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隔閡

　　44.

　　許梧在回家的路上順便去了一趟菜市場，回家後把新鮮的食材堆放在水池旁，開始在狹小的廚房內忙活起來。

　　他把窗戶開得大大的，廚房內的油煙就順著方向散發出去，天色尚早，底下傳來一陣陣孩子們的玩鬧聲，雖然天氣還是熱得緊，但和正午的太陽相比也算是舒爽不少了，許梧擦了擦額上的汗滴，把短袖的袖子又挽高一些。

　　剛合上鍋蓋，外面突然響起幾聲「轟隆隆」的巨響，許梧以為要地震了，仔細一聽才發現那只是敲門的聲音。

　　他趕緊用濕布蹭蹭手，走出廚房去把門打開，不出所料，穿著一身西服看上去非常悶熱的林兆申正站在門外，許梧扒著門邊朝外面瞧了瞧，鄰居那位大媽似乎也被震耳欲聾的敲門聲給嚇到了，皺著眉頭往許梧這邊掃了一眼。

　　許梧衝她抱歉的笑笑，隨後一下子把林兆申扯了進屋，「砰」的一聲關上門，轉過身道：“你是不是要把門敲壞才甘心？我又沒聾！”

　　“我敲了十幾分鐘裡面都沒反應，”林兆申邊說邊脫下西裝外套，順便把領帶也解了，“這破地方真熱。”

　　“現在全市都這麼熱好嗎？”許梧看他把脫下的西裝隨手一扔，怕會弄皺，便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平。

　　林兆申環視了一下屋內，坐在椅子上問：“可以吃飯了沒？”

　　“哪有那麼快，再等二十分鐘左右吧。”許梧甩給他一份報紙，又繼續走進廚房裡幹活。

　　站在水池旁的許梧打了三顆蛋，用筷子迅速的在碗內把它們攪拌均勻，接著放下碗，掀開鍋蓋，裡面已經有香味飄了出來，他湊上去聞一下，滿意的合上鍋蓋，一抬頭卻撞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許梧吃痛的摸著腦袋轉過身，看見後面的林兆申此時也在摸著自己的下巴，許梧用手肘撞開他，抱怨道：“你靠那麼近幹嘛？”

　　“你在煲湯？”

　　“嗯，紅蘿蔔豬骨瘦肉……”許梧在原地轉悠了一陣，忍不住對林兆申說：“你先出去吧。”

　　“為什麼？”

　　“大哥，你也清楚自己的占地面積有多大，我這廚房就這麼小，你一直杵在這，我連轉個身都沒辦法了。”

　　為了能早點吃飯，林兆申還是很配合的走了出去，許梧租的地方不止廚房小，客廳也是兩步到頭，幸好收拾得很乾淨，簡簡單單的，沒有堆放多餘的垃圾來浪費空間。

　　林兆申像大爺般坐在椅子上，無聊的望了一會，沖廚房裡頭的許梧喊：“喂，你家該不會連電視都沒有吧？”

　　“電視多費電啊！”許梧邊洗著青菜邊大聲道：“我剛不是把今天的報紙給你了嗎？你先看報紙吧。”

　　“看完了。”

　　“那你去放報紙的地方隨便選兩份來看好了，看完後記得放回去，我要拿出去賣的！”

　　“……你可以再摳一點。”

　　林兆申盯著報紙上的小字看了幾行，然後放下它走到窗邊，用手撐著窗戶的邊緣往下望，光線比先前黯淡，幾絲悶熱的微風掠過他的頭頂，小道上有兩個熊孩子在玩石頭，嘰嘰喳喳的叫聲跟小鳥一樣，隔壁的窗戶忽然打開了，女人伸出頭大喊一聲：“快上來吃飯！”底下兩個熊孩子一聽到呼喚立刻就屁顛屁顛的跑，直到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他直起身子走回椅子上坐下，閉上眼，靜靜的聽著從廚房內發出的動靜和氣味，漸漸湧上一股很踏實的感覺。

　　──他是屬於這裡的，他終於回來了。

　　這時，許梧拿著鏟子走出來問：“炒雞蛋要不要放些青椒絲？”

　　“隨便。”林兆申睜開眼看著他。

　　許梧用手蹭蹭褲子，吩咐說：“炒完這道菜就可以吃飯了，你來幫忙拿碗筷吧。”

　　林兆申挽起襯衫衣袖，擠進廚房裡拿了兩隻碗和兩雙筷子，手繞過了許梧的腦袋，瞧見他的額角上冒出些細密的汗珠，便神差鬼使的抬起另一隻手給他扇了兩下風，許梧瞄林兆申一眼，指了指自己開口道：“再多扇幾下，熱死了。”

　　吃飯的時候底下只有一座老風扇在那「呼嚕嚕」的吹著兩人的褲腳，林兆申扒了一口飯，用筷子示意一下底下的風扇，說：“全世界大概就你一個在用這種老爺扇。”

　　“能用就不要浪費，買部新的還要另外花錢。”

　　“你不是每樣都省電至上嗎？這種舊式電器才是最耗電的。”

　　“真的！？”許梧瞪大眼，嚼了兩口飯菜又喃喃自語道：“明天去看看賣電器的地方什麼時候搞促銷活動好了……”

　　“陸之明有沒有聯繫你？”

　　許梧聽完這句差點嗆到，馬上放下筷子說：“我還沒問你呢，你幹嘛在陸老師面前污衊我？”

　　“嗯？”林兆申發了個鼻音，顯得很無所謂的樣子。

　　“我以前就跟你說過陸老師只是我很尊敬崇拜的人，你下次要碰到陸老師的話千萬別再胡說八道了。”

　　“你談過戀愛嗎？”林兆申突然開口。

　　“……沒有，”許梧的聲音低了下去，“沒有時間……”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對陸之明的感情究竟是仰慕還是其他？”

　　“這不明擺著嗎？我就算……”

　　“你還是去談一場戀愛再說吧，”林兆申打斷他道：“都幾歲了，還是處男。”

　　“誰誰、誰說我是處男了！？”許梧結巴的反駁道：“沒談戀愛又不等於沒有那方面的經驗，說不定我我、我早就……”

　　“你早就什麼？”林兆申瞥了他一眼，“你那德性估計也不會花錢去追女人，就算到酒吧裡找419的對象，開個房最起碼也要AA吧？”

　　許梧詞窮，愣了一會後垂下眼小聲道：“在鄉下還挺多女生喜歡我的……”

　　“是麼？”林兆申淡淡的應了一句，覺得底下那風扇越吹越熱，十分的該死。

　　“說不定兩三年後我會回鄉下結婚過日子。”許梧又道。

　　“回鄉下當農民然後娶個鄉下女人嗎？”林兆申扯了扯嘴角，話說出口才發覺自己過分了，緊接著瞬間斂了斂神色，可惜已經於事無補。

　　許梧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尷尬，拿起筷子戳戳碗裡的米粒，默默的把它送進嘴裡──在經歷了五年後的今天，林兆申居然在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