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スノウ

這副光景讓我聯想到了一根殘燭。
斯諾的無氣力就是到了這種程度。

斯諾緩緩地挪動脖頸，看向這邊。

「渦波⋯⋯」

她全身纏繞著的綳帶映入我眼中。
根據狀態看到的情報，她現在沒有外傷。但是，不同於外傷的某種東西，殘留在了斯諾的身體上並在侵蝕著她。對此『狀態』中表示為『龍化』

「你這綳帶⋯⋯」
「⋯⋯拉絲緹婭拉大人的傑作」
「我也是啊。咱倆一樣」
「⋯⋯雖然我沒有看見，但是聽到了。咱們倆，都遍體鱗傷了呢」

斯諾軟綿綿地說著。
她到昨天為止的那副執著心已經不在了。

可能是因為敗給了拉絲緹婭拉，又放棄了一切吧。
有點出乎意料。雖然斯諾她一向如此，但是那種異常的執著心居然能這麼果決地就消散實在有些不自然。

在我感覺到跟預想中不大相符，便重新考慮起談話的切入點時，斯諾指向了我的手腕。

「⋯⋯腕輪沒了」

她指向了本來『腕輪』所在的地方。
接著，她露出苦笑確認道。

「⋯⋯已經不再是我的渦波了是嗎？」
「是啊」
「⋯⋯我跟渦波兩個人的世界已經崩壊了？」
「是啊」
「⋯⋯這樣啊」

斯諾陰沉著臉，平靜地說著。
這幅模樣跟我同她第一次相遇，──在迷宮進行學院的課題那時很像。

雖然覺得斯諾變回了以前的樣子，但是這次實在是太無氣無力了。

斯諾用一如往常的遲緩語調，真的真的是非常遲緩地說道。

「⋯⋯我從別人那兒聽說渦波你在同艾爾米拉德・希達爾克的比試中，宣稱自己是我的婚約者。⋯⋯甚至通過決鬥，將他的立場擊潰了」
「啊啊，我記得。正是如此」
「⋯⋯那麼，要和我結婚──」
「──抱歉。那麼做是因為我無法認同艾爾米拉德，不是為了和斯諾結婚才那樣的」
「⋯⋯說的，也是呢。⋯⋯誒嘿嘿，我就知道」

斯諾微微一笑。
就算有一點微小的希望，對之加以期待也會痛苦所以就放棄了。她的微笑就是這個意思。

「⋯⋯但是多謝啦。我覺得多虧你這麼做能給我爭取到一段緩和的時間」

斯諾說是這「緩和」。她這種認識模式，讓我明白她又一次放棄了一切。

雖然她之前那種異樣的執著很麻煩，但是她現在這樣放棄一切的態度也很棘手。
跟舞會那時候一樣。還是老樣子，斯諾是個浮沉激烈的女孩。

「⋯⋯那麼渦波接下來要放棄在『史詩探索者』中的職務了？要離開勞拉維亞了是嗎？」
「我已經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很快就會前往別国」
「⋯⋯這樣啊」

非常悲傷地，但是又覺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一樣，斯諾接受了。
接著，她不再說話。房間中只剩下了窗簾被風吹拂的聲音。

我切入正題。

「那麼，斯諾要怎麼辦⋯⋯」
「⋯⋯放棄了。我已經什麼都不想做了。⋯⋯畢竟什麼都不做才是我啊」

斯諾也知道會被問及這種事吧。
她毫不迷茫地回答說自己什麼都放棄了。

「⋯⋯全都是，南柯一夢罷了。⋯⋯我，又做了傻事」

她接著進行了自責，並對我說「抱歉了」

「又要放棄嗎？」
「⋯⋯已經什麼都做不到了。到底怎麼做才是對的，我完全不明白。因為不明白所以才感到可怕。⋯⋯已經無所謂了。隨它去吧」

談話越是持續，斯諾的目光越是無神。

我在斯諾失去全部的氣力之前說出自己的回答。

「──我一直覺得沃克家這一大貴族本身在讓斯諾一直承受著痛苦。⋯⋯在取回了記憶的如今，我終於能果斷地說出來了。我能夠帶著自信如此斷言──」

真是繞了一條遠路。
明明一開始就有了答案了，卻到了這麼晚才說出來。

我要將這個答案，傳達給斯諾。

「──我覺得斯諾不應該待在沃克家」

但是，我好不容易得出的答案卻一下子就被否決了。

「⋯⋯做不到的」

斯諾沒有一絲迷茫地搖了搖頭，平淡地回答說。

「⋯⋯因為那早就失敗了」
「失敗了⋯⋯？」
「以前，因為我認真地想要逃走的錯，犧牲了對我來說很多很多重要的人。都是我的錯」

斯諾談起了自己的過去。
斯諾之所以如此無氣無力的理由，終於被她親口道出。

「⋯⋯雖然因為我很強所以苟活了下來，但是別人卻不一樣。大家，都死了」

斯諾像是事不關己一樣平淡地說著『死』的話題。
一定是因為如果認真地說這件事的話，其沉重會壓得她喘不過氣吧。所以，她才像這樣逃避一般說著。

「⋯⋯沃克家不可能縱容我的逃亡。如果我逃走的話，她們不管用怎麼惡毒的手段，也要把我帶回去。⋯⋯那時候的記憶，現在仍然刻骨銘心」
「所以說⋯⋯」

所以說，斯諾才一直在摸索著如何才能在沃克家生活下去。
而結果就是，她選擇了將對沃克家的一切責任都壓在自己的夫婿身上這一手段。

「⋯⋯只要一想到逃跑，身體就顫栗不已。⋯⋯我只能在沃克家中活下去了。⋯⋯就在那個時候，帕林庫洛讓我跟失去了記憶的渦波相遇了。我本來覺得如果是跟渦波在一起的話，就算被帕林庫洛騙了也無所謂。我覺得如果是跟渦波在一起的話，即使在這裡也能待下去⋯⋯⋯我是這麼想的⋯⋯⋯但是結果，還是不行呢。誒嘿嘿⋯⋯」

看到了斯諾這悲傷的笑容，我也傷感起來。
到底是因為我在『舞闘大會』中作為婚約者的宣言使她獲得了一段緩和呢，還是因為她輸給了拉絲緹婭拉呢，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但是，不管原因為何我的回答都不會變。

「斯諾。再一次逃走吧」
「再一次⋯⋯？」
「我知道那是你的心靈創傷。但是，再一次逃走吧。這一次跟我還有拉絲緹婭拉一起──」
「──意思是說『渦波』要將我拐走嗎？」

斯諾面無表情地，說著跟舞會那時候一樣的台詞。

那時候的斯諾是真心期待著的。但是，如今的她並非如此。她在等待被我拒絶。我能感覺到這一點。

所以當然的，我搖了搖頭。
沒有那樣童話一般的『英雄』存在。這一點我跟失去了記憶時的自己意見相同。

「不對。是要依靠斯諾你自己的意志逃走。如果，斯諾依靠自己的意志決定了的話，我就會幫你一把」
「⋯⋯依靠自己的意志來決定？為什麼──？」
「不這樣的話我的關係就不平等了。不這樣的話，我和斯諾就無法變成對等的關係。如果關係不平等，又會失敗的。又會──」

我回憶起來。
曾經的我，單方面地救出了瑪利亞，單方面地幫助她，結果沒有給任何人帶來好處。
豈止如此，還招致了諸多的不幸。

那副光景在我的腦海中閃現。
在聖誕祭的最後──，那場『煉獄』──。在那熊熊燃燒的大火中，我失去了許多許多──。

我的身體嘶吼著絶對不能重複那等慘劇。
所以，我顫抖著否定道。

「──⋯⋯渦波才是，你現在的樣子很奇怪哦。⋯⋯果然渦波你跟我一樣呢。因為大失敗的錯，抱有心靈創傷。渦波你也，沒能從慘劇中擺脫出來啊」

斯諾看到了顫抖著的我，笑著伸出了手。
斯諾朝我伸出的手，也一樣顫抖著。

「⋯⋯渦波你也是明白的吧？那失敗的記憶，一定到死為止都會烙印在內心。不管想做什麼，那份記憶都會浮現出來。因為擔心會導致跟那時候一樣的結果，所以身體動都動不了」

斯諾在尋求著理解。
她覺得我們彼此都是犯下了無比慘痛的失敗的同志，應該能互相理解。

但是，我絶不能接受。

「不對⋯⋯！這不是創傷。斯諾，這東西是根據人如何看待來決定的。不光是一味地悔恨自己犯下的過錯，而一再膽怯。還可以從錯誤中吸取教訓，使自己不再重蹈覆轍。所以說現在斯諾要做的事情，就是這一次在不讓任何人犧牲的情況下逃出沃克家！」
「⋯⋯那，那種事情，不可能做得到。我可是已經犯下了三次大錯了啊？肯定下一次還會做錯。⋯⋯吶，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明白呢？」

斯諾縮回了伸出的手，抱緊了自己的肩膀。

「故鄉的大家，『史詩探索者』的前輩們，還有一起逃亡的人們，大家都死了啊！都是因為我的錯！」

就像我回想起了『曾幾何時那煉獄的風景』一樣，斯諾也回想起了『曾經經歷的地獄般的風景』

顫抖著，膽怯著，就因為揮之不去⋯⋯，所以無論是什麼都只得放棄⋯⋯⋯

她的這份心情，取回了記憶的我多少能理解。

「我不想再因為自己的錯讓別人死去了⋯⋯⋯我不想再只有自己一個人苟活著⋯⋯⋯如果不得不背負那樣沉重的責任的話，還不如待在這裡⋯⋯」
「如果你不喜歡有人死掉的話，我就跟你約定我絶對不會死」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絶對。不存在死不掉的人類。這種約定，沒有任何意義」
「可能是那樣。但是，就算那樣也不能放棄⋯⋯⋯難道你想要欺騙自己，從今往後永遠生活在這種地方嗎？斯諾！」
「⋯⋯那種事──」

我沒有放棄。
因為我不想要生活在虛假的世界中，所以才取回了記憶。即使我知道這會讓我遠離那份幸福的生活。

「斯諾，人不能搞錯自己的願望」

到最後，我想說的其實僅此而已。
即使我失去了記憶，也只有這句話一直留存於心。這也是傳達給了莉帕的意志。

接著，我代替斯諾回答。

「斯諾你真正的願望，是從沃克家逃走」

聽到我的話斯諾的表情扭曲了。
這一定是她一直以來都回避開的想法。這個想法被我重提，讓她的情緒激昂起來。

「⋯⋯這種事情我也知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啊！我想要從這裡逃走！！」

她憤怒地握緊拳頭，喊道。

「──我討厭這裡啊！！」

在放棄了一切的斯諾心中，燃起了星星之火。
這是說話之前不再停頓，將自己想到的立刻說出來的真正的斯諾。

根據我的經驗，我確信現在是好機會。

沒錯，正是經驗──。這是我從過去的失敗中學習到的──。

這一次絶對不能做錯。
必須要雙方都打開自己的心扉才行。

在聖誕祭的終末，我發過誓。
打開心扉，相信他人，不再說謊。

「那麼，你只要認真地去實現自己的願望就好。這一次，要不被沃克家和帕林庫洛，不被任何人迷惑，用自己的意志實現自己的願望吧，斯諾」
「──但是，如果又失敗了的話怎麼辦？認真了之後卻失敗的話，會真的悲傷得不得了。會真的悔恨不已，真的不幸到了極點。那種事我不要⋯⋯，不要啊！」
「如果因此而不採取任何行動的話，什麼都不會改變！如果你認真地想要逃走的話，就必須自己採取行動！」
「就算自己不採取行動，也可能會發生改變的啊！有可能會得到別人的幫助也說不定！就像曾經的芙蘭那樣！就像曾經的拉絲緹婭拉大人那樣！那真的讓人眼羨，真的讓人羨慕無比啊！我一直都發自心底地羨慕她們羨慕得不得了！為什麼，她們就能夠得到別人的幫助，卻沒有任何人來救我呢！？明明我一點也不想待在沃克家！但是，至今為止，也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人來救我啊！！」

我和斯諾互相宣泄自己的真心。
如今在這裡，既沒有那個做事前夾雜著算計的我，也沒有那個卑屈地察言觀色的斯諾。

「沒有人來救才是正常的。我也是因為沒有人來救我，才變成了那樣啊！」
「明明救了她們的人就在這裡，我怎麼可能不期待！明明我那麼想讓渦波變成我的東西！明明那麼期待著渦波！就因為我是如此真心地期待著你，所以這份真心遭到背叛之後，我真的悲傷得要死啊！真的真的痛苦不已啊！像這樣真心地做些什麼又變得如此痛苦的經歷，我不想再要了！」
「但是，如果你不拿出真心的話，也不會得到你真心渴望的幸福啊！你覺得永遠這樣下去真的好嗎！？對沃克家感到膽怯，一直生活在謊言之中，這難道是斯諾你真正的願望嗎！」
「就算是我，也想要真正地去品嘗開心的事情是什麼滋味啊。但是，不行啊。因為我是個膽小鬼啊⋯⋯，害怕痛苦的事情害怕的不行，立刻就會逃開的！我的腳會不聽使喚地顫栗起來。我的心會擅自讓目光撇到一旁。活著這件事讓我害怕得不得了！我已經沒有辦法，像大家那樣生活下去了！！」

斯諾將自己的一切傾訴而出，她第一次這樣全力地喊著。
她全力地握緊雙拳，振動聲帶，詛咒著自己的命運。

她會喊出來，也就意味著自己對這些事情的承認。
直面自己一直逃避著的事實，斯諾的表情扭曲了。

接著，斯諾哭了。
眼睛嘩啦嘩啦地流著淚水，身體的顫抖也無法抑制，腿腳也軟掉了。

「你，你看啊，都因為你讓我顯露出了真心⋯⋯，才無可奈何地流出了這些淚水」

她一邊擦拭自己的眼淚，一邊責備我。

「明明我不想了解自己的真心是什麼⋯⋯⋯不去了解的話，就能夠一無所知地活下去了⋯⋯⋯也不用這麼艱辛⋯⋯」

斯諾沒法停止哭泣，像一個孩子般顫抖著。

「但是，這就是斯諾的真心啊。斯諾你一直都在哭泣著」

從相遇的那一天開始，斯諾的內心就一直哭泣著──。

我像是哄她一樣，進行最後的確認。

「斯諾一直都在等著呢⋯⋯⋯等著把自己從這裡帶走的某個人⋯⋯」
「嗯，我一直在等渦波的到來。我想一定，從斯諾成為了斯諾・沃克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一直在等著你──」

斯諾含著淚，用晶瑩的眼睛，仰視著我。她的瞳中映照的，除了我的身影之外無它。

斯諾渴求著我渴求到了病態的地步。如果沒有我的話就活不下去，她心中潛藏著這等程度的執著。隨著我們彼此傾訴真心，潛藏著的狂氣也暴露了出來。

但是，只有這份狂氣我不能接受。

「──斯諾，不過多少次我都會告訴你。不存在無條件地拯救你的『英雄』。至少我不是。我不是啊⋯⋯」

不管怎樣我也要拒絶。

「⋯⋯渦波你並非『真正的英雄』呢。⋯⋯並且，你也不會做我的『英雄』啊」

然後，斯諾終於接受了。

彼此傾訴真心，互相傷害，終於讓斯諾接受我不是『英雄』了。
這樣一來，終於能夠進行提案了。

「──不是作為『英雄』，我想要成為『斯諾』的『搭檔』。我不想單方面地幫助斯諾。我會成為斯諾的力量，但是斯諾也要成為我的助力。我覺得我們應該成為這種對等的關係」
「⋯⋯搭檔？」

斯諾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一樣重複了一遍。

「啊啊，之前斯諾就是這樣向艾爾米拉德介紹我的不是嗎？說我們兩個是搭檔。我覺得這是最好的關係。作為搭檔的我們不會無條件地幫助對方。而是互相依靠互相支撐著彼此」
「互相，依靠⋯⋯」
「不是『英雄』，而是搭檔的話我就不會離開你。我跟你約好了。不管沃克家怎麼妨礙，我都會在身邊一直支撐著你，直到最後為止。⋯⋯所以，斯諾你也不用畏懼用自己的力量戰鬥吧。一邊渴求著自己真正的願望一邊戰鬥」

我不想被斯諾視為『英雄』

我不喜歡被她用像舞會上的那些貴族一樣以利用我這樣的所謂『英雄』的目光注視著。我對斯諾提出的條件只有這一點。

斯諾則理解了這一點，她看著我的目光變了。
接著，她擦拭淚水，編織出話語。

「如果成為搭檔的話，真的就能一直在一起嗎？」
「啊啊，真的」
「真的絶對不會死嗎？」
「啊啊，死不了」
「成為搭檔了，就會來幫我嗎？」
「當然了。但是作為交換，有什麼問題的時候斯諾也要幫助我」

斯諾也進行起了最後的確認。
我為了不讓她感到不安，自信地點頭。

「那，那麼，如果是搭檔的話──」

接著，我聽到了。
跟曾幾何時的要求一樣的──

「──如果我希望的話，會跟我結婚嗎？」
「這個⋯⋯」

我的脈搏像是心臟炸了一樣大幅地震動。

在超越了『搭檔』一詞內涵的詢問面前，我冷靜地搖了搖頭。
對於這個要求我不能點頭。

斯諾的表情陰沉下來，視線也看向了下方。

「果然，只有這個要求你會搖頭呢⋯⋯⋯唔～，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但是，她的反應跟以前不一樣。
既不驚訝，也沒有僵住。

斯諾非常凜冽地──，像是終於得到了答案一樣地──。

柔和地笑了。

「啊啊，我終於明白了。果然啊，我呢──」

斯諾笑著，對我告白，

「──正如拉絲緹婭拉大人所言，我是真的喜歡著渦波啊。就是因為我喜歡著你，所以才那麼想要同你結婚的啊」
「誒────？」

這一回是我吃驚，聽傻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告白。我絶句了。
而且聽上去原因還是拉絲緹婭拉。

但是我什麼都沒從拉絲緹婭拉那兒聽過⋯⋯⋯
雖然我知道她說服了斯諾，但是不知道還搞了這麼個大新聞⋯⋯⋯

但是令人悲傷的是，我卻能很容易地想像出拉絲緹婭拉一臉得意地把戀愛話題傳教給斯諾的情景。

總覺得說服斯諾的難易度超出了我的容許範圍了。

「拉絲緹婭拉大人說要成為我的『英雄』的時候，我沒能當場回答。但是現在我清楚地明白理由是什麼了。對我來說不是渦波不行啊。既不是因為是『英雄』，也不是因為好利用，而是因為渦波就是渦波，所以我才想要你成為我的『英雄（東西）』啊」

但是斯諾卻用從未有過的平穩態度，打開了自己的心扉。

我不對此進行回應不行。
如果我不回應的話，就會重蹈覆轍。但是，沒有給我回應的空暇，斯諾的獨白繼續著。

「拉絲緹婭拉大人對我說『我喜歡渦波』，讓我感到不知所措。到底該怎麼做才好我完全不明白，所以想著還是全部放棄掉吧。想著就這樣讓渦波離開的話，我也不會變得悲傷無比什麼的。把這一切都忘掉，當做沒發生過是最輕鬆的什麼的⋯⋯⋯雖然這麼想⋯⋯，但是果然還是不行⋯⋯」

作為斯諾特徵的沒幹勁還有卑屈的表現以及全都煙消雲散了。
就像是一個平常的女孩子一樣，斯諾臉頰泛起紅潮說著。

她如今的表情，是我至今為止見過的最可愛的。
我察覺到看著她這副模樣的自己現在臉也變紅了。

「雖然我不想再認真⋯⋯，但是這份感情卻無法抑制⋯⋯⋯雖然我一直都會錯意了，但是現在我終於注意到了。我不想和渦波分開的這份感情，是因為我喜歡渦波，喜歡你的原因⋯⋯⋯是因為我最喜歡渦波你了！」

斯諾微笑著，理解了自己的感情。
就像是揭開了所有憑依物一樣，她的笑容是如此純真無暇。

但是，就算會讓她的笑容崩壊，我也不能說謊。
我下定決心，做出回應──。

「斯諾，我──」
「──沒關係。我知道渦波並不喜歡我。畢竟，我所做的──」

在說完話之前，斯諾用笑容接受了我的拒絶。

「──無視了喜歡與否，只想把渦波變成我的東西⋯⋯⋯用那種做法，渦波根本不會喜歡上我⋯⋯⋯這種程度的事情就算是我這樣的笨蛋也懂的⋯⋯」

斯諾平穩地接受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並加以反省。
這是我不認識的斯諾。

「但是，現在的我希望被渦波喜歡⋯⋯⋯雖然我害怕被你討厭害怕得不行，但是也希望得到你的愛希望得不得了⋯⋯⋯就算現在被你討厭了，我也想要在總有一天的將來被你說喜歡我⋯⋯」

斯諾身體的顫動還沒有停止。
但是，斯諾拚命地抑制著，艱難地站起身，笑著。

「所以，我要努力一下。為了我喜歡的渦波，要努力一下」

然後她說「要努力一下」

這全都是以前的斯諾不可能會考慮的想法。

「不再欺騙自己，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試著實現自己真正的願望」

斯諾奮起想要實行在『舞闘大會』之前我所說的事情。
斯諾的願望要用斯諾自己的力量去實現，斯諾如此說道。

「我的願望──，曾經是希望被大家認可。所以那時候我覺得『榮光』就是一切。我覺得只要得到了『榮光』的話，就一定能改變些什麼」

過去的斯諾渴望著『榮光』

就跟諾文一樣。

「但是，那種東西沒有任何意義。榮光不僅沒有給予我任何回報，反而還奪走了我的許許多多」

但是之後她卻失去了一切。
正因如此，她與諾文才無法相容。她看諾文的心情恐怕就像是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一樣吧。

「我想要再挑戰一次。為了那一點，我想要從這裡得到解放」

斯諾曾經失敗了。絶望了，心靈也屈服了。
即使如此，她還是踏出了一步。

「──這一次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是為了我自己，要向著那片天空──，我要行往遠方。我的願望，其實就僅此而已」

斯諾看向了白色窗簾拂動不已的窗戶。
她看著藍天，微笑著。

真的是非常微小的願望，正留存于斯諾心中。

「我終於明白了。謝謝你，渦波。既不是『我的東西』，也不是『我的英雄』的，『我喜歡的人』⋯⋯」

她柔和的目光看向我，露出了一樣的微笑。

終於，我和斯諾能夠互相理解了。我們彼此確認了對方是怎樣的存在。
雖然是跟我當初的計劃完全不一樣的結果，但是斯諾還是用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決定鬥爭下去。

然後，斯諾邁出腳步。
用自己的意志──。

「──接下來，我要去同沃克家訣別。渦波要跟我一起來嗎？」

在她打開門之前，斯諾轉過身邀請我。
青色的秀髮拂動，她那通透澄澈的眼睛看著我。

「當然的」

我沒有拒絶的理由。
我答應了邀請，同斯諾一起走出了房間。

我和斯諾兩人，終於，從虛偽的世界中──，從『牢獄』中向出口邁出了一步。
這最後的一步，不是依靠任何人是依靠斯諾自己的力量邁出的。

我以為說服斯諾只能依靠我的力量。但是這麼想是錯的。
果然，就跟我一開始想的一樣。

斯諾能夠自己幫助自己。她有能做到這一點的意志。
而這已經得到了證明。

我和斯諾兩個人肩並肩，作為一對搭檔，走上跟沃克家訣別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