陽恐怕就是她那魔力構成的光翼的傑作吧。

作為向光翼中注入了過量光屬性魔力的結果,它已經完全出離了飛行的職能,化作了一顆人造的太陽。並且我也知道緹亞過量使用魔力的原因。

毫無疑問,現在的緹亞因為魔法迷失了自我。
叫聲、表情還有魔法,這些無一不在訴說她的暴走。

我又一次體會到時間緊迫,進一步加快了行進速度。
然而事態在我們抵達之前又有了新的變化。

在空中漂浮的緹亞忽然遏止了高音的擴散,緩緩地發出了人類的言語。
她看著正下方,吐出一句:

「⋯⋯狡猾、太狡猾了。」

音量很小。
雖然很小但卻傾注了強烈的情感,同時也蘊含著異常的魔力。

或許是發揮了與無屬性的振動魔法相近的效果。她輕聲的低喃如漣漪一般逐漸傳及整個地下街。
當這股振動傳到耳邊時,身體在頃刻間因恐懼而動彈不得。這很可能是誘發恐懼或某種異常狀態的特殊聲音。

以身在地上的某個人為對象,緹亞的低語如雨滴一般灑落。

「⋯⋯拉絲緹婭拉真狡猾。狡猾狡猾狡猾狡猾太狡猾了。太卑鄙了⋯⋯!我(俺)──、我(私),一直都在忍耐啊⋯⋯!我(私)從來都只能在遠處觀望⋯⋯!從未踏出過樹蔭⋯⋯!我(私)明明已經連家都沒法回了⋯⋯!可能在那裡揮劍的,卻始終只有你⋯⋯!我(私)明明也想和渦波待在一起啊⋯⋯!我也想和他一起揮劍、一起生活、一起一起──!!」

她訴諸詛咒的對象──正是在地上的拉絲緹婭拉。

在途經的高地上定睛細看,勉強能捕捉到那豆粒大小的身影。
我可以看到拉絲緹婭拉正在地下街的中心沖正上方的緹亞呼喊著什麼。但是──

「──吵・死・了!吵死了────!!」

空中的緹亞向她報以了強烈的拒絶。
雖然我只能聽見緹亞的聲音,但還是能意識到說服她可謂難如登天。

隨著否定的叫喊,一道魔法從緹亞的左手中釋放。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最擅長的魔法,而那個魔法早已為我所熟知。

「──『炎之矢』──!!」

雖說我早已對它耳熟能詳,但這次的規模卻空前絶後。
白光從太陽中傾注而下。『炎之矢』這一次的直徑足有十餘米。這已經不能叫光線了,稱之為光星或許更妥當。眼前的情景仿彿是一道結界重重地砸落在地。

拉絲緹婭拉似乎在魔法發動之前就有所察覺,成功地逃出了『炎之矢』的範圍。
隨後,自魔法而生的光照亮了地下街的中心地帶,拉絲緹婭拉曾在的位置附近已全部融解。魔法的範圍雖大,貫通力卻不足,即便如此,整個廢墟還是被徹底夷為了平地。

看到這氣焰甚至壓守護者一頭的魔法,我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隨後,趕在緹亞釋放下次攻擊之前,我總算抵達了中心地帶附近。理所當然的,今晨存在於此的宅邸已無處可尋,別說廢墟了,這裡根本是一片平地。

在平地的一隅,拉絲緹婭拉正與一個火團對壘。
那裡立著一根和地下街的火焰顏色稍有不同的火柱。在這根體量可以輕易吞沒一人的火柱中,瑪利亞屈膝用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

面色蒼白的瑪利亞竭力勸告拉絲緹婭拉道:

「──不要磨蹭了,拉絲緹婭拉小姐請快點、快點逃離這裡!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我們會殺了你的!只要你不在這兒的話,我們也不會變得這樣異常⋯⋯!」

看上去瑪利亞連活動身體都十分艱難,可她還是一邊望著空中的緹亞,一邊向拉絲緹婭拉闡明威脅。
就如瑪利亞所說,緹亞因自己魔法的光芒而看丟了拉絲緹婭拉的所在,她徒然徘徊在空中,並沒有要釋放下一個魔法的跡象。
但拉絲緹婭拉沒有接受瑪利亞的勸告。

「我不在的話就能應付過去⋯⋯?瑪利亞,那樣做什麼都解決不了!沒關係的,我會想辦法!」
「可、可是⋯⋯!這樣下去,我不久也會⋯⋯!嗚、嗚嗚⋯⋯!」
「抱歉了,瑪利亞⋯⋯!我已經決意再也不會丟下任何人了!」

瑪利亞以額頭貼近地面的姿勢伏著身子,而拉絲緹婭拉則打算繼續說服緹亞。
我介入二人的互動,告訴她們問題由我接手。

「沒關係的,你們兩個!這之後由我來想辦法!萊納和拉古涅也在!!」

通過她們此前的對話,我大致把握了狀況。
就如諾斯菲所言,緹亞因為阿爾緹的魔法迷失了自我。恐怕她對瑪利亞也施加了相同的魔法。但是這個魔法對曾有經歷的瑪利亞效果不強,所以沒能讓她完全失去理智。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了。

「不對,基督。我雖然在⋯⋯但拉古涅似乎會晚到一會兒。」

我回過頭,發現身後只跟著萊納一個人。
看來拉古涅又要遲到了。不過援軍畢竟是援軍。對於我們的到來,火柱中的瑪利亞終於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渦、渦波先生⋯⋯你回來了啊⋯⋯對不起,大家中了阿爾緹之前的魔法⋯⋯我⋯⋯我光是抑制住自己、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不用在意。你能抑制住就已經足夠了。之後的問題讓我解決,你放心吧。」
「⋯⋯好。」

話音落畢,瑪利亞便將前額貼在地面上一動不動,應該是要集中精力抑制自己吧。雖然地下的火焰不見有消歇的跡象,但應該不會像緹亞那樣攻擊周遭。

接著,拉絲緹婭拉給出了她的反應。

「那、那那那個⋯⋯你回來了?」

她不像瑪利亞那樣欣慰。
倒不如說,看臉上的表情,她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回到這裡。

「嗯,我回來了。你馬上去和莉帕匯合離開地下街。我這就破壊大聖都的結界,全力投入戰鬥。如果是我的《Distance Mute》的話,應該可以解除阿爾緹的魔法⋯⋯!」

緹亞在空中沒有動作,此刻也不見斯諾的身影。
我認為現在就是使用大魔法的最佳時機,於是開始凝聚魔力。
然而,眼前的拉絲緹婭拉搖了搖頭:

「抱歉,渦波。你不能就這樣解除緹亞她們的魔法。這裡還是交給我吧。」
「⋯⋯哈?你、你在說什麼?莫非,還有別的什麼問題嗎⋯⋯?」

難道是諾斯菲還設下了其它什麼陷阱嗎。
我詢問拉絲緹婭拉其中的理由。

「不是這樣的,你看啦,不覺得這是一起如果成功克服就能收獲很多的事件(Event)嗎?所以,我才不想讓給你──大概這樣?」

我一時沒能理解拉絲緹婭拉在說什麼。
但下一刻我就意識到她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這讓我在氣憤之餘,言辭也激烈了不少。

「你、你說什麼傻話!?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是不可能接受這種理由的。即便我這樣吼她,拉絲緹婭拉也沒有退讓,她收起了開玩笑的神態,極盡嚴肅地重複道:

「抱歉,這不是玩笑啊⋯⋯如果我在這時候退縮的話,我就一生都無法和『大家一起』獲得幸福了,就連說出這種話的資格都沒有了。我是這麼想的⋯⋯所以,拜託你了⋯⋯」
「又、又說這個⋯⋯!?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吧⋯⋯!?」

昨晚我們談及的──拉絲緹婭拉的夢想。

「大家在一起」的未來。
她在這時候舊調重彈。
可它要實現只能是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細水長流。
既然想拉近大家的關係,那就更應該盡早把魔法解除了。儘管我是這樣認為的,但拉絲緹婭拉的考量與我截然相反。

「不對,現在就是那個時候。我剛才對瑪利亞也說過了,這可是諾斯菲為我準備的機會啊!──『Growth・Extended』!!」
「什麼、喂──!!」

緊接著,她為自己施加強化魔法,一把將我撞飛了。
與此同時,我親眼目睹了自己之前所在的位置於刹那間炸裂的情景。
一道人影像子彈一樣自天空墜來,地面被其撞碎,沙塵飛揚。
我被撞飛後立刻調整姿勢,接著看到了從煙幕中出現的同伴的身影。

「哈啊、哈啊、哈啊⋯⋯拉絲緹婭拉大人⋯⋯!請、請不要⋯⋯!不要把我丟在一邊,和我的渦波卿卿我我啊──!」

少女伸展青藍色的雙翼,手上覆著爬虫類的鱗片,雙目猶如紅玉般閃耀。
是喚醒自己的血脈進行「龍化」的斯諾。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她果然也因為魔法而陷入了異常。斯諾的雙肩激烈地顫動,大大地張著嘴,十分苦悶地進行著沉重的呼吸。在華麗的登場之後,斯諾對我們不管不顧,一味地自問自答。

「啊、啊啊、啊啊啊⋯⋯!!為、為什麼呢⋯⋯?為什麼我總是變成這樣呢⋯⋯?──嗯,我明白的。正因為是我,所以才會變成這樣⋯⋯我太沒用了啊⋯⋯無論做什麼都是徒勞。努力了也沒用。做什麼都不行啊⋯⋯!!」

在充分自虐了一番後,她以空洞的眼神交換著看向拉絲緹婭拉和我,緩緩地擠出聲音:

「拉絲緹婭拉大人,我很沒用⋯⋯沒用、沒用、非常沒用,所以無論如何都需要渦波⋯⋯要是沒有渦波的話,我就沒法活下去⋯⋯所以,把渦波⋯⋯請把渦波⋯⋯渦波渦波渦波──」

但話語很快就支離破碎,斯諾一邊呼喚我的名字,一邊向著拉絲緹婭拉的對面、也就是我所在的位置走來。

「──斯諾!!看這邊!沒關係的,我會好好聽你說的!就像之前在船上聊天那樣!」

可是拉絲緹婭拉趕斯諾走到我身邊之前大聲呼喊,攔住了斯諾的腳步。

「和斯諾對話的只能是我」,拉絲緹婭拉表現出了這樣一種決意。
被叫住的斯諾重新轉向拉絲緹婭拉,繼續吐露支離破碎的發言。

「如果是渦波就能讓我盡情撒嬌了⋯⋯但是,渦波已經不再只屬於我了⋯⋯嗚、嗚嗚嗚⋯⋯要是拉絲緹婭拉大人不在的話,他就屬於我了⋯⋯!你一直、一直嘴上說些漂亮話,實際卻一直霸佔著他⋯⋯!明明他是屬於我的⋯⋯!明明渦波是屬於我的啊⋯⋯!」
「嗯,這種認為誰屬於誰的思考方式就是斯諾最沒用的地方了呢⋯⋯只要別這樣的話,你倒是不論怎樣撒嬌也無妨啦。」

面對明顯已經失去理智的斯諾,拉絲緹婭拉仍然認真地給予了回答。
都已經是這種狀況了,拉絲緹婭拉居然還處之若素,甚至還想跟著談心。
當然了,斯諾做不到與之正常對話,她的音量與高漲的情緒一同抬升:

「──是的,我沒用啊!沒用沒用非常沒用!我對此還是有自覺的!我不行啊,正因如此──我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我一直都沒法保護大家!總是讓大家陷入險境!就連今天,因為我對哥哥放鬆了警惕──啊、啊啊⋯⋯!!果然全都是我的錯啊!我的錯我的錯我的錯、啊、啊啊、啊啊啊AAAAAAAA──!!!!」

叫聲最終化為了咆哮。

這不是普通的咆哮,是只有斯諾才能使用的承載了魔力的「龍之咆哮」。咆哮與她青白雙翼拍打而生的「龍之風」混雜在一起,仿彿要吞噬周圍的一切。

蘊含駭人魔力的振動和暴風遍佈周遭。
渾身上下顫栗不已,鼓膜几盡震破。

為了能盡快撤離,我確認了一下周圍的同伴。
身後的萊納乾脆利落地逃離了魔法的範圍。稍遠處的瑪利亞則用火柱完全阻擋了斯諾的攻擊。單純比拼魔力的話,瑪利亞是不可能落於下風的。只要她還委身於那團火焰,半吊子的攻擊就不會奏效。

只剩拉絲緹婭拉一個──只有她沒有抵御住「龍之咆哮」和「龍之風」。不對,準確來說是她壓根沒想去抵御。
即便臉上寫滿了痛苦,拉絲緹婭拉還是頂著振動與暴風向前邁進。

我立馬沖到拉絲緹婭拉身邊像扛布袋一樣給她扛了起來,隨後馬不停蹄地遠離斯諾身邊。

斯諾無意追擊。
化作了一道暴風的她僅僅是停留在原處咆哮。
就和緹亞一樣,斯諾也無暇顧及周圍,純粹以釋放壓力為要務。如果置之不理,她恐怕會孤身一人永遠將這痛苦不堪的悲慘咆哮宣泄下去,最終變得與真正的暴風雨無異。

在與暴風雨拉開距離的途中,我一邊奔跑一邊嘗試說服肩上的拉絲緹婭拉。

「拉絲緹婭拉!緹亞和斯諾現在說的都不是真心話!這種因惡意而生的鬧劇,你別給我照單全收好嗎!這只是用魔法令本人內心深處的積澱上浮,再用火點燃而已──」
「我明白的。我剛才就從瑪利亞那兒聽說了,我很清楚。──但是,我不覺得這是鬧劇⋯⋯!內心深處的積澱不是真心話什麼的,這種說法我絶不認可!」

拉絲緹婭拉在肩上打斷了我的話。
不僅如此,她甚至反過來想要說服我:

「換句話說,這可是讓我能現在就觸及原本要耗費數年才能一窺的內心深處的機會哦⋯⋯?可以除卻一切冗語,和大家推心置腹地交流哦⋯⋯?我不想將諾斯菲給我的機會白白浪費掉⋯⋯!我・一・直・都・在・等・待・這・個・機・會⋯⋯!!」
「你、難道說⋯⋯!」

儘管我斷定無法和那種狀態下的她們講道理,但拉絲緹婭拉卻從中覓見了絶無僅有的價值。
彼此之間的認識差異令我失語。
與之相對的,拉絲緹婭拉的表情十分爽朗。

「算是多虧了諾斯菲的魔法吧⋯⋯?我的頭腦現在相當清醒。如果是現在的話,我感覺可以坦・率・地說出一切。」

聽罷,我立馬用『表示』查看拉絲緹婭拉的狀態。
比起剩餘的HP或是MP,我首先確認的是她的狀態欄。
但那上面並沒有艾爾米拉德等人的「淨化」,她的狀態乾淨得如同一張白紙。
也就是說,現在的拉絲緹婭確實只是普普通通地坦露了自己的心境。我所聽到的,並非依賴於魔法,而是她發自內心的坦率請求。

「哪怕是大家埋在心底的殘片般的感情,我也想予以接納⋯⋯既然決定了從今往後要和大家一直在一起,我就不想彼此間有任何隱瞞⋯⋯我想要和大家的真正的牽絆!如果把握住諾斯菲給我的這個機會,我就能得到它⋯⋯!所以、拜託了,渦波!這裡就交給我吧!!」

拉絲緹婭拉如此喊著,從我的肩膀上跳了下來。
看到獨力站定的她的姿態,我直感啞口無言。

裹在身上的衣服已遍佈缺口,邊角部分滿是焦痕。
從破口下方窺見的傷痕數不勝數。
磕碰導致的肌膚青紫,裂傷處滴落的鮮血。不止四肢,連頭部也在流血,她的左眼一片赤紅。

再沒有比淒慘一詞更適合形容此時的她的了。
拉絲緹婭拉現人神的美貌已然無處可尋了。

顯然,她此前經歷了一場一旦走錯一步便會命喪九泉的惡戰。
即便如此,拉絲緹婭拉也沒有拔出腰間的劍。在萊文教中位列神器的「天劍諾亞」沒有絲毫受到使用的跡象。

恐怕她一次都不曾向同伴們反擊。
拉絲緹婭拉單方面地承受著攻擊,屢次命懸一線。
如此行為決然談不上理智。

在這種情況下,拉絲緹婭拉仍舊對這場戰鬥懷有期待,並請求我將問題交給她處理。

我無法理解她在此事上的感性,一時茫然。
我當然沒有忘記拉絲緹婭拉在誕生時被賦予了輕視自己生命的性質,也沒有忘記她在種種安排下養成了喜歡風險,追求刹那的生存方式。但問題是,這份詛咒很久之前就被解除了。自那以來,拉絲緹婭拉就不會再被誰左右,僅僅作為拉絲緹婭拉自己而活──明明如此,可現在卻是這樣。
她不顧自己的性命,硬要拖著瀕死的身軀回到戰場。

在我感到躊躇的時候,拉絲緹婭拉搶先採取了行動,她朝著我身後用力揮手大喊,接著掉頭衝了出去。

「拉古涅!這是我一生的請求,拜託你攔住渦波!萊納也是!那我就過去了!」
「呼、呼、呼⋯⋯誒誒誒誒誒?我剛到就這樣!?」

我看向身後,發現氣喘吁吁的拉古涅正欲追上前去。
拉絲緹婭拉是認真的。
她不惜懇求好友也要阻止我的介入。

「等、等等,拉絲緹婭拉!」

我連忙動身追趕意圖重涉險境的拉絲緹婭拉
熟料突然有一道人影擋在了面前。

眼前站著一名雙手持劍的騎士,我怎麼都沒有想到萊納會攔住我的去路。

「基督,我支持拉絲緹婭拉。雖然只是可能⋯⋯但我認為這不會發展為最糟的事態。」

進入地下之後一直默默追隨我的萊納竟然在這種時候反水。
並且他給出的理由實在太過曖昧。正因為萊納是我所信賴的騎士,所以他在這種關鍵時刻的叛逆才更讓我惱火。

「可能⋯⋯?別開玩笑了,萊納!就算真的不至最糟,事態的發展依舊是不可預料的!緹婭拉『再誕』儀式那時,就因為像這樣疏於防備,才差點讓拉絲緹婭拉遭遇不測不是嗎!?拉絲緹婭拉說要做的話,她真的會去做的!她是真的打算毫不抵抗地硬接緹亞和斯諾那荒唐的魔力的啊!」
「但『再誕』的儀式能皆大歡喜地落幕,也是拜此所賜。那時候的我想法也和現在的基督一樣⋯⋯可現在想來,我覺得那才是正確的做法。多虧了那樣,艾爾和艾米莉現在仍然是同伴。如果拉絲緹婭拉那時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制服了艾米莉,結局絶不會有現在這樣完滿。」

我試圖以大聖堂不久前的變故為理由斥責萊納,但萊納卻反駁說那是正確的判斷。

在我趕到現場之前的事件經過,我已經在船旅的途中聽他們說過了。
確實如此,如果拉絲緹婭拉在那時認真戰鬥,就沒法得到斐勒盧托在暗地裏操縱艾米莉的確證了。都是見艾米莉成功控制了拉絲緹婭拉,志得意滿的斐勒盧托才親口泄露了他的計劃。若非如此,那麼艾米麗到最後還能不能和身邊的人重歸於好──就要畫個問號了。

正因為拉絲緹婭拉相信艾米莉的良知,毫無抵抗地接受了睡眠魔法,那兩個新人探索者的牽絆才不至斷絶。

是啊,我明白的。
我很清楚萊納想說什麼。
可是,當時只要直接把艾米莉打倒,就更能確保拉絲緹婭拉的安全。

換做是我在場,我無疑會以拉絲緹婭拉的安全為優先。
就像現在的我一樣──絶對的!

「基督,你總是說相信同伴非常重要⋯⋯可你現在卻不能選擇相信同伴的牽絆,去旁觀她們的溝通嗎⋯⋯?」

見我絲毫沒有認同的意思,萊納繼續道。
這次他搬出了我之前的主張。

萊納言外之意不過是在責備我平日裡明明口口聲聲說要相信同伴,真到了危機時刻卻不能言而有信。他同時也在責問我,難道至今以來的所謂「相信」都只限於計算好的安全範圍嗎。

「我相信的!當然,我是相信大家的⋯⋯但這要看時間場合的啊!萊納!你還不明白我們現在的對話正是諾斯菲的目的嗎⋯⋯!?」
「⋯⋯抱歉。我不這麼認為。倒不如說,目前的進展是對我們這邊──對拉絲緹婭拉的目的更有益的。」
「這是嗎!?這哪裡是了!?」

我攤開雙手,強調地下街如今的面目全非,讓萊納重新審視當前的狀況。
在地上,艾爾米拉德等人脫身,理之盜竊者們的魔石被奪,格連成了敵人,諾斯菲也逃脫了束縛。地下則又一次被火焰主宰,房屋盡毀,拉絲緹婭拉命懸一線,所有的同伴都在危機之中──如果這都不算正中諾斯菲下懷,那還有什麼算。

我向萊納示以貨真價實的戰意,但他絲毫不為所動。
或許是難以對我們之間這種險惡的氣氛袖手旁觀,拉古涅挺身站在了我這一邊。

「啊哇哇哇⋯⋯!萊納!我雖然還不是很清楚,但糟糕的時候就讓最強的渦波大哥哥出馬吧!渦波大哥哥的話總能這樣那樣地說服大家,讓大家恢復理智的!肯定的!」

拉古涅提出了和我相同的方案,交換著看向我和萊納。

過程中,我與她目光相合。
彼此的表情都是同樣的不安。

是了,拉古涅果然和我一樣。
她和我抱有同樣的思緒,所以能夠與我共鳴。

增加了一名可靠的同伴,我強硬地向前邁出一步。如果可能,我希望萊納選擇少數服從多數的道路。
事與願違,他仍然紋絲不動。

「不好意思,我不會讓開的。這也算是為了基督。──就讓我借這個機會確認一下。」

為了我⋯⋯!?

明明堂而皇之地倒戈一擊,居然還好意思說這是為了我,聽完這話,我的表情為之一變。哪怕是現在,在和萊納對話的期間,拉絲緹婭拉的身影每時每刻都在遠離。就因為萊納擋住了我的去路,拉絲緹婭拉有了性命之虞。

就在剛才拉絲緹婭拉還險些被殺。
如果有什麼萬一,她就算當場斃命也不奇怪。
而拉絲緹婭拉正打算回到那個戰場。眼看著她離死亡越來越近,萊納卻要我在這裡作壁上觀⋯⋯?

我不可能做到。
這是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容許的。
如果拉絲緹婭拉不在了,那・誰・能・來・把・我──

所有的思考都被恐懼支配。
難以言喻的恐懼。
我害怕失去拉絲緹婭拉,怕得不得了。

一旦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思考的餘地就變窄了。
變得狹隘的思考讓我眼中只剩拉絲緹婭拉的背影。不安過度膨脹,胸口如有石塞。渾似一團亂麻的大腦將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唯一一件事上,那就是我必須去守護「唯一的命運之人」。只有拉絲緹婭拉絶對不能死。我絶對不會讓她死的。絶對絶對絶對──

──超・出・我・容・忍・的・極・限・了。

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一瞬間。
我從『所有物』中抄出「阿雷亞斯家的宝劍諾文」衝了上去。

「萊納!!既然不肯讓路,那我就打暈你!!」

拉近距離後,我為了將萊納手中的雙劍擊飛而橫向揮出一劍。

「──!?果・然・如・此!!」

萊納一邊發出驚訝的聲音,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動作,他沒有嘗試與我硬碰硬,而是選擇後撤躲閃。
本想像對付諾瓦露一樣在一回合內結束戰鬥,但果然行不通。
我立馬向身後的同伴要求協助。

「拉古涅,拜託了!」
「好的!要是有破綻的話我來瞄準!因為守護小姐也是我的職責!」

拉古涅集中了精力伺機奇襲,她將魔力匯聚於右手,並與我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我對曾在「舞闘大會」上成功奇襲萊納的她抱有很大的期待,於是一面自忖形勢有利而展露微笑,一面再次向萊納發動攻擊。

為了迎擊我的劍招,萊納發動了魔法。
說不定他在阻擋我去路的時候就已經有所準備了。

「──魔法『赫勒比勒夏因・二重奏劍』。」

他施展的是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魔法。

在魔法發動的同時,兩道如翅膀般的強風自萊納肩口席捲而出。
風立即收束成了「手臂」,並從他的腰間拔出了另一對雙劍。聽到它被冠以赫勒比勒夏因的家名,我本以為會是鮮血魔法,想不到卻是風魔法。

動用了身上全部的四把劍,萊納成功擋住了「阿雷亞斯家的宝劍諾文」的一閃。

我立馬將劍重新握緊,從另一個方向揮出。
阿雷亞斯流的「劍術」當然不會對付不了四隻手的敵人。我並無動搖,也不再手下留情,只為擊飛萊納的劍。
然而,萊納又恰到好處地擋住了這一擊。

我繼續進行攻擊,劍與劍反復交錯,可每一次都是無果而終。
和萊納交手已過十合,突破口卻遲遲未能打開,我不由得感到了驚訝。

「──!?這些手臂能跟上諾文的『劍術』!?」

萊納作為雙劍使擁有世界最高水準的「劍術」,這我固然明白。
但我仍然認為只要動用諾文的「劍術」就能勝過他。

原以為在劍的正面對決中不可能陷入膠著狀態,可現實迫使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萊納的實力。

另一方面,萊納的表情也與我同樣震驚。
想必他是覺得靠壓箱底的四隻手總能尋得幾分勝機吧,但光是防御就已經竭盡全力的事實讓他不禁罵道:

「該死!就算依靠這三個人也完全不是對手嗎!?」

彼此都難掩對事態始料未及的驚訝。
接著,劍與劍就在這樣的較量中繼續交錯。

我連忙重新對萊納的成長進行評估。
事實上就在不久前,當萊納成功在迷宮中拖住諾斯菲腳步的時點上,他就已經展現了不遜於守護者的強大。
但此時與我交手的他要遠遠強於彼時。

當我去佩艾希亞和緹緹與艾德戰鬥的時候,萊納在弗茨亞茨師從聖人緹婭拉進行了些許訓練,這事我有耳聞。
雖然我沒詳細打聽,但他似乎是鍛鍊了「數值無法表現的數值」

這些許的鍛鍊讓萊納的戰鬥方式發生了急劇的變化。
因為從『表示』上看到的狀態欄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所以我在船旅的途中並沒有注意到這點。

儘管無法取勝,但萊納對怎樣不輸有著異常的理解。
沒錯──異常。

⋯⋯他是不是過於擅長防御了?

從此前開始我已經接連釋放出必殺的一閃,但每一次都被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招架了下來。
拉古涅雖然想見機行事,可苦於萊納一直把握著她的動向而未能得手。這是無法用技巧解釋的敏銳的直覺。

我開始考慮是否應該選擇撂下對手不管,而不是執著於將他打倒。
得想辦法甩開難纏的萊納,可要撂下因風魔法而特化了速度的他又談何容易。我因無法使用扭曲距離的次元魔術『Default』而大感懊惱,大聖都的結界當然沒有脆弱到會讓我一邊戰鬥一邊隨手破壊的地步。

諸多不順令我咬緊了牙關。
因為萊納的難纏遠超預想,我連一步都沒法前進──而時間卻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雖然現在我還能看到逐漸遠去的拉絲緹婭拉的背影,但這一事實幾乎讓我憂心成狂。

拉絲緹婭拉終於還是趕回了之前戰鬥的場所。
看上去她優先選擇了說服緹亞,而不是斯諾。
她在崩塌的建築物中選擇了一處較高的位置,登到上面開始向空中的太陽叫喊。

又想像之前那樣胡來──!

她那無謀的挑戰不可避免地落在我的眼裡。
我一邊和萊納戰鬥,一邊望著他身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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