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人的本能

　太陽很好，隔著航站樓偌大的玻璃窗曬進來，再加上暖氣的威力，身邊有不少人昏昏欲睡。戚靳華看了看自己身邊的爹地媽咪，兩個人膩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麼，他覺得無聊透頂，飛來飛去都快一個月了，他們整天都在天上飛都不會覺得累嗎？

　他從包裡面取出那個PSD，捏在手中一直都沒有開機，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戚塵終於發現兒子有些不正常，這才拍了拍老婆的肩膀，越過她來坐在兒子的邊上，「華華，想什麼呢？」

　戚靳華頭也不抬，聲音有些悶悶的，「爹地，我們下一站去哪裡？」

　戚塵伸手揉了揉兒子的發頂，笑眯眯地說︰「下一站你想要去哪裡？」

　這些日子兒子一直都悶悶不樂，他雖然知道是什麼原因，不過人死不能復生，他哪裡會容忍自己的兒子為了一個小女娃就一蹶不振？所以才會帶著他到處飛來飛去。不過有些方面，他的兒子倒是繼承了自己的浪漫細胞。這麼小年紀就已經懂得去關心異性了。

　「怎麼樣？兒子，你想去哪裡就跟爹地說，我和你媽咪這次是陪著你來散心的。」

　戚靳華根本就哪裡都不想說，他悶悶不樂地說︰「我想回G市，我不想去別的地方。」

　戚塵一楞，隨即嘆氣搖頭，「兒子，爹地承認某些方面你倒是繼承了爹地的浪漫細胞，是一個痴情種，不過你還太小了，有些事情時間久了也就慢慢忘記了，那個叫妞妞的，她真的……」

　「爹地！妞妞沒有死！」戚靳華騰一下站起身，有些氣鼓鼓地將PSD塞進了包包，沉著一張小臉，固執地堅持己見，「你不要再說了，你以前也是和媽咪一起飛來飛去，現在說什麼陪我，我根本就不想飛來飛去，我讓你幫我找妞妞你只會說我胡思亂想！妞妞沒有死，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說的？」

　戚塵瞪目結舌地看著面前氣勢洶洶的兒子，這還真是反了啊！

　他們父子原本聚在一起的日子就不是太多，戚靳華的話少得可憐，這些日子朝夕相處加起來的話也沒有這麼多，今天這是……

　戚塵的妻子舒清一見父子兩人大眼瞪小眼的，連忙過來打圓場，「這是怎麼了？」

　戚塵輕輕地咳了兩聲，說︰「兒子發脾氣呢，還真是少見。」

　「什麼事情發脾氣啊？」

　戚靳華語氣很不耐煩︰「媽咪，我要回G市！」

　「哎呀，華華，我剛才讓人機票都訂好了，不然這樣吧，我們先飛去意大利，然後在那邊玩一玩，再回G市好不好？」舒清倒是瞭解自己的兒子，開始討價還價。

　戚靳華倒也給自己的媽咪面子，這時猶豫了一下，就算心中不願意也沒有辦法，只能勉強點點頭，「去可以，但是你們答應我的，去了意大利就回G市，還有，爹地，我最後說一次，妞妞沒死！」

　戚塵連忙投降，「好好好，沒死沒死，爹地答應你，派人給你去找。」

　戚靳華的小臉這才微微放晴。

　******

　跑跑跑……

　她的腦海裡面只有這麼一個念頭，從跳窗開始，身後就一直有一群人在追她，可是他們追的越來越緊，她就跑得越來越快，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逃出去。

　最後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絆倒了，她只模模糊糊地記得在一條黑漆漆的小巷裡面，她摔了一跤，爬起來的時候，只覺得頭昏眼花，然後有人走過來，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跟她說著什麼，她只一個勁地擺手搖頭，最後那人忽然說了一句英文，問她︰「小朋友，你沒事吧？需要幫忙嗎？」

　她茫然地抬起頭來，訝異自己竟然可以聽得懂這個人說的話，她潛意識地想要和他溝通，張嘴就是一口流利的英文︰「如果我想要回家，我應該去哪裡？」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因為她說的是英文。原來她會說英文……

　難道她是一個英國人？

　還是曾經在英國住過？

　對方見她年紀這麼小，天都快黑了還在外面跑，身上的衣服也有些髒兮兮的，還以為她是走失的小女孩，好心地建議她︰「你可以去報警，是不是和你的爹地媽咪走失了？」

　爹地……

　媽咪……

　走失……

　這些詞語組合在一起，讓她忽然有一瞬間的慌神，好像有什麼畫面在自己的腦海裡面呼之慾出，可是下一秒，她又覺得頭疼欲裂，根本就什麼都想不起來，那些畫面閃得太快，她來不及去捕捉。

　路人見她痛苦地抱著頭，小臉都要皺成一團了，這麼可愛的小女孩子和家長走失了想必大人一定會很著急，當下好心地從口袋裡面掏出了幾張錢幣遞給她，「我是來旅遊的遊客，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幫你，不過我看你臉色不太好，這裡有點錢，你最好是打車去警局報警，也許你的爹地媽咪正在找你，祝你好運。」

　路人剛要走，她連忙抓住了他的衣角，還是固執地問了他一遍剛才那個問題︰「我不去警局我應該如何回家？」

　「那你家在哪裡？」

　她的家在哪裡……

　她其實也不知道，可是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張口說︰「……G市……」

　對方似乎是聽過這個城市，告訴她說︰「這裡距離G市很遠，需要坐飛機，你應該去機場，可是你有錢嗎？你有護照嗎？你應該先找到你的爹地媽咪。」

　機場……

　有的時候人有一種潛意識的反應，她失去了記憶，可是她還是會記得自己應該走的是哪一條路，她還是覺得那個把她關起來的男人並不是一個好人，她還是覺得她應該要回家，就好像她會記得自己應該回到一個叫G市的地方……

　她並沒有按照那個路人說的去警局，她用那個人給她的錢打了一輛車直接去了機場。

　可是偌大的機場，到底她應該怎麼走下去？

　因為擔心那些人會追上來，所以她一個人躲在機場的牆角處，總覺得會有人來找她。她現在更需要冷靜，她失憶了，可是她發現她還有很多本事，她竟然會打架，她好像身手很好，而且她還會說英文，她以前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是不是真的如同那個男人所說的那樣，她是被他一手訓練出來的？

　****

　戚靳華一家人從機場的通道口下來的時候，正好是晚上，兩個城市相距不是太遠，沒幾個小時就已經到了，戚靳華背著一個單肩包，走在最後面，戚塵和老婆相親相愛地走在前面，這一趟航班並沒有太多人，通道口的人流量也不是很多。

　戚家做的是酒店的生意，所以全世界各地都有酒店，戚塵一下飛機就開始打電話讓人準備好酒店套房，戚靳華無精打采地跟在後面，剛想要跟上去，正好瞥見了機場外面衝進來幾個黑衣保鏢。

　戚塵也發現了，下意識地牽起了老婆和兒子的手站在一邊。

　戚靳華心中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本能地往四處張望。

　後來很多年後，他一直都在想，也許命運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會牽引著人們往前走，而緣分更是妙不可言的東西，好像是丘比特的箭，當它們都找上你的時候，命運、緣分、丘比特都會慢慢地指引著你朝著正確的方向走去。

　所以那一刻，他在機場的小角落裡面發現了那個蜷縮在角落的小女孩。

　那個他一直都堅信她沒有死的小女孩。

　原來信念這種東西也是這麼神奇的，他一直都堅信，所以上天都指引著他找到了她……

　他激動的難以言喻，抓著戚塵的手好半天都沒有發出聲音，戚塵還以為兒子怎麼了，搞了半天才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

　酒店的套房內，四個人，對面而坐。

　戚塵和舒清坐在沙發上面，對面就坐著戚靳華和展妞妞。

　「我已經打電話給姚三了，他應該帶著她的媽咪快過來了。」戚塵舉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道︰「現在有點晚了，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到。華華，你帶她去休息，還是？」

　戚靳華這一個月的悶悶不樂一掃而空，重新見到展妞妞，他自然沒有了以前對她刻意武裝起來的那種敵意，這一刻看著她白白嫩嫩的臉頰帶著一些塵灰，而身上這件白色的襯衣也有點黑漆漆的，小小的心臟也會為之一緊，好像是自己一直以來最喜歡的一個玩具被人家搶走了還虐待過一樣。

　「先去洗澡。」他站起身來，拉了拉沙發角落一直都悶聲不吭的妞妞，「去洗澡好不好？我讓我媽咪給你準備新的衣服。」

　舒清說︰「那我現在去給她準備衣服。」起身的時候拉了拉戚塵的衣角，示意他跟自己一起走。

　戚塵向來對兒子的教育有些開放式，這種時候自然也不會留在這裡，當然是選擇和老婆一起走，更何況他對妞妞也不是太熟悉。

　等到兩個大人走了出去，戚靳華想要牽著妞妞的手去洗手間，卻不想原本悶聲不響的小女孩忽然甩開了他的手，有些謹慎地問︰「……你剛才叫我什麼？」

　一路上都覺得她過於沉默，雖然知道她這個人不算是太多話，但是也絕對不會少話到這種程度。總是覺得她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了，而這一刻她忽然問出這麼驚悚的一個問題，戚靳華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小蠻牛，你不記得我了嗎？」他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皺著眉說︰「還是我叫你妞妞你有些不太習慣了？」

　「妞妞？」她皺眉，直覺認為這個名字實在是太……弱智？

　可是她竟然會覺得很親切，好像以前有很多人都喊過她。

　妞妞……妞妞……

　她揚起脖子看了看自己面前站著的小男孩，差不多的身高，長得倒是很討喜，好像看自己的眼神也充滿了關懷，自己以前認識他麼？

　還有剛才那兩個大人說，打電話給自己的爹地媽咪，那麼他們以前都認識自己？

　她已經找到了家了？

　會不會太幸運了？

　「展妞妞，你是不是……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嗎？」見她一直都不說話，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戚靳華重新坐在沙發上，歪著脖子問她。

　妞妞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腦海裡面卻是有些零零碎碎的畫面閃過，可是她總是有一種什麼都抓不住的感覺，好像越是用力去想，她的頭就越來越痛，到最後都忍不住伸出雙手捧著自己的腦袋，一臉痛苦的樣子。

　戚靳華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跳起來就找戚塵舒清。

　「爹地媽咪！你們快點過來！不好了！快點……」

　「怎麼回事？」戚塵聞言匆匆跑過來。

　戚靳華指了指沙發上面色蒼白的妞妞，「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剛才在路上就覺得她很奇怪，她剛剛竟然問我我叫她什麼，而且她好像也不記得我叫什麼……爹地，這是怎麼回事？她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戚塵看出妞妞的不對勁，想了想，這才慢慢地上前，坐在她的邊上，妞妞馬上有些謹慎地往邊上靠了靠，依舊一手腦袋，他的聲音刻意放得很輕柔，溫和地問她︰「妞妞？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麼？那你為什麼會在機場？你還記得嗎？」

　妞妞看了他一眼，這才點點頭，「……有人追我，所以就跑到了機場。」

　「是誰在追你？」

　「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們。」

　戚塵聽出事情不簡單，沉吟了片刻，又問︰「那你之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麼？為什麼我們帶你來你沒有反抗？是不是覺得很熟悉？」

　這才是關鍵，果然妞妞的面色都平和了不少，她謹慎的樣子微微放鬆了一些，不由自主地喃喃，「……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他……」她的眼神掃向了戚靳華，淡淡地說︰「……我好像感覺自己應該是認識他的，可是我怎麼都想不起來了。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們應該不是壞人，不會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