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2人は割れた鏡

「喲，喲西⋯⋯，快跑吧⋯⋯⋯渦波會來幫我的對吧⋯⋯？」

在離開沃克家的路上，斯諾沒走多遠就變弱氣了。

方才面對沃克家當主展現出來的英勇身姿如今蕩然無存，斯諾又卑屈地觀察著我的反應。
我想著果然人是沒法一下子就發生改變的，苦笑著。

「嗯。如果出現想把斯諾帶回去的人的話，我就會與之交戰。畢竟我已經是斯諾的伙伴了嘛」
「拉，拉絲緹婭拉大人也會來幫忙嗎⋯⋯，會不會呢⋯⋯？」
「誰知道呢。畢竟那傢伙反覆無常嘛」
「誒，誒誒～⋯⋯⋯那麼，能不能麻煩渦波你去拜託她一下呢？誒嘿嘿」
「只是拜託的話那當然沒什麼問題⋯⋯」

看來在斯諾的想法中已經把拉絲緹婭拉也算作保護自己的人選了。
我看到斯諾又想要依賴別人，有點呆住了。結果斯諾看到我這副反應，又挺胸抬頭地做出自立的表現。

「不，不是的，就算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哦？就算我只有一個人，就算沒有『英雄』，這一次我一定會成功逃離沃克家的。⋯⋯話說要逃到哪裡比較好呢？總之只要不是勞拉維亞逃到哪裡都行」

斯諾畏畏縮縮地，邁步走起來。
她一副打算立刻就離開『瓦爾法拉』的勢頭。

「斯諾，等一下。在那之前還有必須要與其談一談的傢伙在」
「誒，誒？在我說過那些話之後，真心得趕緊跑到離義母大人遠遠的地方啊⋯⋯⋯說實話，僅僅是跟她待在同一国內就好可怕啊（=ﾟωﾟ）ﾉ⋯⋯」
「冷靜點。在『舞闘大會』的『瓦爾法拉』之內，就算是沃克家也沒法胡來的」
「話是這麼說⋯⋯」

斯諾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怕得不行。
因為做了自己不習慣的事，所以她不知道這種時候該做些什麼了。

「我會好好拜託拉絲緹婭拉她們護衛好斯諾的所以冷靜點吧。⋯⋯跟她們待在一起的話能放心不少吧？」
「雖然是那樣，但是跟她們在一起的話不是同時又會被弗茨亞茨給盯上嘛（°ー°〃）⋯⋯？」
「那沒辦法。順帶一說我也是被各種勢力給盯住了哦～」
「果然，變成這樣了嗎⋯⋯⋯嘛，我知道的⋯⋯」

斯諾只能接受被各国盯上的事實了。
雖然是我的邀請，但是實際上感覺讓斯諾的狀況更惡化了。

我對冷靜下來的斯諾講述起接下來要做的。

「接下來我要去跟瑪利亞談一談。我覺得談過之後肯定會將『腕輪』破壊掉。但是，考慮到破壊我的『腕輪』那時候的事情，瑪利亞很有可能會反擊。到時候幫我把瑪利亞拘束起來，斯諾」
「這樣啊。說起來，妹妹桑手上也有『腕輪』來著。嗯，雖然感覺挺麻煩，但是我會幫忙的啦。畢竟我想要被渦波喜歡上嘛」

斯諾堂堂正正地說著想得到我的好感。
我對此感到一點羞澀。

「幫大忙了。但是，瑪利亞很強的所以小心一點哦」
「誒，很強嗎⋯⋯？」
「搞不好，瑪利亞可能跟守護者一樣強⋯⋯⋯畢竟現在瑪利亞的身上寄宿著守護者阿爾緹的力量啊⋯⋯」
「守護者⋯⋯！？⋯⋯那，那就不好說了呢。雖然想要被渦波喜歡上⋯⋯，但是跟守護者扯上關係的話人家有點怕怕⋯⋯」
「沒事，斯諾你不戰鬥也沒關係的。就跟咱倆潛入迷宮那時候一樣，斯諾只要守在我身後就行。只要那樣我就能安心了」
「誒，是那樣嗎？那樣的話，我去也行吧⋯⋯？」

這對話讓我回想起了以前去迷宮那時候。雖然決定了不再逃避，但是斯諾內心還是偏向怠惰那邊呢。

但是這樣正好。
既不過於執著，又不太沒幹勁的斯諾是最讓人放心的。

這樣一來就只剩下瑪利亞的問題了。

「喲西，那麼咱們立刻出發吧。明天之前讓瑪利亞恢復正常，然後──」
「──然後？」

但是，因為事情順利進展的勢頭，讓我有些口無遮攔。
不知不覺間，前方聚集起了一股黑暗。然後，黑暗中傳來了莉帕的聲音。

「明天之前就讓瑪利亞小姐姐恢復過來是不是有點太著急了呀，大哥哥？」

莉帕現出了身姿。
然後她就像是要攔住我們一樣站在前面，又用笑容祝福起我們。

「不過嘛，還是恭喜啦，大哥哥。成功地幫到了斯諾姐姐呢。恭喜你，斯諾姐姐。終於能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內心了呢。你們倆都好讓人羨慕呀」

這祝福之中並無虛情假意。
這是莉帕發自心底的祝福和艷羨。

雖然我知道莉帕會現身，但是斯諾就不一樣了。她驚訝地跟莉帕搭話。

「莉，莉帕⋯⋯，果然你在嗎⋯⋯」
「嗯，我一直都在你們附近哦。所以大體上的事情我都知道的」

莉帕回答著斯諾，之後立刻轉身看向我。

「真是挺而走險啊，大哥哥。我真沒想到你能用那麼強硬的手段說服斯諾姐姐。真是沒想到大哥哥你居然能那麼熱血啊。還以為你不是很擅長應對斯諾姐姐的⋯⋯」
「⋯⋯確實是不大擅長。但是，說不定會成為最後一次談話了。為了不留下任何遺憾，拿出自己的真心全力說服也是當然的吧？」
「嗯。為了不留下任何遺憾，嗎⋯⋯」

莉帕馬上變臉，用認真的表情詢問我。

「吶，大哥哥，我問你。你為何要這麼著急地去瑪利亞小姐姐那邊呢？這個時候應該休養身體更好吧？你看，你現在也還是筋疲力盡的樣子哦？再說瑪利亞小姐姐也不白給哦？要想做到萬全的話，應該好好地睡一覺，明天再同她交戰更好」

莉帕的疑問很正當。
如果我最優先的目的是打倒帕林庫洛的話，沒有費勁做這些的理由。

不管是我還是瑪利亞的力量，對於打倒帕林庫洛來說都是必要的。所以這樣勉強損耗並不合理。
我拚命地掩飾起來。

「⋯⋯瑪利亞她，跟我一樣失去了記憶。失去了記憶是一件無比痛苦的事情。這是我的親身體會。所以，我想要盡快幫助她取回記憶，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唔～嗯～，並不是。如果說大哥哥你被反殺了的話，瑪利亞小姐姐的記憶可就一輩子都回不來了哦？瑪利亞小姐姐取回記憶並沒有時限，所以如果你當真為她著想的話，就應該盡可能地提高成功率才對。所以，你明天再去找她才是正常的」
「⋯⋯理性地考慮的話，可能是這樣。但是，感性也是有戰勝理性的時候吧？我在個人感情的立場上，想要現在就取回瑪利亞的記憶」

我在承認自己行為不合理的基礎上進行修飾。
當然的，這使得莉帕的表情陰暗了下來。她身後呈漩渦狀的黑暗也變得更加深邃。

看來她對我的猜疑心，也像她身後那股黑暗一樣加深了。

「⋯⋯果然，不對勁。我聽說『基督・歐亞』是個理性的人，但是現在的大哥哥身上似乎毫無理性可言。為什麼，你要用這樣蠻橫的手段幫助斯諾姐姐？明明已經沒有著急的必要了⋯⋯⋯為什麼，你要在疲憊不堪的狀態下去瑪利亞小姐姐那邊？明明這個時候過去盡是風險⋯⋯⋯吶，為什麼？」

莉帕那深邃得超越黑暗的眼睛，筆直地注視著我。
這是一雙不容許任何謊言的眼睛。

「那，那是因為──」
「──是因為你在解決瑪利亞小姐姐的問題之後，還有要在『瓦爾法拉（此處）』做的事情？」

在我回答之前，莉帕就指明了我的真意。
這也就是說，莉帕已經看破了我的想法。

我明白已經沒辦法再蒙混下去了，便點點頭。

「⋯⋯啊啊，對的」
「你倒是說說你還要做些什麼？如果幫助了瑪利亞小姐姐，那麼你在這裡應該就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了不是嗎？」

莉帕的表情漸漸扭曲了。

「──我有」
「沒有啊。不會有的你快離開這裡啊。你快去追帕林庫洛吧，大哥哥。算我求你了⋯⋯！」

我搖搖頭。
果斷地回絶了莉帕的請求。

看到我拒絶莉帕再也無法忍耐地喊道。
終於喊了出來。

「──聽我的，不要再管我和諾文了！大哥哥！！」
「我根本不可能不管你們就離開吧⋯⋯！！」

我即答道。

「為什麼⋯⋯？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吧！？你應該有無法饒恕的敵人在不是嗎！？所以說，你趕緊去那邊吧！不要去諾文那裡！」
「我要去，我跟諾文是摯友⋯⋯，不能棄他於不顧⋯⋯」
「是摯友又怎樣！？你還想要幹什麼！？諾文已經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打倒了『最強』的『英雄』，得到了『榮光』，也不再欺騙自己了！已經沒有大哥哥你出場的戲份了！！」
「雖然之前（阿爾緹那時）我做錯了，但是這一次不會再錯。這一次，我要戰鬥（救他）。這一定是身為能跟守護者對等之人的義務⋯⋯⋯我不會再將這份責任推卸給任何人⋯⋯，絶對不會！」

如果我將這裡的事情全部交給莉帕的話，就會重現瑪利亞和阿爾緹那時的悲劇。

結局一定會變成『不管發生什麼諾文也要同我決鬥』吧。我只能看到那樣的未來。失去了餘裕的諾文，一定會隨著時間越過越久而變得越來越不擇手段。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大哥哥！我不懂！我不懂大哥哥說話的意思！為什麼！？」
「──諾文在等我。這就是理由」

我如此回答詢問我理由的莉帕。
莉帕聽到我的話，表情僵住了。時間仿彿在一瞬間停止了，接著莉帕立刻又取回了笑容。

「⋯⋯呵，呵呵，說的也是呢。⋯⋯諾文他在等著大哥哥。正如你所言」

雖然笑著，但是表情的陰影卻深得很。

莉帕一邊笑，一邊獨白。
就像我不再掩飾一樣，莉帕也不再掩飾了。

「因為我一直都在看著諾文所以明白。不會錯的哦。現在諾文的眼中，除了大哥哥之外已經看不到任何人了。──因為諾文已經搞不懂自己的願望了，所以他在期待著喚醒自己的英雄」

莉帕跟我想的一樣。
不對，牽扯到諾文的問題我們誰都不會搞錯的。

他已經比任何人都要純真地，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他想要「跟相川渦波在『舞闘大會』的決勝場中一戰」

「他相信著大哥哥會給他一個答案，大哥哥會為他實現願望，所以他正在『瓦爾法拉』的頂點等著你。他肯定會永遠永遠等下去⋯⋯⋯──但是，正因如此，你才不能去」

莉帕一邊笑，一邊痛苦地搖著頭。

「──正因為如此，所以你還是背叛諾文的期待吧」

然後她堂堂正正地說出要我背叛摯友的期待的話。
她的話中沒有惡意。
一切都是為了諾文，正因她這麼想，所以莉帕才棘手。

「將諾文的信賴和期待通通背叛吧，大哥哥。這樣一來，諾文就不會消失了。豈止不會消失，說不定還會生出更大的遺憾。只要他的留戀進一步加重，這之後都穩了」

莉帕從黑暗中，拔出了大鐮。
大鐮跟第一次見到時已經是天壤之別。包裹著大鐮的魔力，比之前厚重了數倍。

「我不想看到這種馬上就要消失的諾文！所以⋯⋯」

莉帕將鐮刀橫舉，擋住了通路。
她這是在表明「如果想要通過此處，就把我打倒吧」的意思。

但是，我也已經做好了覺悟。
同莉帕為敵的覺悟──。

「讓開，莉帕。我要在今天之內將瑪利亞恢復原樣。然後，我要去諾文的身邊」

我也從『所有物』中取出了『新月琉璃直劍』，像莉帕一樣擺好架勢。
莉帕咬著牙，充滿恨意地瞪著我的劍。

「明明我都這麼求你了⋯⋯！即使如此，大哥哥還是想去嗎⋯⋯！？」
「啊啊，我不能接受你的請求」
「明明你剛才還說要去追帕林庫洛的⋯⋯！你這個騙子⋯⋯！」
「莉帕也騙了我不是嗎？」

要說撒謊我們彼此彼此。
被我指點出說謊的莉帕眉頭一蹙，笑道。

「嘻，嘻嘻⋯⋯，你說的不錯呢⋯⋯，大哥哥」

莉帕的清純不再，拿出一個老練的魔女的態度。
我面前的少女，已經不是曾經那個純真的孩子了。

莉帕冷靜地繼續說道。

「⋯⋯看來作為保險留下『連接』此舉並非萬全之策。我以為用『連接』就能夠讀取到大哥哥的情感和行動，但是看來並非如此。我還以為把我在疏遠大哥哥的想法傳達過去的話，自然就會分開了⋯⋯⋯但是大哥哥你，就算被討厭了也完全一副沒關係的姿態，真是的⋯⋯」

接著，她將自己到目前為止的策略都甩了出來。

「啊啊，真是世事不能盡如人意啊⋯⋯⋯真的是太不順了。但是，就算是這樣的話──」

莉帕的笑容沒有停止。
看來她還保存了後手。應該說，已經變得老練的她，可能已經預料到事情會這樣了。這是她確信自己還有應對這種場合的手牌的笑容。

「──我也有我的考量哦」

留下這一句話，莉帕便沉入身後的黑暗中，──消失了。
彌漫於四周的黑暗散盡，只留下了我和斯諾。

「消失了⋯⋯⋯讓她這麼走了好嗎⋯⋯？」
「沒事的。我想她應該是去在『史詩探索者』本部的瑪利亞那邊了⋯⋯」
「去瑪利亞醬那兒了⋯⋯？」

我就是為了讓她這麼做，才先去見斯諾的。

我相信著。如果是瑪利亞的話，是不會聽從莉帕的擺布的。
向阿爾緹許下「勇往直前」這一誓言的瑪利亞，肯定有著相應的力量和意志。我的腦海中有這樣的記憶。

戰勝了『火之理的盜竊者』的，不是我而是瑪利亞。
事到如今那一幕仍然清晰無比。
在『煉獄』的最後，取出自己的雙目，比任何人都凜然的瑪利亞的那副姿態──。

「重新拜託你，斯諾。跟我一起同莉帕戰鬥吧。我希望你作為伙伴幫我這個忙」
「作為伙伴，嗎⋯⋯」
「啊啊，不是我單方面的守護你。我希望斯諾也來守護我⋯⋯」
「這就是你所說的對等關係呢⋯⋯⋯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呢⋯⋯⋯嗯。就從這一步開始重新來過吧，把我和渦波之間的關係⋯⋯」

斯諾的回答很爽快。
本以為她會是跟剛才一樣的反應，看來不對。

「⋯⋯這一次挺有幹勁的呢。瑪利亞那時候明明那麼不情願的」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我跟莉帕應該是朋友。可能的話我想增進和她的關係。但是如果我在這裡不去面對她的話，可能就沒有機會了。我是這麼想的⋯⋯」
「這樣啊⋯⋯」

斯諾本能地明白到這個時候不能去逃避。
跟之前的我完全不一樣。

斯諾一邊前進，一邊對我說。

「⋯⋯吶，不趕緊去『史詩探索者』那邊的話，妹妹桑會發生危險的哦？不能用渦波的『連接』直接去『史詩探索者』嗎？」
「⋯⋯設置在『史詩探索者』的『連接』早就被解除了。不行的。⋯⋯但是，沒關係。我也留了一手」
「誒，還留了一手嗎？」
「啊啊」

我伴隨著信賴點頭。
我也留有後手。但是，雖然這樣也不能耽誤太長時間。

就這樣我和斯諾兩個人，加快腳步前往瑪利亞所在的『史詩探索者』的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