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我會考慮。」　

　　「這是個機會，你要好好考慮一下。」　

　　「我會的，紀阿姨。」　

　　「我等你的好消息，再見。」　

　　「好，紀阿姨再見。」　

　　楊妍妤掛上話筒後，整個人無力地往後一仰，癱在地上。她真的要離開這裡嗎？若要參與耿叔叔的服裝展，她就必須要待在法國一個月。而且她得先在半個月之內消化掉手上的婚紗訂單，才能前往法國。然後又必須在短期之內完成參展的所有作品。

　　這根本就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啊！若沒有充裕的時間，單憑她一雙手，是無法達成的；更何況她的靈感都來自於熟悉環境所給她的那種幸福與滿足的感覺，而法國對她來說是極為陌生的，她如何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感受到幸福？

　　楊妍妤歎了口氣，此時工作室的玻璃門被大力推開，江虹雙像陣風似的席捲而至。當她看見女兒躺在一堆婚紗裡發呆歎氣，她不禁笑了開來，難得看女兒這麼煩躁不安，這樣好，比較像她這個做媽的，所以她高興。

　　「女兒啊。」江虹雙叫喚著，也跟著躺在一堆婚紗之中，絲綢柔柔滑滑的襯在身下，相當舒服。

　　「媽……」楊妍妤無力地回應。

　　江虹雙好奇地揚揚眉梢。「怎麼啦？不是和紀阿姨聯絡上了嗎？怎麼還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媽，耿叔叔要我去法國一個月。」她相信爸媽還不知道這部分的細節。

　　「一個月？！」江虹雙大聲驚呼，開什麼玩笑？！婚紗店怎麼可能一個月沒有女兒這個大台柱頂著？！「耿介朋那老傢伙是要我們家斷糧一個月是不是？」

　　楊妍妤被母親誇張的表情逗笑。「紀阿姨說這次的秀展規模很大，事前有許多細節需要各方討論、協調。」

　　江虹雙一臉頭疼地揉揉眉間，先撇開店裡的生意不談，要他們兩老一個月看不到女兒，這叫他們怎麼受得了？但，去法國參展，對女兒來說可是個大好機會啊！

　　江虹雙順撫著女兒柔亮的長髮，女兒長大了，很多事她可以自己做決定。「你想去嗎？」

　　楊妍妤搖搖頭。「我還要想想，有很多的事需要克服。」她一向不喜歡待在陌生的環境裡，而且也不曾離家這麼遠過，再說，時間真的太過匆促了。

　　江虹雙點頭一笑。「不管你的決定如何，我和你爸都會支持你的。」

　　「謝謝媽。」

　　此時，一名工作人員探頭進來說道：「虹雙阿姨，一樓有您的訪客。」

　　「好。」江虹雙站起身。」加油、加油！」給女兒加油打氣之後，她才走出工作室。

　　楊妍妤瞪著天花板，一股煩悶之氣梗在胸口，讓她好想尖叫。其實她是想去的，但許多的問題卻令她遲疑，在去與不去之間矛盾掙扎，她究竟該怎麼選擇才好？如果是左浩，一定會有兩全齊美的方法，但……

　　楊妍妤搖搖頭，不，她不能太依賴他，雖然他們的感情親密得宛如親人一般，但畢竟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應該要避嫌。而且，昨天中午方凝所說的話或許並不只是在開玩笑，如果她是真的在意，那……

　　行動電話在此時響起，楊妍妤接起了電話。「喂？」

　　「妤妤啊，中午有沒有吃飯啊？」左浩低沉好聽的嗓音自行動電話裡傳來。

　　「吃了。」其實她正在趕工作進度，所以根本沒吃。在經過昨天中午方凝的一席話之後，左浩尋常的關切問候，如今卻令她感到不自在。而今天也是許久以來，左浩第一次沒押著她吃中飯。

　　「真的？」

　　你別管我了……「真的，你不信可以問我媽。」她不想再造成他的麻煩。

　　「壞妤妤，你明知我不敢找楊媽媽說話，你還要我去討罵。」

　　「媽媽不是有意要找你麻煩的。」

　　「我知道。對了，妤妤，今天我請你吃晚餐，七點過去接你。」

　　「啊？」楊妍妤一時反應不過來。「你找我吃晚餐？」

　　「是啊，吃晚餐。」左浩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不自然。

　　雖然他們常常一起吃早餐、午餐，假日時也常有兩家的家庭聚會，但左浩是不會找她共進晚餐的，因為晚餐時間是左浩所謂的「情人之夜」，他忙著和各任女朋友約會，享受浪漫的燭光晚餐，哪有可能將這麼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她這個「妹妹」身上？

　　楊妍妤懷疑地問道：「老大，我有沒有聽錯啊？你約我吃晚餐？」

　　「沒錯、沒錯，是吃晚餐。」

　　左浩雖仍保持著快樂的語調，但楊妍妤卻已聽出隱藏在輕鬆語氣背後的不安。

　　「老大，你怎麼了？你是不可能找我吃晚餐的。」

　　楊妍妤接連著提出問題，問得左浩差點無法招架。

　　「只是吃晚餐啊，我們又不是沒一起吃過飯。」

　　「你和方凝吵架了嗎？」這是她對左浩的反常行為，所能提出的唯一解釋。

　　「沒有。好了，就先這麼說定，我七點過去接你，我們去吃泰國菜。」老天！他完全沒想到，一向乖巧聽話的妤妤會有這麼多的問題。

　　泰國菜？！這下楊妍妤的眉擰得更緊了。「你在搞什麼鬼啊？你從不吃酸的，怎麼會想帶我去吃泰國菜？」

　　左浩在電話那頭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　　

　　「呃……你不是愛吃泰國菜嗎？而且，現在流行吃泰國菜，我也想試試嘛……」

　　「如果你不喜歡就別勉強，我們可以改吃點別的啊！」她可不想看到左浩吃飯吃到齜牙咧嘴的模樣。

　　左浩趕緊拒絕。「不、不、不，位置已經訂好了，不用換、不用換……」

　　為什麼一定要吃泰國菜？楊妍妤怎麼也猜不透左浩何以如此堅持，她想得眉頭都快打結了。

　　「左浩，你在搞什麼鬼？」

　　「沒，只是想找你吃個晚飯而已，你別想太多了……兄妹嘛，很久沒一起吃晚飯了，呵……」

　　「我不是想太多，只是聞到了詭異的味道。」

　　「放心，沒事的。」

　　「真的？」

　　「呵，保證沒事！」

　　左浩乾笑了一聲，笑聲明顯透著不安，這讓她緊皺的眉頭無法舒展，但她不打算再費心追究了，反正到了晚上就會曉得他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

　　「好，七點，我等你。」

　　「那我還有事，就不和你多聊了，我們晚上見。」他鬆了好大一口氣。

　　「好，再見。」

　　楊妍妤收了線，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天空正緩緩地飄下細雨。對於左浩的晚餐邀約，她感到十分不安，甚至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這讓她想到去年生日的時候，左浩為了給她一個驚喜，特別安排了一場戶外的Party，還請來兩個猛男大跳脫衣舞。那真是一個令人難忘的生日，因為當時的她所受到的「驚嚇」遠多過「驚喜」，即便事隔一年多，她仍餘悸猶存，甚至還能聽到那時眾人瘋狂的尖叫聲……

　　楊妍妤神色一凜，渾身打了個冷顫。雖然她的脾氣一向很好，但並不代表她都不會生氣，如果左浩心血來潮，又給她來個什麼瘋狂Party，她一定會狠狠地生他的氣！

　　「叩——叩——」

　　突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楊妍妤的思緒。「請進。」

　　楊淮大步走了進來，臉上充滿笑意。

　　見到帥帥的老爸，楊妍妤立刻起身。「老爸。」

　　楊淮一把抱住了她。

　　「嗨，女兒。」他這乖巧的女兒一直是他的驕傲，不像另外那兩個在英國讀書的兒子，老是叫他傷透腦筋。

　　「瞧你一臉不開心的，在煩惱什麼呢？」楊淮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只不過有些事情不知道該怎麼選擇才好。」望著魅力不減當年的帥老爸，楊妍妤淡淡地回道。

　　楊淮放開了她，拉了兩把椅子過來。「坐。」他先招呼女兒坐下，才又繼續說道：「我聽你媽說，你對去法國的事猶豫不決？」

　　楊妍妤點點頭。「是要考慮、考慮。」

　　楊淮慈愛地笑著。「我們會支持你的選擇，如果有什麼需要爸媽幫忙的可不要客氣唷！」

　　「我知道。」楊妍妤揚起了甜美的笑容，她完全瞭解父母對她的決定一定會百分之百的支持。

　　「對了，你可以問問你左浩哥哥，那小子時常有不錯的見解。」

　　聽見父親提起左浩，楊妍妤稍稍斂去了臉上的笑容。「我知道。」

　　「不過，別讓你媽知道，她最近對左家小於非常不滿。但話說回來，這都要怪左浩打碎了我們二十多年的美夢！打從你出生後，我們兩家父母就一直希望可以結成親家。而且，看到你和左浩感情這麼好，我們還以為能夠如願以償，只可惜，唉……他其實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如果你能嫁給他，我和你媽就不用擔心了。」

　　楊妍妤輕輕一笑，對於父親的一番言論，她無從回應，只能保持著一貫恬靜的笑容，這是她自衛的武器，有了笑，不會有人知道她的心是否受了傷，不會有人猜測她是否快樂。

　　笑，是她唯一的武器。

　　★　　　　　　　　★　　　　　　　　★

　　楊妍妤將水鑽耳環戴上，她退後兩步，檢視穿衣鏡中的自己。

　　她穿著一襲黑色緞面的連身裙裝，白皙的肌膚被襯得更加晶瑩剔透。而鏤空的後背是衣飾設計的重點，在典雅高貴之中添加一絲性感的魅力。

　　在穿衣鏡前來來回回轉了幾圈後，她還是決定將頭髮盤起來，露出細緻的頸項。

　　然後，她仔仔細地畫了個妝，藉著化妝品遮掩柔和的外表，讓自己變得更有精神，更加……犀利，沒錯，她就是要有犀利的感覺，因為她有預感，左浩今晚肯定會給她什麼「驚喜」，她必須先做好「應戰」的準備。

　　再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後，她滿意地抿嘴一笑。

　　「妤妤，你想讓我家的寶貝兒子噴鼻血嗎？」一直坐在一旁觀看的宋倩笑問道。

　　她原本想趁著左浩他爸去打球的空檔，來找一個星期不見的小姑娘聊聊私房話，怎知卻意外發現自家兒子竟約了小姑娘今晚共進燭光晚餐。

　　幸運趕上這場好戲讓她覺得愉快極了，要不是妤妤不讓她通風報信，她還真想通知其他三人偷偷一同前往「參觀」呢！

　　「浩浩媽媽，你太誇張了啦！」楊妍妤笑著說。「浩浩媽媽」是她從小對左浩母親的暱稱。

　　宋倩揮揮手中的手絹，作勢擦著眼角。「你們開始約會了，這是不是代表我們兩家四老的願望還有希望達成？這下你媽不會再動不動就找機會來修理我了，真好！」

　　自從左浩那渾小子上個星期在家庭聚會中做出爆炸性的宣告後，她已經被虹雙騷擾到幾近崩潰。唉！這也只能怪自家兒子不長眼，好好的女孩子擺在身旁他不要，偏偏去追求別的對象。難怪她老公會氣到不和兒子說話，她知道自家老公是因為就快沒了乖媳婦，所以氣憤難消啊！

　　楊妍妤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每回和浩浩媽媽聊天總讓她感到非常快樂。「浩浩媽媽你別想太多，我和左浩只是吃個飯而已。」

　　宋倩掩住嘴偷偷竊笑。「是嗎？我家那個帥帥兒子從不跟沒有『利害』關係的女人吃晚餐，一定是他突然想通了，發現身旁的妤妤才是他應該追求的對象，所以他才約你一起共進浪漫的燭光晚餐。」

　　連浩浩媽媽都這麼說了，那左浩今晚的邀約絕對有問題。不過，她並不認為左浩會像他媽媽說的那樣，是因為突然想追求她，所以才約她吃晚餐。

　　楊妍妤一邊惴惴不安地想著，一邊從櫃子裡拿出一雙四寸半的細跟高跟鞋。這雙鞋很高，如果當初沒有方凝在一旁鼓吹，她是不可能買下來的，但買回來之後，她就一直擱著沒有穿過。不過今晚也許派得上用場——穿著它踢人絕對很痛！

　　「哇，好高啊！」宋倩驚呼。

　　楊妍妤將鞋穿上，在宋倩面前轉了一圈。「好不好看？」

　　宋倩嚥下一口口水，怎麼她總覺得乖寶貝妤妤渾身充滿了殺氣？是不是她老眼昏花看錯啦？

　　「妤妤啊，只是吃個飯，不用把自己繃得這麼緊，放輕鬆點，你和左浩又不是陌生人。」她是很認同妤妤的精心打扮，而且也覺得今晚的她令人驚艷，只是……妤妤的模樣似乎不大像是要去約會，倒像是要和人打仗一般，感覺有些怪怪的。

　　「浩浩媽媽，對不起，今晚我不能陪你了。」楊妍妤充滿歉意地說道。

　　宋倩不以為意地揮揮手絹。「沒關係、沒關係，你們年輕人玩得開心就好。」

　　她站起身，往門口走去。「我先走了，妤妤，希望你今晚玩得『愉快』。」宋情特別強調「愉快」這兩個字。

　　楊妍妤跟在宋倩身後，送她到門口。

　　宋倩揮揮手，示意她別送了，但在關上大門之際，宋倩又探頭進來，對著楊妍妤說道：「妤妤，不許吵架，OK？」再叮嚀了一句後，宋倩才放心離開。

　　關上大門，楊妍妤露出會心的一笑。聰明的浩浩媽媽總是能輕易看穿別人的想法，但又不會直接戳破。

　　她看向牆上的掛鐘，還差十分就七點了。回到臥房，拿了外套、皮包後，她走出房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開始等待。

　　准七點鐘，門鈴響起，她的心跳也隨之加快，深吸口氣後，她站起身，撫撫裙擺，才打開大門。

　　左浩穿了一套正式的深色西裝，外搭羊毛風衣，整個人看起來相當的帥氣，只是……他的嘴巴也未免張得太大了！

　　「蚊子要跑進去了。」楊妍妤好心地勸告。

　　等她穿上大外套、關好門後，左浩還是愣愣地杵在原地，一副目瞪口呆的驚愕模樣。

　　「我們可以走了。」她說。

　　「你是我家妤妤？！」他大驚失色地問。

　　楊妍妤漾開一抹甜美的笑容。「要不然你以為我是誰？」

　　今晚她沒心情和他嬉笑，她必須養精蓄銳，以便應付待會兒可能會有的吵架。

　　她逕自走到左浩的BMW旁邊，不經意地瞥見後座那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花束還刻意用報紙遮掩住，顯然這束花不是給她的，否則剛才他早送了，也不用這麼費心用報紙遮住不讓她發現，只不過她還是看見了。

　　左浩到底在搞什麼鬼？她扭扭腳踝，突然希望她穿的這雙高跟鞋能夠更尖利一些。

　　左浩打開車門，紳士地請她上車。楊妍妤對著還處於驚訝狀態的他冷冷一笑，她攏攏裙擺，優雅地坐進車內。左浩隨後上了車，啟動車子，平穩地朝目的地駛去。

　　「你今天的妝畫得太濃了。」左浩邊開車，邊皺著眉頭說道。

　　「不好看？」

　　「是好看，只是不像你。」他的妤妤一向是純淨秀氣的，不適合濃妝艷抹。

　　楊妍妤淺淺一笑，趁著紅燈，她微微撩起裙尾，露出黑色亮皮的細跟高跟鞋。「那這雙鞋呢？」

　　左浩看了一眼，下巴當場又掉了下來。「嚇死人了！妤妤，你從來沒穿過這麼高的鞋子！」

　　楊妍妤神色一凜，冷冷地勾起嘴角。「不過，踢人很方便。」

　　左浩不安地笑著，是什麼原因讓他的妤妤充滿了「火藥味」？他試圖從楊妍妤的臉上瞧出一絲端倪，但楊妍妤並不理會他，她逕自轉頭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

　　「妤妤啊，你今天晚上的心情好像不大好？」左浩試探地詢問。

　　「不會啊！」楊妍妤甜美一笑。「你請我吃晚餐，又親自來接我，而且還委屈自己接受你怕極的泰國料理，我開心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心情不好呢？」

　　楊妍妤充滿諷刺意味的語氣，聽得左浩渾身不自在，他不安地挪動坐姿，並且趁著紅燈的空檔，側過身子面向她，將雙手放在楊妍妤的肩膀上。

　　「妤妤，你一定要記住，不管我做了什麼，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左浩認真地說道。

　　楊妍妤拍開他的手，不以為然地回答。「謝謝，不過希望你對我的好，我能夠領情。」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之中，車子繼續平穩地向前駛去。車外景物繁華，霓虹閃爍，而車內卻暗潮洶湧，氣氛沉凝。他們就在這怪異的氣氛中，抵達了目的地——中泰賓館，這裡的泰國菜正統而且風味獨特。

　　侍者幫他們打開了車門，楊妍妤歎了口氣，幽幽地說：「你一定有事，而我不喜歡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那令我感到不舒服。」

　　左浩還來不及回話，楊妍妤就已跨出車外。他歎了口氣，隨後走下車，並將車鑰匙交給一旁的泊車小弟。

　　左浩領著楊妍妤走進中泰賓館，他們預定的餐廳在一樓，侍者隨即迎面而來。

　　「先生、小姐，晚安，請問有訂位嗎？」

　　「有，我姓左，兩位。」

　　這時餐廳的經理也走了過來，笑著對左浩說道：「真是稀客啊，彭阿姨不知道你也吃泰國菜。你打電話來訂位時，我還嚇了一跳呢！」她和左母、楊母是舊識。

　　左浩笑了笑。「總要試試看的。」

　　彭阿姨看向一旁笑盈盈的楊妍妤，她慈愛地撫著她的手背。「妍妤是愈來愈漂亮了。來，把外套脫掉，阿姨幫你拿去放好。」

　　「謝謝阿姨。」楊妍妤有禮地回道。

　　左浩協助她脫下外套，但一看到她背部那一大片白皙細緻的肌膚，他又把外套推了回去，整個臉都綠了。

　　「怎麼這麼露啊？！」他在她耳邊低語，表情不悅極了。

　　楊妍妤不理會他，逕自將外套脫了下來，交給一旁笑開了臉的彭阿姨。「阿姨麻煩你了。」

　　「好的，沒有問題。」彭阿姨看向左浩。「對了，林先生已經到了。」

　　他還找了其他人？為什麼他沒事先告訴她？楊妍妤不悅的眼神立刻射向左浩，無言地表示她的抗議。

　　「我帶你們過去。」

　　彭阿姨在前頭引路，楊妍妤推開左浩，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左浩到底在搞什麼鬼？！

　　被推開的左浩不甘心的又立刻來到她身邊，以護衛的姿態擁著她，刻意用他高大的身軀擋住楊妍妤春光無限的背部。

　　楊妍妤瞪了他一眼，微微地掙扎著。「放開我！」

　　「你別想，我不許別人這樣色迷迷地盯著你看！」

　　「你無聊！」

　　兩人的模樣就像情侶打情罵俏似的，看在彭阿姨眼中，她也跟著笑得合不攏嘴，她一直看好這對青梅竹馬，也相信他們一定會有好結果。而今晚的他們正是餐廳裡最完美的一對組合，瞧，店內的客人不都紛紛投來讚許的眼光。

　　彭阿姨帶著他們來到視野極佳的靠窗座位，那是個四人的座位，但桌上卻只擺著兩副餐具，而且已經有一個男人坐在那。

　　男人笑容滿面地望著他們，楊妍妤則是一頭霧水。那個男人站了起來，熱絡地和左浩寒暄，他的眼神不時地瞟向楊妍妤，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妤妤，這位是林在民，我的球友，以前和你提過的，他是位外科醫生，你看，他長得很帥吧！」左浩笑著介紹道。

　　楊妍妤皺起了眉頭，心底的不安漸漸加深。

　　「在民兄，這位是楊妍妤，她是我最寶貝的妹子，今晚，我就把她交給你了，幫我好好照顧她。」

　　左浩替雙方做了大略的介紹，然後他放開楊妍妤，低頭望著她，當他看見她眼底的慌亂與不安時，他的心彷彿被揪疼了，她無助的模樣就像被拋棄的小貓，讓他不忍留下她一個人……不，這是她尋覓對象的好機會，他不該阻止的！

　　左浩狠下心，扯開微笑，說道：「好好玩，我先走了。」

　　在楊妍妤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左浩拍拍她的肩膀，隨即轉身離開餐廳。

　　楊妍妤茫然地眨著雙眼，看著左浩消失在餐廳的門口。

　　「不、不要……」別留下我一個人……楊妍妤撩高裙擺追了過去。

　　尋找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在中泰賓館的大廳，看到了左浩的身影，他正挽著美麗性感的方凝由大門口走了進來。他笑得好開心，不知何時手上已多出了原本放在車後座的那束紅玫瑰。他將美麗的花束獻給了方凝，方凝則開心地接過，並且回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楊妍妤無力地靠在牆柱上，此時，左浩像是有感應一般朝她望了過來。兩人眼神交會的瞬間，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歉疚和不捨，但很快地又笑了開來，他對著楊妍妤揮揮手，然後摟著方凝走進另一頭的歐式餐廳。

　　謎底終於揭曉了。

　　左浩並沒有打破他自己的原則，今晚還是他的「情人之夜」，而且就如同她事前所預料的，女主角永遠不可能是她。

　　他是怕她會拒絕他的安排，所以才謊稱自己想試試泰國菜，也才會親自接送她。他努力地想找個人來代替自己照顧她，如此一來，他就可以不用再為她的事而煩心了。只是，她沒想到，他的動作會這麼快……

　　楊妍妤低垂著頭，望著自己傷心的淚水一滴一滴掉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她的心好痛，好像破了一個洞，一個永遠無法填平的洞……

　　「還好嗎？」彭阿姨憂心地問，完全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楊妍妤迅速地抹去頰上的淚水，她抬起頭，甜美地笑開。

　　「我沒事。」她笑著回答，彷彿剛才的一切她完全不在意，彷彿剛才的淚水只是因為風沙刺痛了眼。

　　笑，是她唯一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