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有一個提案

頂峰會談結束後，索菲雅跟伯納德先生暫時分開跟我一起去買菜。

就算治安再好，也不能讓剛來到這城市的柔弱女孩子一個人走嘛。

「呂內維爾也有挺普通的菜攤呐—」

我倆抱著蔬菜啦小麥粉啦之類的食材往教會走去，索菲雅很感慨地說道。

「大家平時都得吃飯的嘛。」

「說的也是啊。我聽說關於吃的方面全都是以公會支部食堂為首呢，原來是我弄錯了。」

索菲雅苦笑起來。

我也沒法否定她的說法啦，不過總有在外吃飯的時候嘛，一般家庭也都是自己做飯的。……嘛啊，算上人工費的話，倒是他們做的比我的便宜啦。

「雖然魚比阿庫拉迪斯特貴，但蔬菜好便宜呢！」

「河魚也挺便宜的喲？　只是現在是禁漁期所以買不到。」

「啊，我聽說過鹽烤魚！好像很有趣呢！」

我們在一片祥和中散著步，索菲雅突然停下來、

「……姐姐大人、真是對不起！」

低頭道歉道。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道歉，不過這大庭廣眾的還是讓她先抬起頭來吧。

抬起臉來的索菲雅表情很嚴肅，我領她坐到附近中央廣場的長椅上聽她說話。這邊人很多不怕被人聽到，有人偷聽也能馬上發現。

「那個……突然間怎麼了？」

「嗯……其實我聽到了……司祭大人的話……」

雖然臉上沒表現出來，但她內心裡一定相當動搖吧。既然與邪神有關，那她現在就很危險。依情況可能不得不立刻展開決戰呢。

索菲雅用力攥著裙子，抬起頭來筆直地看著我。

「司祭大人……說姐姐大人可能有『神之器』什麼的……」（K：這個詞也是多義，可以指道具/技能，也可以指“成為神明的器量”什麼的……）

「……哈？」

【神之器】的固有技能我倒是有……不過不是說這個吧？（K：你還真有啊！）

我不禁疑惑地歪頭，索菲雅還是一臉認真地繼續說。

「聽教會的人說……要是能確認的話，就想讓你當教皇呢。」

「……那可有點讓人困擾啊。」

不是說技能、也跟邪神沒關係這些都還好，可又多了件麻煩事啊。

教皇什麼的不就是拉托拜斯塔教的最頂層嘛。絕對不幹。

「那為什麼你要道歉呢？」

索菲雅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用力低頭。

「對不起！！姐姐大人在村裡做過的事，我沒留神讓司祭大人知道了……！」

呃。

要是發出這聲音的話就會像是在責怪她了，我慌忙咽下這聲。

所謂暴露了的在村裡做過的事，也就是滅殺邪神那事被人知道了吧。

……啊咧？

那為啥就說有「神之器」呢？

莫非是和大精靈它們類似的對外掛的官方解釋？

「姐姐大人您叮囑過的，所以大家都不會對別人說那些。不過雖然不會當面說……但好像是村民閒談時被聽到了……」

只聽到少許的話，莫非是跟神之器什麼的弄混了？

啊啊……說起來，之前提到教材的時候他也完全沒懷疑呢。

糟糕啦……這該怎麼辦啊。

嘛啊，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又多了件麻煩事啊。

就當是這樣吧。

我們又閒聊了一陣，把東西送到教會後，我就返回支部繼續做晚上的工作。

那之後每天的工作也和建成鬥技場之前差不多。

學校那邊好像動工了不少，我準備試試為以防萬一的對惡魔・邪神對策。（K：從下文看來，應該就是幫本市公會會員升級……）

「伊莉雅，拜託你進行登錄啦。」

「我知道了。」

接過和委託表一起遞來的登錄證，開始進行登錄。

我順便看了眼前的女性的能力值一眼。

「庫拉拉小姐，我有一個提案，你想聽聽嗎？」（K：標題）

「當然啦。是啥？」

「其實呢現在支部正和武具攻防進行業務合作。」

這話是真的。

為了給鬥技場提供足夠武具，支部跟復數的鍛冶工房簽訂了合作契約。由我們提案製作武具，工房也有了展示自己作品的機會。

武具說是等同于公會會員的生命也不為過。

庫拉拉小姐也對我的話很感興趣。

「前些日子製成了一把試做品的劍，請您幫忙用用試試。」

我說著拿出一把比太刀稍微短些的刀……日本刀。（K：就是打刀啦）

從鞘裡拔出來看，沒有【鑒定】技能的人恐怕看不出試作的改造部分吧。

「試驗嗎……看起來比市場上賣的東西要好啊，沒什麼特殊功能嗎？」

「也沒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啦，就是組合了結石的碎片、只要灌注魔力就能發動輔助魔術的程度。因為還在試作階段，效果不是太好。」

「嘿誒……」

之所以效果不太好，是因為我限制了提供的技術啦。誒嘿。

雖說還有缺點，但看她的表情我就能放心了。

「說是試驗，其實也不算多復雜，只要使用後說說感想就好。」

「那樣就夠了嗎？」

「是的。因為缺乏實戰驗證嘛。還有額外報酬喲。」

這是以免她拒絕的推銷話術。

我心中有點小小的罪惡感，庫拉拉小姐收刀入鞘，掛在身側。

「知道了。我會幫忙進行試驗的。」

「非常感謝。」

登錄結束後我把委託表和登錄證還給她。

「請注意，在目的地區域外的討伐將不會算入計數。……祝武運長久。」

「唔嗯，我走啦。」

目送庫拉拉小姐和她的同伴走出支部，我因計畫第一階段完成而安下心來。

我的計畫是誘導人鍛煉與其適性最相稱的武器。

用不是魔術師也能發動魔術的武器的話，就能讓對方對那武器產生興趣，別的意思就沒有啦。

除非是精神感應性金屬[奧利哈剛]，其他的金屬都達不到能讓魔術顯現原本效果的耐久值。

庫拉拉小姐是鞭使所以一直在提升【鎖術】技能，但其實她適性最高的武器是需要【劍術】技能的刀。

既然有著優秀的適性，只要不是興趣太過特殊，基本都會自然地傾向于使用最適宜的武器。但她肯定是從沒用過鞭之外的武器。

話說，不實際用用就沒法知道自己的適性什麼的，總感覺像是前世所說的才能呀。我乾笑起來。

雖然我是啥才能都沒有啦！

我繼續在日常工作中誘導大家使用與自己優點適性相稱的武器。

至於新設施方面，鬥技場我是沒怎麼去啦，不過教會倒是定期會去一次。

雖然我在雙重意義上都不太想接近伯納德先生，但畢竟學校是我提的點子也不好撒手不管，就只好偶爾去教會看看。

跟路過的警邏隊成員打著招呼，我來到教會，擺好桌椅、黑板準備上課。

「啊啊，伊莉雅小姐。沒接您真是抱歉。」

「請不必在意。雖說有點早，這是全年的授課計畫。」

「真是太謝謝您了。別站著說話了，來這邊吧。」

雖然我其實想拒絕啦，但現在拒絕的話反而太可疑了，就老實跟上去吧。

赴任本市教會的伯納德先生和索菲雅，平時就住在教會的房間裡。

教會堂的規模還真挺大的，除了禮拜堂和食堂之外，跟日本教室差不多大小的房間還有８個。一層有２個二層有６，三層則是教徒居住的小房間。一層二層的房間都準備了黑板和桌子，伯納德先生還真是上心啊。……但願別白忙一場啊，我心中祈禱。

我被領到一層深處的食堂，在長桌一端和伯納德先生面對面坐下。

「讀寫、算數、物理、社會、以及畫圖、體育和家政，還有道德是嗎。」

「是的。」

伯納德先生翻著紙確認各科教學內容。

讀書就是國語課啦。因為是讀寫文字嘛，就寫成這樣了。（K：日本的語文課叫「國語」……）

「那、那個……伊莉雅小姐。」

「嗯？」

伯納德先生的聲音有點小，臉色好像也不太好啊。

「能教如此多內容的人，恐怕實在難找……」

為啥還用敬語了啊。

「我是想讓教師也互相學習的。」

「原來如此……」

「畫圖、體育、家政的教師，可以委託從事相應職業的人。讀寫、算數、物理、社會等科目就要令雇人，可能得一人教幾科吧。」

我也準備順便教伯納德先生的，他是看量太多有些畏縮了吧。

就算只是日本低年級小學生的程度，對第一次見到的大人來說也很多呢。

「今年主要進行教師的育成吧。」

「那、那樣的話……」

伯納德先生好像不能完全接受呢。

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用心，畢竟完全收不到什麼利益嘛，莫非只是純粹為小孩子們著想嗎。

「可以的話，就定期召開講習會吧。」

「講習會、是嗎？」

「是的。集合教師們說明教學重點，再針對難以理解的部分進行補足說明。」

再寫份教學指南書就好吧。……果然還是不行。我沒那自信呀。

理解能力和記憶力都因為有外掛而加強了，但缺點則是，我很難弄清別人對哪些部分難以理解。（K：相信大家小時候聽課代表講題都會遇到這狀況，「你為啥不懂呢」→『我就是不懂啊，你好好講講』→“但我自然而然就懂了卻講不明白啊”→“你這課代表有啥用！”。其實我就是這種課代表……）

我切身（？）體會過這種奢侈的煩惱，就想辦法混過去吧。

「這些就交給我吧。另外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得先確保教師啊……找不齊教師的話，也沒法收學生。」

從他低垂著頭的表情，只能看出因力量不足而產生的失意。

完全沒有邪念。

雖然也能假設成沒受到邪神影響……不過我還是很在意，問問看吧。

「就連提案的我自己都覺得這點子不太靠譜的……所以聽司祭大人說要主導教學工作時，我嚇了一大跳呢。」

「沒什麼奇怪的啊。您知道教會也兼用作孤兒院和教育設施吧？」

聽到伯納德先生的話，我點頭表示肯定。

「是的。但那些都是教會的普通工作人員來做吧……司祭大人親自出馬，可讓人完全想像不到呢。」

依人而言……不，能升到司祭地位的人，恐怕起碼有八成會叱責我的這種疑問吧。

但果然伯納德先生和我想的一樣無奈苦笑起來。

「其實，我很尊敬您。」

「誒？」

我真的嚇了一跳。

而他卻沒什麼違和感地繼續說道。

「不只是您。還有導師安娜大人、司祭賈恩大人……我尊敬所有能提出很棒的思想的人。我從事這份工作，也是想讓更多的人能知道這些思想……但其實我的內心深處，是想像他們那樣瀟灑帥氣……應該是吧。」

伯納德先生很不好意思地苦笑著。

「這次也是，我為您那充滿慈愛的思想感動，決定至少以行動將其實行。但我總感覺是搶走了您原本應受到的稱讚。」

他的臉上露出悔恨的表情。

莫非就像剛才的教師問題那樣，布教活動也不順利嗎。

「是被誰說了什麼嗎？」

他搖了搖頭。

不過也沒人會在這時候表示肯定吧。

「只是我突然產生的想法。自己是多麼淺薄的人啊。這讓我意識到，我必須保持謙虛的姿態，不得不以偉大的意志為目標不斷前進才行。」

聽到「不得不」，我一瞬間想到了邪神的影響。

不過就內容來看不可能吧。不如說，要是「你是下賤的人類，做了那種事還不害臊嗎」這樣的逼迫才更像邪神。

抓住人心的縫隙、通過影響精神進行憑依才是邪神和惡魔常用的手段。

話說空氣太沉重啦。

如果是這麼認真的人，應該不會輸給邪神的吧。

「您不認為，不管是多麼崇高的思想，如果無法推廣的話就沒意義了嗎？」

「您的意思是……」

伯納德先生沒說下去，但我差不多能知道他想說什麼。

「無論孕育出多麼精彩的思想，如果沒有人將之付諸實踐，也只不過是妄想空談而已。提議者、和推廣者……無論缺少了哪一方都無法成形，您不認為區分優劣什麼的完全沒必要嗎？」

這樣才是以平等為主旨的宗教嘛。

雖然他沒反駁我的話，但伯納德先生也沒有接受的意思。果然對虔敬的教徒來說很難聽進去吧，我換個話題吧。

「關於學校這件事，不管誰都認為是伯納德先生您功勞最大。」

這肯定不只是我個人的想法。

「如果沒有您這麼努力的話，想要到達今天這一步就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無論怎麼感謝您都不為過。……所以，請您更自信一些吧。」

我筆直地看著伯納德先生的眼睛，竭力表現這是我的真心話。

「您做了非常棒的事。」

不要再那麼自謙了。

不知道有沒有把我的想法全部傳達，也不知道他能接受多少。

不過，伯納德先生有些驚訝的臉頰漸漸放鬆、

「……非常感謝。」

地說著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