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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第260章
246.走失児童

──魔法映出了『過去』的世界。

被映照出的場所,是我方才所處的『大洞』附近。
就像化作天邊的飛鳥向下俯瞰一般,我將它周圍的景象一覽無餘。看來過去視和空間魔法都順利生效了。確認過這點之後,我冷靜地觀察著『過去』

此時,『大洞』周圍尚未遭到熔岩塗炭,全副武裝的人馬還在附近游蕩。在『大洞』內環的側壁上建有螺旋階梯,看來想要前往迷宮的話只要沿著階梯往下走就可以了。

這一年來,探索者們一定已經無數次向這座迷宮發起挑戰了吧。
明明是一座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跌入深淵的階梯,但行走於其上的探索者們態度卻十分自然。他們一邊心平氣和地與同伴們討論著今天探索的計劃,一邊沿著狹窄的道路不斷向下深入,這副景象可真是有意思。

然而,為探索者們所熟悉的日常即將宣告終結。
在劇變驟臨的瞬間,我始終保持著對現場的注視。

首先,從『大洞』底部傳來了悲鳴聲。
自然而然地,正在往下走的探索者們聽到聲音後紛紛以訝異的目光往洞底看了過去。
一個又一個身強力壯的探索者爭先恐後地從作為迷宮入口的橫穴中跑了出來。他們的樣子就像是遇到了什麼『怪物』一樣慌不擇路。

明明是以怪物為對手解決生計的人,但他們卻拋下了自尊和面子奪路而逃。
於是所有往下看的探索者都意識到了異常事態的發生。
緊接著,造就了這異常事態的原因便從迷宮的入口中溢出。

就像是從傷口中滲出鮮血一般,赤黑色的泥從橫穴裡向外不斷翻湧。
所有人看到這詭異的物體都感到疑惑不解。

隨後,一道熾烈的火焰從迷宮的入口噴出。
到這時,探索者們才明白下面的紅泥其實是岩漿。而這副光景最先帶給人的印象便是『火山的噴發』

就算是只在知識層面上了解但從未親眼見過的人,在看到如此景象之後想必也該明白了吧。當然他們也應該明白所謂火山噴發這一災害會帶來多大程度的傷亡和破壊。
於是明白事態嚴重性的人漸次叫喊開來,悲鳴聲越來越大。

於是不僅是在『大洞』的底部,悲鳴聲很快便支配了整個地區。對災害的到來感到恐怖的情緒開始在城內蔓延。打算挑戰迷宮的探索者為了不被卷進災害之中而拚命往外跑。被帶動起來的民眾也驚慌失措,士兵們則力圖弄清騷亂的原因。

沒過多久,『第二迷宮都市達利爾』便被混亂的漩渦所吞沒。
再將焦點轉向漩渦的中心。
等探索者都跑光之後,一名身穿黑衣的黑髮少女從宛如風眼的『大洞』底部──迷宮的入口處現身。

一目了然,這名少女便是被四散逃竄的探索者視為『怪物』的存在。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纏繞在她身體周遭的那難以估量的龐大魔力,那仿彿承載著黑暗的魔力極其不祥,不僅如此,還有赤黑色的火焰源源不斷地從她的黑衣之下噴湧而出。
拿在少女手中的東西也非同尋常。一柄漆黑的『大鐮刀』宛如暗影一般輪廓不斷搖曳,很顯然那並非是經由通常方式鍛造而成的武器。
在少女雙目的位置上纏著好幾重刻有術式的綳帶,而且還有紅色的紋字在她的脖頸上若隱若現。那複雜的術式和紋樣看上去很有可能是在封印什麼駭人的東西。更可怕的是,明明有著封印,但少女那可怖的魔力奔流卻仍然無以羈止,尋常的探索者若是看到這一幕很容易便會驚恐失聲。

毋庸置疑,這名漆黑的少女便是造就這副慘象的犯人。
不僅是探索者們,俯瞰著這一幕的我也一樣作此判斷。

少女於熔岩之上信步,接著忽然抬頭仰望天空。
不,準確來說是抬頭看向沒來得及逃遠的探索者的隊尾。

少女櫻唇翕動,一道魔法被紡織而出。

「──『耶夢加得之炎』」

話音剛落,自少女體內進發的火焰便齊聚為一頭炎龍。
炎龍翻身飛出,沿著『大洞』盤旋而上並灼燒著附在內環上的一切。不,灼燒這個詞不夠準確,火龍那登峰造極的熱量讓所過之處全部被熔解為了岩漿。

幸運的是,炎龍將螺旋階梯全部熔化時,剛好最後一個探索者逃到了『大洞』之外。真是再差一點就會變成將活人燒成泥水的大慘劇了。

不過在高處冷靜地觀察事情始末的我很清楚,這是少女有意放探索者們逃走的。
想必少女的目的只是讓探索者們遠離這裡,因此出於她獨特的善意表達方式,她放出的炎龍只是用以威脅和驅趕的工具。

不過,雖然是出於善意,但還是鑄就了令人不忍直視的慘狀。
被熔解的石壁和階梯變成的岩漿匯聚成了一條熔岩之川。過高的熱量令空氣變形、加上濃郁的魔力,『大洞』底部已經與地獄釜底無異。一眼就看得出這裡已經再也不能讓人涉足了。

確認過這副慘狀的少女揮手驅散了炎龍,接著開始用魔法操縱『大洞』底部的岩漿。

岩漿在她的影響下逐漸冷卻,最終生成了一條通往曾經是迷宮入口的道路。
就這樣,少女擺出工作告一段落的神情擦了一把汗,接著開始有黑暗而非火焰從她身體裡溢出。溢出的黑暗和方才的炎龍一樣聚集在一起,最終獲得了具體的形態。

黑暗變成了一個小女孩的模樣,女孩和操縱火焰的少女一樣擺出擦汗的樣子活潑開朗地說道。

「呼~,這樣就搞定了。這次的迷宮探索也給人家的魔法找到了不少新用法呢。不過這個差事還真是累人呀~」

對此,火焰少女應道。

「我倒是不覺得累呢。這樣一來周圍就沒有旁人了。好了,差不多該把西婭她們叫出來了。為了不燒到她們兩個,我先把溫度調節一下。──『Heat』『火焰』」

已經是確鑿無疑的了。
招致這幅慘狀的犯人──就是我的同伴、瑪利亞和莉帕。

因為瑪利亞的穿著和魔力發生了一些變化,所以我確信的有點晚。不,其實可能只是因為我想要相信自己的同伴並不是那種會把公共場所燒成不毛之地的孩子吧,只是看到這一幕後,我已經不能不去接受現實了。

在我如此確信時,又有兩個人影從迷宮的入口處出現。
這兩個人也都是我的熟人。
一個是赤銅髮色的弱氣青年、另一個是雖然個頭矮小但是非常活潑歡快的少女──格連・沃克和西婭・勒伽西。斯諾的哥哥和帕林庫洛的侄女居然成對出現,我不禁有些驚訝。

兩人一看到外面這淒慘的狀況便目瞪口呆。

「嗚、嗚哇⋯⋯這幹得可真夠狠⋯⋯」
「誒、誒?什麼情況、咋回事兒啊這是!?明明我們進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呢!?」

相較之下算是常識人的這兩人對瑪利亞造就的慘劇感到難以置信。
不過瑪利亞卻以這點事兒有什麼大不了的態度回應道。

「只不過就是把迷宮的入口堵死而已。比起這種事,西婭還是把精力放在『親和』上吧。因為就剛才獲得的那些信息根本就不夠用啊」

說著,瑪利亞指了指掛在西婭胸口的吊墜。

「已經到極限啦!能知道剛才那些已經是用盡全力了!不可能再獲得更多的信息了呀!」
「還不夠。請你再多試著挑戰一下。也沒說讓你做到我這個地步。慢慢來就行」

到這裡,我注意到掛在西婭脖子上的項鏈用的是『緹達的魔石』

並且在聽到『親和』這個詞之後,我回想起了『火之理的盜竊者』阿爾緹以及『暗之理的盜竊者』帕林庫洛兩人的終幕。她們兩人口中也提到過『親和』這個詞。

雖然不知道這裡面有怎樣錯綜複雜的原委,但帕林庫洛・勒伽西的侄女西婭・勒伽西似乎在嘗試與『緹達的魔石』產生『親和』

「真沒辦法、這次先算了吧⋯⋯就把得知只有血緣的聯繫還不夠這點當做此次的收獲好了。這事暫且擱置起來,我們還是趕快到南方去吧。⋯⋯可得盡快去把弗茨亞茨本国的『世界樹(Yggdrasil)』給燒了才行呢。如果真的全如西婭所說,那麼放火開燒的時候那東西一定會有什麼反應的。如果這樣能把之前提到的那個什麼使徒迪普拉庫拉給逼出來的話,那就是最理想的結果了⋯⋯」
「燒、燒了!?」

西婭醬被瑪利亞那火藥味十足的發言嚇得退了一步、接著便出言抗議起來。

「與其說使徒大人會有反應、不如說肯定會被嚇到的啊!不、已經不是被嚇到的級别了,裡面的使徒大人可是會死翹翹的哦!」
「如果被逼出來的話就給他抓住,然後撬開他的嘴。如果他不出來的話⋯⋯嘛,那到時候也就是落得跟這裡一個下場而已」
「跟這裡一樣!你要在本土的中心──而且還是在大聖都的中心幹這種事嗎!?」

看著周圍一片慘狀,西婭醬的臉抽搐起來。

「到時候我會像這次一樣好好注意不波及別人的,不用擔心。而且,如果使徒迪普拉庫拉真的在那裡,那麼在事情演變成這樣之前他肯定會出來的。這也沒辦法,畢竟我可是很急的,為達目的只能不擇手段了。好了,在這裡磨蹭也不是辦法,趕緊出發吧」
「誒、誒誒誒-⋯⋯」

意識到自己面前的少女是當真做此打算之後,西婭醬已經無話可說。
見狀,瑪利亞便同在場的最後一個人搭話道。

「於是呢,格連你打算怎麼辦?」

雖然格連也和西婭醬一樣受到了衝擊,但他這邊恢復得較早。格連表情認真地將手搭在腦袋上回答道。

「嗯,我對使徒大人的事也很在意⋯⋯而且最近開始聽到聲音了啊。在我腦袋裡一直有說話的聲音、喋喋不休地⋯⋯」
「你又在說這種讓人不明所以的話了。所以呢,你到底是去呢?還是不去呢?」

然而格連那聽起來挺有故事的台詞在瑪利亞那裡只得到了全然無謂的反應。於是他灰心喪氣地感嘆道。

「真、真是過分的反應啊⋯⋯你倒是再對我有些興趣啊。瑪利亞你可真是對渦波君以外的事毫不在乎啊⋯⋯」
「所、以、呢,你到底去不去?」
「別、別發火啊⋯⋯答案是肯定的啊。我要去」
「很好,這樣所有人的意見就一致了呢」

瑪利亞驅使著岩漿在『大洞』的側面打造出給己方專用的階梯,然後便打頭走了起來。但後面的西婭醬為了阻止她而喊道。

「根本沒有意見一致啊!我的意見不是意見嗎!?」
「很遺憾不是。畢竟嚴格來說你只是這邊的俘虜而已」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看著自己隊伍那乾綱獨斷的隊長,西婭醬語帶悲愴地向另一名少女求救。

「莉、莉帕醬⋯⋯瑪利亞醬說她要給放火焚燒大聖都誒⋯⋯」
「不用擔心啦。現在在這個世界上比瑪利亞更強的就只有北方的『支配之王(Lord)』而已。就算給世界樹燒成灰也不會被人抓起來的,放心吧放心吧」
「不、不是被不被抓的問題啊,這可是倫理道德方面的問題的說⋯⋯」

然而,常識人的道德觀念並不能得到作為死神的莉帕的共鳴,所以西婭醬只是在做無謂的掙扎罷了。
不過,注意到西婭醬因為害怕接下來事態的發展而瑟瑟發抖後,在前面打頭的瑪利亞出言安慰了她幾句。從這個細節上便可以明白,所謂俘虜只是瑪利亞不坦率的說法,她對西婭醬其實還是非常關照的。

「當然,為了能不用真的放火,我會力求穩妥解決的。剛才的說法只是對最糟糕的情況的假設而已」
「說、說的也是呢。再怎麼樣也不會一上去就放火開燒的對吧?」
「不過,我這個人生來就跟所謂最糟糕的情況有不解之緣⋯⋯所以請你還是做好會變成那樣的覺悟吧,西婭」
「嗚嗚、有種不祥的預感啊⋯⋯超級不祥的預感⋯⋯」

西婭醬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在隊伍的最後面走了起來。
就這樣,作為最後的總結,走在隊伍最前方的瑪利亞同全體成員發表起程宣言。

「事不宜遲那我們這就出發吧。目標是南方弗茨亞茨本国的世界樹。去了那裡的話,應該就能遇到被稱為千年前的賢者的使徒迪普拉庫拉了吧。如此一來,我們一定能獲知擊敗『支配之王』的方法,說不定還能知道如何找到渦波先生──」

就這樣,以『魔女』『死神』『原最強』『帕林庫洛的侄女』這一奇妙的組合構成的瑪利亞隊伍,在封鎖了『第二迷宮』之後,離開了『第二迷宮都市達利爾』,踏上了往南方前進的路途──

看來,留存於這片地域的記憶就到這裡為止了。

《次元決戰演算『前日譚』》的效果逐漸解除,世界的景象開始向『現在』回歸。我眼中被置換的世界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

──魔法失去效力,我的意識回到了原本的場所。

真是太好了。
看到同伴們健健康康的模樣,我最先感到的是放心。
雖然瑪利亞做的事還是太過火,但她姑且有把握好分寸不去傷及無辜,這樣也就可以了。畢竟在我那時候她可是一副不問死活放火就燒的做派,跟那時候比起來現在的她真是強多了。

雖然不知是何原因,連格連和西婭・勒伽西都成了她的同伴,但這絶對不是壊事。不如說,瑪利亞能夠交到懂得常識的朋友實在是令我喜出望外。
要說有什麼讓我感到難辦的,那就是她們去了南方這點吧。

我長嘆了口氣,將魔法的釋放已經結束的事告知同伴們。

「──呼。斯諾,果然原因出在瑪利亞身上。我剛才用《Dimension》透過留存在此地的魔力確認了當時的情況,不會有錯的」
「果然嗎。⋯⋯話說回來,渦波已經連這種事都能做到了嗎。真是厲害」

雖然我和斯諾弄清楚了眼前的慘狀的來由,但另外兩個人就不同了。一頭霧水的緹緹向我詢問道。

「姆姆?你們說的瑪利亞是誰呀?」
「是之前跟我一起探索迷宮的一個女孩子。她特別擅長運用火焰魔法,而且持有守護者的魔石。就是她將這裡變成這副模樣的」
「嘿誒~。能做到這種事嗎?看來實力相當了得啊」
「畢竟她擁有的可是阿爾緹的魔石啊。若論及火炎魔法,我想應該沒有人能與她匹敵吧」
「阿爾緹⋯⋯?那又是誰?」
「誒?啊啊,看來阿爾緹意外的沒什麼知名度啊。她就是『火之理的盜竊者』哦」
「原來如此。雖然人家知道有『火之理的盜竊者』這麼一號人物存在,但沒什麼交集呢,這樣啊,名字叫阿爾緹嗎⋯⋯」

看來緹緹跟阿爾緹之間沒有產生過交流。我一邊確認著守護者彼此之間不一定全都相識這個新情報,一邊接著報告道。

「另外還有莉帕和格連,而且連西婭醬也在瑪利亞身邊」
「莉帕?啊啊,是說那個魔法『格林・利姆・莉帕』嗎,這個人家知道。記得是渦渦為了對付阿雷亞斯打造的魔法對吧。那個魔法現在寄宿在了那個叫瑪利亞的人身上啊。呋姆,這可真是有趣」

緹緹雖然不認識阿爾緹但似乎知道莉帕的事情,如此觀之,千年前的因緣可真是奇妙。

「誒、格連哥哥他⋯⋯?我都沒聽說過這事⋯⋯」

比起莉帕,斯諾更在意格連的問題。想來也是,因為我此前在『史詩探索者』得到的消息也說他正投身於戰事之中,或許是在中途抽身了吧。

「是啊,而且還在跟瑪利亞組隊。我想自己再怎麼也不至於認錯人吧,應該是他本人沒錯」
「確實,如果是哥哥的話倒不是幫不上瑪利亞的忙⋯⋯」
「瑪利亞她們在放火焚燒了這裡之後,為了求得對付『支配之王』的辦法而前往了南方。雖然先跟瑪利亞她們匯合比較好⋯⋯但是那樣一來去見艾德的日程就又要被耽擱了⋯⋯」

因為她對找到我的事念念不忘,所以我很想盡快跟她匯合,告訴她自己平安無事。

「人家覺得無所謂哦。要不就先去南邊吧」

緹緹表示就算耽誤一段時間也無妨。
對走過千年人生的她來說,這可能只是稍微繞個遠路而已吧。因為她很清楚該回去的地方,也知道該和自己一起回去的人選,所以並不急於一時。

如果能夠讓瑪利亞和莉帕這兩名同伴歸隊的話那的確是很強的助力。這一年來,她們兩個人的實力都增強了許多。只是,格連和西婭醬跟我們的事並沒有直接的關係,要把他們兩個牽連進來我總覺得過意不去。正因為我深知他們兩個都是只要了解原委便會奮不顧身地提供協助的人,所以才對要不要和瑪利亞匯合感到了猶豫。
我將匯合的利與弊放在天平上衡量起來──

──正當我對如何抉擇感到迷茫之時,一道反對的聲音從意料之外的方向傳來。

源頭是我們附近的──在綠化活動中被種植而成的開著白花的『樹』

聲音就是由那棵樹發出來的。

(──請・諸・位・留・步)

樹木振動著,發出了人的聲音。

◆◆◆

「──什麼!?」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我連忙拔出佩劍。緹緹也和我一樣轉入了警戒態勢,斯諾則抱起古奈爾醬大幅後跳拉開了距離。
相反,那棵樹絲毫沒有將我們的動搖放在眼裏,只是繼續往下說。

(總算是上鈎了啊。如此異質的魔力,鄙人絶不可能認錯。好久不見了)

這一幕似曾相識。現在正守在我身後的斯諾也能做到類似的事。那時候斯諾是利用魔石發出聲音的,看來這邊使用的媒介則是『樹木』

低沉的聲音和『樹木』,依靠這兩點便足以推測出聲音的所有者是誰。

「難道說、是艾德嗎⋯⋯?」

(渦波大人明鑒。──正是鄙人、『木之理的盜竊者』艾德。何必如此慌張,這不就是鄙人以前與渦波大人還有賽魯多拉大人通力合作打造出的聯絡魔法嗎?記得名字是叫⋯⋯『通信機』。沒錯,是叫『通信機』的魔法)

這一問一答證實了我的猜想。順帶還得知了我本人跟這個魔法的開發有干系。
既然還提到了賽魯多拉的名字,那就應該是我擔任佩艾希亞的近衛騎士團長的時候的事了吧。不過說實話,我現在完全不記得了。

(⋯⋯呼。看您的反應,似乎是取回一部分喪失的記憶了呢。既然如此,那麼在真正的意義上,容鄙人再說一次、好久不見了,渦波大人。另外──)

艾德根據我的反應推斷出了我記憶的狀態。看來施加於這棵樹上的振動魔法不僅能夠傳達聲音,還能獲得影像信息。
同我說了幾句之後,艾德很快就將談話的對象切換為他原本的目標。

(我等的『支配之王』啊、久疏問候,您別來無恙嗎?)

面對既是艾德的姐姐又是他的王的緹緹,他以極其鄭重的方式表達了問候。

「艾德,好久不見了啊⋯⋯」

緹緹上前一步,並對我做個手勢要我退後。
既然知道了聲音的主人是艾德,那麼緹緹自然想和他先聊聊。我也沒有破壊家人之間的談話的興趣,所以便頷首以示了解。

「艾德啊,人家來找你了哦。就在幾天前,人家被渦渦從迷宮中帶出來了呢」

(⋯⋯恭候多時了,『支配之王』。這一年來,鄙人艾德為了您的歸來已經做了多番準備。如今在這北方,鄙人已經完成了對昔日佩艾希亞之再現。讓我們在那裡重新來過吧。這一次定要實現千年前我等未能實現的夢想。就由您和鄙人兩人、親手⋯⋯)

艾德剛做過問候,便冀望著『支配之王』的歸還。聽到他的請求,緹緹綳著臉喃喃道。

「夢想、嗎⋯⋯」

艾德的請求──他的那份『期待』于緹緹而言是一份重擔。
她低下頭細聲將夢想二字重複了一遍。不過很快,緹緹就抬起頭,語氣堅定地回應道。

「你說的不對啊,艾德。無論怎樣相似,你在北方締造的這個国家終究不是人家和你的佩艾希亞。無論準備怎樣的替角,『支配之王』也終究不會再回來。這兩者都已經不復存在。──已經不存在了啊」

在佩艾希亞的子民的送別中,緹緹得到了自己的答案,而現在,她將那份答案原原本本地傳達給了自己的弟弟。

(⋯⋯『支配之王』?您到底在說什麼⋯⋯)

想當然耳,艾德不可能那麼容易就領會她的答案。
於是緹緹進一步解釋起來。

「我們的佩艾希亞已經毀滅了。並且千年前的『支配之王』也已經死了。這是無法逆轉的事實。如果要強行扭轉它⋯⋯那麼就連人家和你的人生都會變得畸形」

聽到她這番話,艾德終於意識到是自己的請求遭到了拒絶。他連忙闡述起自己的準備的正當性。

(⋯⋯絶、絶無此事!這世上沒有無法重來的人生!確實,現在的佩艾希亞可能說不上跟以前完全相同,但鄙人有自信在以後達成徹底的再現!這不會有問題!而且、更何況現在『支配之王』您已經回來了!這就是現在和以前相同的證明!作為北方臣民的『魔人』必將和以前一樣得到『支配之王』的拯救!您的傳說必將再次轟動整個大陸!!)

艾德對再現過去的執著有多深重,從這番辯白中便可見一斑。
而這就跟他的姐姐、緹緹之前在迷宮所行之事如出一轍。也正因如此,緹緹必須對他的主張予以強烈的否定。

「你錯了,艾德。就算人家現在去拯救北方的臣民,那也是與曾經的臣民所不同的別人!而且這世上已經沒有遭受凌虐的『魔人』了!在人家來到這裡之前,已經走過了很多国家!也遍歷了很多的城市!所有的『獸人』臉上掛著的都是笑容!他們從容而悠然地和人類並肩而行!這怎麼可能和以前相同呢!」

在聯合国和『柯爾庫』看過現代街頭的景象之後,緹緹表示如今的世界已經改頭換面。
她的反駁讓艾德有些動搖。雖然只能聽到他的聲音,但我們仍然能感受到他情緒的波動。

(⋯⋯⋯⋯!這個問題鄙人也發現了。先前,『魔人』一詞已經從現在的世界上銷聲匿跡。恐怕是最後留存下來的聖人緹婭拉大人採取了相應的手段,影響了我們死後的世界。是啊,到頭來還是借助於聖人緹婭拉大人之手、而不是我們自己⋯⋯!!)

他承認了緹緹主張的正確性。
然而,艾德並沒有對生前的悲願得到實現一事感到喜悅,他的語氣中飽含著苦澀。

(正因如此,鄙人現在才在準備讓活在北方的芸芸眾生進行『魔人返還』的計劃。總有一天,佩艾希亞會變得與以前一樣,成為『魔人』的国家。所以,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絶對可以順利地繼續下去!『支配之王』啊!!)

艾德語帶苦澀地堅持著自己的主張。
他表示重啟的戰端還會繼續下去。

「魔、『魔人返還』⋯⋯?」

緹緹驚訝地將在艾德的話中聽上去最不吉利的詞重複了一遍。
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只是光聽名字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所謂的『魔人返還』──就是讓以『獸人』的形式得到安定化的同胞們的血『再次活性化』。⋯⋯沒錯。既然消失了,那麼只要再把『魔人』重新作為一種共通的認識創造出來就好。把身體被『魔之毒』穢犯、因為其異常性而遭受周圍排斥的存在重新孕育出來!)

「⋯⋯等、等一等,艾德。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主張很奇怪嗎?聖人緹婭拉之所以將『魔人』改造為『獸人』,想必就是為了幫助實現你的願望。她努力替你完成了未竟的悲願啊。『魔人』一詞從世界消失明明是你的願望得到實現的結果啊?可是,你卻說要再次將『魔人』孕育出來⋯⋯?」

艾德的主張說白了就是既然受到歧視的人種不存在了,那麼就再把它創造出來便是。
從這些話裡便可以感覺到艾德的異常與矛盾,感到難以置信的緹緹不禁向他提出質疑。
然而,艾德卻以不明就裡的語氣回問道。

(⋯⋯『獸人』是鄙人的願望所在?沒有這回事,『支配之王』。鄙人的願望並不是『魔人』這一存在的消卻。而是要作為『支配之王』的『宰相』,打・造・出・屬・于・『魔人』的・樂・園。從始至終一直如此。沒錯,鄙人的願望唯此一份,那就是與您攜手!鑄就世界的和平!!)

接著,他高聲喊出要鑄就世界和平的心願。

「艾德⋯⋯那種事不可能的⋯⋯我們做不到的啊⋯⋯」

看到這樣的艾德,緹緹肯定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一樣痛苦吧。

面對執著於為已經往生的人打造出樂園的艾德,緹緹不斷地搖頭。

(確實,正如『支配之王』所言,要成就此事實屬困難!要實現全體国民的『魔人返還』當然還很遙遠!可是我們是不老的存在,無論耗時多久都無妨!因此,總有一天一定──一定能夠實現!就算要花費幾百年!不、就算是一千年也可以,我們的願望終將成真──!!)

「一、一千年⋯⋯?別說得那麼輕鬆!你根本就不明白!你根本不懂經歷千年的歳月到底意味著什麼!!」

緹緹對千年的人生感到心有餘悸,將之重演是她所絶對不能容忍的,因而她語帶憤怒地勸誡自己的弟弟希望他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只可惜來自姐姐的心意卻不能被弟弟所領會。

(⋯⋯確實,說用上一千年是鄙人言過了。實現北方全體的『魔人返還』應該會在更短的時間內完成吧。只要有『支配之王』在的話⋯⋯只要五十年。只要五十年就足夠了)

艾德像一個對自己的失言感到羞愧的臣子一般,重新算出了正確的數字。他只是作為擔任一国的宰相,重新向自己的王獻言。
艾德之所以感到愧疚,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低估了王的力量。

而這更是在緹緹心口的創傷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這絶對不是虛言,『支配之王』。如今的南方已經沒有多少可用之才了。在過去,以『使徒迪普拉庫拉』為首,加上『諾斯菲・弗茨亞茨』『諾文・阿雷亞斯』『緹達・蘭斯』『法芙納・赫勒比勒夏因』等人,我們要面對太多棘手的敵人,但現在一個都沒有!這次,北方才是戰爭的主導者!只要激化南北之間的戰爭烈度,把士兵們逼上絶路、讓他們支付『代價』、揀選出有能之人、像這樣不斷地促進人類的成長的話!實現『魔人返還』的人類很自然地就會變得越來越多!與之相應地,那些普通人則會對實現『魔人返還』的人感到畏懼、然後加以貶斥!而我們要做的便是向這些遭到排擠的新生『魔人』伸出援手!啊啊,如此一來結果就是注定的了!將『魔人』聚於旗幟之下的『北方同盟』將會徹底擊潰『南方聯盟』!呵呵,啊啊,真是令人雀躍啊──!世界終於能夠被統合為一,真正的和平將會到來!北方臣民的悲願終於能夠實現了!而且這一次無需借助他人之手,而是依靠鄙人和『支配之王』自己,打造出遭受凌虐的『魔人』的樂園!!)

艾德的冷靜不過只有片刻──緊隨其後的話語便溢滿了狂氣。
不僅異常而且矛盾,實在不像是一国的『宰相』該說的話。

而另一邊,作為姐姐的緹緹只能一臉悲傷地承受著弟弟的狂氣。
憤怒已經無濟於事,也出離了驚訝,她僅僅只感到悲傷。

「這就是你的願望嗎⋯⋯?你覺得將它視作自己的『留戀』真的好嗎?」

(如果說是作為守護者的留戀的話,那鄙人認為非此莫屬。所有的準備工作皆已完成,隨時都可以實現王座的交替。統治的權柄必將歸於支配『北方』的命定之王──)

就算看不到,但我也明白艾德此刻揚起了嘴角。
他現在一定因為確信緹緹會作為『支配之王』回歸而感到欣喜吧。他一定覺得自己準備的完美的計劃會得到『支配之王』的理解吧。

──但這份期待卻是緹緹的痛楚。

我不禁瞄了緹緹一眼。
雖然我在一瞬間猶豫要不要幫她一把,但很快就發現沒有那個必要。
儘管悲傷和痛苦同時襲來,但緹緹並沒有因此垂頭喪氣。

「人家知道你的願望了⋯⋯那麼接下來,就把人家的願望告訴你好了⋯⋯!」

(洗耳恭聽。只消一句話、只要您答應重新成為『支配之王』。我們的談話便可以結束了,與之同時,一切也可以就此開始了⋯⋯!)

於是緹緹將自己的『留戀』毫無保留地訴說了出來。

「人家的願望只有一個!就是不做什麼『支配之王』,變回一個普通的少女!只有這個才是人家從始至終都不曾改變的夢想!!跟什麼北方南方、什麼戰爭和平都沒關係!人家只想回到那片懷念的草原、只想回到那個草原上的家⋯⋯!在這條『歸途』上,人家希望你也能陪在自己身邊⋯⋯!一個人回去什麼的,總覺得很寂寞,所以人家想和你一起手牽著手回去⋯⋯人家不再做『支配之王』⋯⋯你也不要做什麼『宰相』了⋯⋯艾德,你能以弟弟的身份陪在人家的身邊嗎⋯⋯?」

(⋯⋯支、『支配之王』?您說不做王到底是⋯⋯是什麼意思⋯⋯)

緹緹說到最後帶起了哭腔。
淚水浮現在她的眼角,但她努力忍著不讓眼淚滴落,堅持把話說到了最後。
她那意料之外的反應讓艾德陷入了混亂。

「意思很簡單!聽著,弟弟啊!」

為了將艾德從那份混亂中──不,為了糾正從一千年前開始便糾纏著他的瘋狂,緹緹重新振作起來繼續喊道。

「人家讓你甩開一切一起回家啊!世界和平什麼的,對我們來說太沉重了!『支配之王』的傳說也好北方諸国也罷,我們根本背負不起的!就是因為我們根本承受不來它們的重量,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作為一個亡靈徘徊在一千年後的世界上,宛如迷了路的孩子!所以,停手吧,不要再繼續下去了!我們回家吧!作為姐姐、求你了!做回人家的弟弟吧、艾德!!」

(作為姐姐⋯⋯?不、不對。您不是什麼普通的少女⋯⋯而是支配北方的傳說中的『支配之王』⋯⋯)

「人家已經把那個什麼『支配之王』給否定掉了啊!!」

緹緹將自己在迷宮裡當著北方的臣民的面許下的全部誓言,一股腦地叩向北方的最後一位臣民。
她捨棄了一直以來的逞強,明確地表示自己做不了王。這歷經了千年的折磨之後讓她得到的答案,聽得艾德沉默無語。
緹緹溫柔地勸慰著感到迷茫的弟弟。

「無論是『支配之王』還是『宰相』,說到底都只是『過家家的遊戲』⋯⋯並不是我們應有的姿態。人家是『庭師』,而你是一個『老師』⋯⋯那才是我們真正該走過的人生。回想一下那片草原吧,艾德。『王』和『宰相』什麼的,對那個世界來說全無必要。讓我們回到那裡,兩個人一起生活吧。就像孩子一樣⋯⋯」

言及於此,緹緹心中的想法便全都傳達出去了,聽到這些,艾德的聲音顫抖起來。

(過、『過家家的遊戲』⋯⋯?那片草原⋯⋯?)

他一字一句地重複著,好像要將這些嚼碎吞下一般。
姐姐的聲音確實傳達給了被狂氣拉入迷途的守護者艾德。
儘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艾德的內心的確產生了動搖。

果然,『木之理的守護者』艾德要想實現留戀,作為姐姐的緹緹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從『白櫻』那兒傳來的聲音,令我如此確信。

「是啊,就是這樣⋯⋯讓我們變回姐弟,回到那片草原上的家吧⋯⋯」

(回家⋯⋯變回姐弟⋯⋯)

姐弟兩人的聲音在周圍回響。
如今在這裡的兩人都沒有用『支配之王』和『宰相』的身份虛飾自己。
兩人的聲音是如此柔和,令我不禁產生了上面的想法。

「現在應該還不晚。我們兩個一起回去,然後結束這一切吧。那樣人家的『留戀』就可以實現了。對自己的人生感到滿足,也可以了無遺憾地逝去。肯定是這樣」

雖然真的非常柔和──

──但我沒有解除戒備。

當然,如果能這樣結束一切自是再好不過。
守護者艾德與自己的姐姐、同樣是守護者的緹緹重逢,為一切畫上句號──能這樣固然很好⋯⋯

(結、結束這一切⋯⋯?)

但我還是覺得缺了點什麼。
沒錯,我有這種預感。
因為剛發動《次元決戰演算『前日譚』》而變得敏銳的感覺──、能夠讀取世界走向的技能『感應』──、至今為止和守護者戰鬥的經驗──、全都告訴我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艾德的聲音顫抖著。

(這樣就、全都、結束了⋯⋯?鄙人重新變回弟弟⋯⋯──?)

顫抖著──在這動搖的盡頭,從他口中說出的台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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