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哀家本想著，近些年來， 皇帝也日漸長成了， 哀家只管享福就是。可如今看來， 皇帝行事還是過於衝動，還需好好磨練下性子才行。”太后威嚴的目光環視著周圍：“諸位以為，哀家說的可在理？”

　　太后選擇切入的時機實在是太好了，好的讓人沒有足夠的底氣說出不字。

　　連忠於皇帝的臣子們也不得不承認，皇帝派出的那名將領，的確是有欠穩妥。

　　但他們無法承認這一點，只要他們在太后的面前稍一示弱， 等到著他們的，就將是太后瘋狂的反撲。若只有太后一人自然不足為懼，可太后手中還有先帝的遺詔，這裡頭的意義就大不相同了。這代表著， 太后哪怕接下來要在朝廷中攬權，打理扶持自己的黨羽， 也可以打著大義的名號。

　　朝臣們怎麼會願意見到這樣的事發生？

　　可， 太后手握王牌而來， 又怎容所謀劃之事不成？

　　“誰敢攔著哀家，誰就是在與先帝作對！”太后目光森然地掃視著欲言又止的周圍大臣們， 強硬地道：“若是不臣之臣， 不要也罷。如今我大夏半壁江山堪憂， 平定外患乃是第一要務。若是到了此時還有人要為了自個兒的些許私心而妨礙國之大事，定是國之罪臣！”

　　太后的目光轉向皇帝：“皇帝， 你說是不是？”

　　皇帝垂下眼眸：“母后說得不錯。朕……在此事中的確有欠考慮。既然母后請出了先皇的遺旨，就暫且由母后代為掌權吧。”

　　連皇帝都這樣說了，底下的臣子們自然不好再說什麼。

　　太后見狀，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皇上先前派出的榮將軍是名守將，若論主動進攻，是遠不及葉小將軍的。哀家聽聞當年葉小將軍在邊關時便頗有威名，哀家看，不如就派葉小將軍率軍前往邊關支援吧。依著葉小將軍如今的身份，哀家與皇上再放心不過，就是去了邊關也能鎮得住。再一個，葉小將軍與威遠大將軍是父子，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敵兵，葉小將軍與威遠大將軍父子聯手，想必也比其餘的將領去效果更好。戰事緊急，葉小將軍明日便啟程吧。”

　　太后完全沒有給皇帝一系拒絕的機會，就這麼輕飄飄的將已上了皇帝船的葉靖澤給調走了。

　　皇帝攥在袖子裡的手緊了緊：“既如此，聽憑母后安排。”

　　平心而論，葉靖澤是一個好人選，但除了他之外，也不是沒有更好的人選，且北涼和西夷突然聯手來犯一事也充斥著諸多疑點，每每思及此處，皇帝便不由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來。

　　太后是不是真心抗敵，皇帝不知道，但皇帝對自己的安危，對手下人的安危，卻有了種真切的擔憂。

　　對於皇帝的擔憂，葉靖澤顯然一清二楚，接到出征的命令後，他甚至來不及與新婚妻子話別，直接進了宮，與皇帝密談許久。

　　於是，皇帝接手了葉靖澤留在京中的部分勢力。暗衛的勢力被葉靖澤留給了邵淑華，對於邵淑華與太后的那些恩怨情仇，葉靖澤顯然也是很清楚的。如今太后勢強，連皇帝一繫在太后面都要退一射之地，葉靖澤很難不去懷疑太后會利用這個機會對邵淑華做些什麼。

　　葉靖澤父子都在軍中，自有一套得到消息的渠道。他甚至比朝廷還早一步得到了真實的戰況，並開始著手準備前往邊關之事——無論太后指不指派葉靖澤，他都是想去的，畢竟如今身陷重圍的，是葉靖澤的親生父親。

　　可對於父親書信中所描述的那些異常之景，葉靖澤也十分在意。

　　北涼與西夷此番聯手來襲，定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恐怕這兩家早就勾結到一起了，可問題是，為何大夏沒有收到一點兒消息？

　　突如其來的戰事失利，太后的重新掌權……葉靖澤不知道，這一系列事情的背後，有沒有什麼關係。他希望沒有，否則，若是太后以如今的身份做下此事……卻是置國民於何地！

　　不論如何，在接到戰報的那一刻，葉靖澤對於太后的忌憚也防備都達到了最高潮。

　　有些事情，他必須親自去邊關確認。可他也不會毫無防備的將妻子與妻子她哥放在京中，任人宰割。一旦太后有什麼動作，皇帝可以光明正大的調動他明面上的勢力。他暗中的勢力，同樣不弱，被他留下保護邵淑華的甲士與暗衛們，個個都是能以一敵百的好手。若太后想對邵淑華不利，他們拚死都會將她送出。

　　知道了葉靖澤意圖的邵淑華可沒有坐以待斃的想法。在取得暗衛的指揮權之後，她對暗衛們下達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去皇家寺廟將嘉和給我綁過來，綁來之後隨便從她身上取下個貼身物件，送去給太后娘娘，告訴太后娘娘，若是她老人家安安分分的，一切好說，若是她膽敢對我和皇兄下手，我是個沒本事的，就只能拿嘉和撒氣了！”

　　與其相信太后的人品，倒不如拿捏住太后的把柄，好讓太后不敢輕舉妄動。邵淑華可不想等到真的發生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才去惋惜悲嘆。成天防著太后有什麼用，明明白白的把得失擺在太后面前才是硬道理。

　　再者，就算太后不出手，邵淑華也不相信恨毒了自己的朱家能夠忍住不對自己出手，有太后在上頭鎮著，邵淑華的麻煩事兒總能少一些。

　　當然了，考慮到太后對朱家的掌控力在經過縱火一事後進一步的被削弱，對於朱家，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的。

　　綁架邵縣主的過程很順利，雖然太后在邵縣主身邊放了人，但普通的侍衛，又怎麼可能敵得過葉家精心訓練出來的死士呢？邵縣主幾乎悄無聲息的便被帶走了。

　　長期肉票在手，送去太后那兒的東西也成功引起了太后的忌憚，邵淑華表示很滿意。

　　邵淑華決定，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她要稱病不出，過宅居生活了。

　　倒不全是為了躲災禍，而是她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她的封地前段時間挖出了石油來，對於石油這項資源，她還沒有真正的利用起來。

　　石油可以做什麼呢？用處多多，其中的一項用途，就是拿來制TNT炸-藥。

　　這年頭，黑-火-藥以及被製造出來並加以利用了，不過黑-火-藥這玩意兒過於敏感，受潮就要失個靈啞個火啥的，威力較小，很多時候只能做震懾之用，難以快速有效的殺敵。

　　而TNT則不同，TNT是擁有高穩定性、強-爆-破-性的烈-性-炸-藥。提取石油中的甲苯，再用硝酸和硫酸的混酸對其進行硝化，然後再進行精製，就可以得到TNT。

　　邵淑華自然知道利用現在的設施，想要製出TNT有多麼的困難，邵淑華甚至不能確定到底能有多大的成功率，因此，她原先根本就沒有打過TNT的主意——她是個懶人，除非被逼到不得已的地步，否則絕不會為難自己去做這些又吃力又不討好還不容易做成的事兒。

　　但現在，大夏邊境告急，如今在邊境征戰的是自己的丈夫以及還沒見過面的公公，哪怕邵淑華再想偷懶，也偷不得了。看看那名丟了二十座城池的將領的下場，邵淑華就明白，此戰，威遠大將軍與葉靖澤父子非但要贏，還得贏得漂亮。否則，威遠大將軍如今丟失了六座城池，雖然事出有因，到底也是一項罪過。

　　輸了，沒什麼好說的，大家一起完蛋，贏了，太后若揪著先前的戰事不依不饒，葉家也討不了好。

　　皇帝雖不知道邵淑華稱病不出的緣由，但如今這當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邵淑華在鎮國長公主府裡頭呆著，也能杜絕很多麻煩，皇帝遂答應了。

　　邵淑華倒不是不想直接告訴她這皇兄她在折騰什麼，以得到更多的人力物力支持，可她若是把她的打算跟她皇兄說了，她皇兄八成得以為她是得了失心瘋。

　　還是等樣品被成功製造出來了再去跟皇帝說好了，否則空口白牙的，人憑什麼信呀，邵淑華想，見不到東西，就算皇帝依舊肯幫她，派出的人只怕也有限。

　　為了加快研製出TNT的步伐，邵淑華動用了手頭幾乎所有能動用的人手去挖石油——沒有挖掘機，哪怕所有人都在邵淑華的重金將上下哼哧哼哧地拚命幹活，挖出的石油量也實在有限，以至於待戰事結束後，終於可以鬆口氣的下人們紛紛感嘆，這實在不是人幹的活！廢了那麼老大的勁兒，往往挖出的石油才那麼點，有時候，甚至根本挖不出石油來。

　　不管怎麼說，囤積了一定量的石油之後，實驗終於可以開始進行了。很快，邵淑華手底下的匠人們發現……這特麼又是一項能夠逼死人的活計！蒼天啊，大地啊，為啥鎮國長公主總是給他們出些難題呢！

　　儘管內心的憂傷早已逆流成河，工匠們還是默默的將血淚吞回了肚子裡，哼哧哼哧開始幹活了。鎮國長公主府的活計雖然不好幹，但長公主給的待遇是真高，再加上，這些工匠們自個兒也清楚，鎮國長公主從不做無用的事，這次，八成也是在琢磨利國利民的好事兒呢，若是成了，指不定史書裡都能有他們的一席之地，他們沒有理由不好好賣力！

　　事實證明，邵淑華還是很有些運道的。

　　許多實驗，哪怕知道其原理，在不同環境下，也不一定就能做成功。偏偏兩個月後，邵淑華的人做的實驗就已經有幾分成效了。要知道，他們現在幾乎什麼實驗儀器都沒有，需要啥全靠現場製造，想要為製造TNT創造一個理想的外部條件，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兒。這麼快就能見到成效，也著實出乎了邵淑華的預料。

　　於是，稱病不出兩個多月的鎮國長公主邵淑華，頂著一干人等驚訝的眼神，進宮找皇帝去了。

　　這個時候，邊關處正好傳來葉家父子陷入苦戰的消息。

　　許多人都在猜測，邵淑華是不是終於頂不住有可能做寡婦的壓力，準備進宮去找皇帝哭訴，請皇帝繼續增派援兵去了。不少人都覺得，葉家這次只怕真要倒大霉了——早在葉靖澤出發的時候，皇帝就已經增派過一次援軍了，如今，大軍都在邊境壓著呢，哪裡還有多餘的兵力可以派出去？

　　東邊兒和南邊兒倒是還有大軍可派，問題是有人敢把這兩處的兵力調走嗎？一旦調走了，只怕東邊兒戎人與南邊兒的南蠻子分分鐘就能打過來。

　　所有人都對邵淑華此行表示不看好。

　　邵淑華倒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樣子來，進宮的時候是什麼表情，出來還是什麼表情，直讓那些想看邵淑華笑話的人扼腕。

　　皇帝到底答沒答應啊？倒是給個話啊！不過，現在朝中大事都由太后來決斷了，就算皇帝答應，太后只怕也不會答應吧？

　　得到了皇帝的首肯，邵淑華內心還是很激動的。但她十分清楚，TNT哪怕最終能夠被投放到戰場中，也是大夏的秘密武器，是不能夠提前曝光的。

　　因此，哪怕內心再怎麼激動，她也緊緊地繃住了麵皮，愣是沒讓人看出一絲一毫來。

　　有了皇帝的幫助，挖掘石油的過程無疑順利了很多，邵淑華也終於能夠騰出些人手來，幹別的活計了。

　　皇帝與邵淑華聯手這麼折騰，自然不可能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為了掩蓋己方的真正意圖，邵淑華開始製造建議的消炎藥，往邊關處送，且還和皇帝聯手在邊關開起了醫館。

　　如今，出去了，誰不攢皇帝與鎮國長公主仁心呢？就是在邊關苦戰的將士們，聽到了這些消息後，都大為感動，士氣高漲不少，這倒是意外之喜了。就是朝中的臣子們，得知了皇帝和邵淑華做的事，也是大加讚賞。據說，太后娘娘知道了士兵們對皇上的擁戴後，失手摔碎了一個杯子。

　　TNT相關的消息，邵淑華沒瞞著葉靖澤。她身邊兒有暗衛在，葉靖澤身邊兒也跟著暗衛，葉府尋來出來的暗衛自有其獨特的聯繫方式，邵淑華一點兒也不擔心會跟葉靖澤失聯。

　　對此，原本只是被派來保護女主人的暗衛再一次流下了悲催的淚水：為啥在女主人面前他總感覺自己只有送信這一項用途呢？他真的是暗衛而不是信使嗎？

　　等到TNT能夠被投入使用的時候，又一個月過去了。這個時候，局面已經開始好轉，漸漸向著有利於大夏的一面傾斜，威遠大將軍收回了三座城池，士氣大振，北涼軍的優勢越來越小。葉靖澤更是不得了，直接收回了十二座城池，還派人截斷了西夷的供給。若是西夷人再不想想法子，別說跟大夏士兵打仗了，能全身而退就不錯了。

　　TNT到的很是時候，但由於其數量稀少，且威力大，威遠大將軍考慮再三，還是沒有直接用它來對付北涼軍。這會兒要是炸了，倒是爽快了，可這畢竟是自家的城池，能少破壞一點兒是一點兒。既是用來對付敵人的秘密武器，總要最大限度的給敵方造成傷害，減少己方的損傷才是。

　　當晚，北涼老巢傳來緊急軍令，令北涼大軍趕緊回去。

　　事情的起因就在兩名細作身上。

　　這兩名細作，拿了威力巨大的炸葯，直接把北涼的老巢給炸了！

　　當然，最後這兩名細作也沒落著好，在炸葯引燃的過程中，沒能及時逃出去，跟北涼王宮裡的許多皇族共赴黃泉，但他們臨死前自個兒也覺得，能夠轟轟烈烈幹這麼一票，拉了這麼多有身份有地位的陪葬者，值了！

　　北涼不知道是這兩名細作搞的鬼啊，還以為是自個兒哪裡做得不好，惹得天神震怒了呢！

　　北涼退兵的消息傳來，西夷處軍心大振。將北涼人逼退的威遠大將軍更是被傳得神乎其神，什麼天神下凡啦，一惱怒天上就突然落下道驚雷來把敵人給劈死啦，凡此種種的話。葉靖澤一開始還跟人解釋解釋，後來，再聽到這種猜測，連話都不想說了。

　　葉靖澤可以管住士兵的嘴，卻管不住士兵們的想法。再者，他仔細一想，士兵若是這麼認為，對他沒有壞處，他也就釋然了。

　　西夷人本就因供給被斷之事，心裡有些想法，如今見跟自己一起攻打大夏的北涼人被打得屁滾尿流，頓時也不敢再有什麼想頭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中，西夷人且戰且退，一直退到了邊境處，這次鬆了口氣。

　　原以為，這場戰事可以就此終結了，誰能想到，西夷人還沒來得及舉白旗投降呢，直接被大夏軍隊堵在邊關處放炸葯給炸了。

　　如果說，北涼的損失多是王庭和貴族的損失，那麼，西夷人損失的就是實打實的軍隊了。十萬西夷大軍，最終逃出生天的，就只有不足一萬人，就只因為西夷士兵晚投降了那麼一會兒！

　　這時候，西夷的將領懊惱得不能再懊惱了。早知道，還不如先降了大夏，日後再慢慢籌劃呢。眼下，若是討回西夷，王與貴族定不會放過他這個敗軍之將；若是投降大夏，人家又不是傻子，豈會看不出他先前的意圖？作為俘虜，他定不會有什麼好待遇。

　　明知道投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西夷將領也不敢再也絲毫的猶豫。他可不想像死去的大部分兄弟一樣，還沒反應過來，便發現自己的胳膊和腿兒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不幸點兒的，腦袋跟身子直接分了家，或者身子被炸掉半邊兒！

　　雖然戰事的開局諸多不順，大夏甚至一度被推向了極為尷尬和危險的境地，但不得不說，在威遠大將軍與葉靖澤這對父子聯手上演大反擊之後，一場場仗打得實在漂亮。尤其是最後的兩場戰役，直接從根本上粉碎了北涼和西夷再度進攻的可能。

　　外站的爭端素來不少，若是倒霉一點兒，興許此刻虛弱無比的兩家啥時候就被別的部族給替代了，若是兩家幸運一點兒，能夠頂住壓力繼續存在下去，只怕至少也要花個十幾二十年來休養生息，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打大夏的主意了。

　　隨著戰鬥的勝利一起名揚天下的，還有TNT炸-藥。

　　出於種種考慮，葉靖澤父子並沒有對外公佈TNT炸-藥的來歷，只說是天神賜予的炸-藥。這種不靠譜的說法，竟得到了百姓們的信任，因為在他們看來，也唯有天神，才能夠擁有威力這樣強大的武器了。也因此，TNT炸-藥在百姓和下層士兵之間，有個別名，叫做天神雷。

　　未知的東西，才能夠讓人保持最大的敬畏，也才能夠讓這項神秘而富有巨大殺傷力的武器發揮出最大的作用。更何況，隱瞞天神雷的真實來歷，也能夠保護其真正的主人邵淑華。葉靖澤父子又不傻，自然知道怎樣選擇對自己一方最有利。

　　倒是太后，自葉靖澤父子打了兩場足以被載入史冊的漂亮翻身仗後，就開始不太好了。今天這兒不舒服，明天那兒不舒服，她甚至還試圖召邵淑華進宮侍疾，可惜被邵淑華給糊弄過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太后的人在盯梢了鎮國長公主府多日之後，終於尋了個機會，將身陷敵營的邵縣主給救了出來，這也算是連日以來唯一的一則好消息了……

　　倒是邵淑華，知道了邵縣主被她親娘救回的消息，抿著唇意味深長地笑了開來：“距離邵縣主被關入皇家寺廟自省，還未滿五年吧？去，將太后娘娘心疼閨女，暗中將邵縣主迎回的消息散播出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太后既然這麼算計她公公和丈夫，她也該好生回敬一二才是！還有，雖然她那便宜皇兄看著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