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聖獸宮 下卷

第七十一章 暗殺者

　聖殿外，一個紅髮男人望著陰霾的暮色發呆。紅衣、紅髮，他的眼睛更是紅得驚心，並非那種明亮的寶石紅色，而是一種閃著幽光、帶有侵略性的鬼魅色彩。男人如一朵血色薔薇綻放在陰鬱昏暗的蒼穹下。

　男人淺淺哼著極不規律的詭異曲調，忽然一絲細微的冷風佛起他耳邊的髮絲……男人察覺到什麼，轉過身時，另一個全身漆黑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

　紅髮男人微微一笑：“夜引狙……你會嚇死人的。”

　被稱作夜引狙的男人擁有銳利的眉峰，面容如千年冰雪般僵硬緊繃，他的體格健碩，四肢強壯，但腳下卻步履如風——速度和力量完美的結合在一起，最可怕的是，夜引狙殺人時悄無聲息，很少人能活著看清他的樣子。

　“我來是為告訴你，不要插手我的事。”夜引狙的口吻沒有商量的餘地，他不僅僅是告知，更多的帶有警告的意味。

　“呵呵……”紅髮男人沒有生氣：“怎麼，你就這麼怕我搶在你之前立功？……而且我沒記錯的話，源惡希望我們合作除掉他。”

　“不需要。”夜引狙說。

　紅髮男人做了個無奈的手勢，他既不表態贊同，也沒有特意反對。

　“吶……夜引狙。”紅髮男人望著盤踞在天空的，越發呈現人形的黑霧，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沒覺得……已經開始變天了麼。”

　*

　“小語……小語……醒醒！”

　誰在叫他……

　顧聽語感到一陣推搡，他昏昏沉沉的醒過來，第一眼看到念行焦慮的面孔。

　“小語！”

　頭很痛，顧聽語環顧四周，他發現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雨林，身後是一座亂石堆積的土丘，土質與鬆軟的平地極不相稱……

　顧聽語躺在濁陰的懷裡，念行蹲在旁邊望著自己，而青雀正在一邊架起篝火。

　“我們這是在哪？”顧聽語問。

　“你看後方的山丘，那是我們之前所在的島嶼，我們當時沒有沉入海底，它帶著我們憑空從地底鑽了出來。”青雀看到顧聽語醒來，剛想靠近他，卻被念行搶先湊近顧聽語懷中撒嬌，青雀垂下頭，繼續翻動篝火。

　“……你們都沒受傷吧，”顧聽語坐起來，有些尷尬的問道。

　“沒有哦~~我很強壯的！”念行笑嘻嘻的回答。

　“噓——”忽然濁陰眼神冷下來，他側耳傾聽了半晌，除了叢林深處時不時傳來的鳥鳴，周圍似乎沒有威脅。但濁陰有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自從來到這裡之後，他總感覺有人在暗處窺視他們。

　“怎麼了，”顧聽語看著濁陰。

　濁陰搖了搖頭。算了……即便是有威脅，他也會拼上性命全力保護顧聽語的。

　“天快黑了，我們找點吃的東西”，青雀獨自站起來，他想了想，回頭對顧聽語說道：“這裡說不定伏擊著敵人……我們，最好還是一起行動。”

　“好。”顧聽語贊同。

　夕陽從茂密樹葉的縫隙中投射過來，為鬆軟的泥土間打上斑斑點點的光跡。

　念行和濁陰一左一右護在顧聽語周圍，而顧聽語卻不時回頭，青雀一個人落單走在後面。

　與此同時，樹叢後，一根毒針也靜靜瞄準青雀。

　夜引狙隱在樹梢上，他已觀察顧聽語他們許久，據他所感受到的，四人中最強的能量源來自青雀——這點與他所知的信息明顯不符——更怪異的是，那人類的能量源他居然探測不到。

　在此情況下，不適合正面攻擊——夜引狙判定。

　夜引狙選定的攻擊時間一般在深夜，夜晚才是他最好的偽裝，而現在，在他們處於高度防備的情況下，削弱最強者的實力，引發他們之前的混亂，這樣最容易暴露防衛空擋……到那時，夜引狙只需要簡單掐斷人類的脖子就好……

　顧聽語停下來，他忽然有一種快要失去青雀的感覺……

　青雀看著顧聽語，他非常不願意在此時給顧聽語增加煩惱，尤其在這個場合，這個處處隱藏殺機的環境，根本不是耍任性的時候。

　但他的大腦，無時不刻不在回閃著燈塔樓梯上的那一幕。

　“青雀，前面好像有……！！！”心裡忽然搖響一陣警鐘，風停了，所有人的動作都慢下來——顧聽語看到了——呼嘯而來的銀針在他的視線裡如膠片慢放般緩緩刺向青雀。

　——“青雀！小心！！”

　一瞬間被不斷拉長放大，但其實那只是顧聽語自己的感覺。

　顧聽語猛的撲向青雀，幾乎就在同時，濁陰右手掌心處掀起凌厲的黑色漩渦，那刀風瞬間截斷不遠處一根蒼老古樹……樹葉散落，襲擊者卻早已失去蹤影。

　“噗通……”顧聽語抱著青雀栽倒在地。

　青雀扶著倒在自己身上的顧聽語，此時顧聽語皺緊眉頭，極力克制著身體裡隱隱傳來的刺痛。

　“我……沒……”他想說自己沒事，可是張口噴出的，卻是濃黑的血污。

　“小語！！！！！！……”念行尖叫著想要查看顧聽語的傷勢，卻被濁陰攔下——

　“別碰他，”濁陰小心翼翼的翻開顧聽語的衣領，果不其然，右耳根下有一個極細的小孔，若不是周圍皮膚略有發黑，根本無從辨認。

　“是夜族暗殺者。”濁陰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顫抖：“沒事的，這種毒短時間內不至於喪命，發暗器的人身上也一定帶著解藥……一定不會有事的……”濁陰重複著：“現在……不要讓他有大的動作，不要讓風吹到他！”

　青雀感到顧聽語的體溫正迅速下降，再細微的輕風吹在顧聽語身上，都能激起他激烈的顫抖。

　“……冷……”顧聽語閉著眼睛，輕輕哼道。

　念行焦急道：“快啊，去找個可以避風的地方！”

　“……”青雀至始至終沒有言語，他緊緊摟著顧聽語，感受熱量一點一點從心愛的人身體流失，他已經心痛到無法思考了。

　“青雀，你鎮定點，暗殺者肯定還會出現，你這樣對小語沒有任何好處。”念行褪去往日稚氣，一臉嚴肅的安撫道。

　青雀勉強點了點頭，他背起顧聽語，濁陰走在前面，念行護在後面，他們小心翼翼的在叢林裡穿行。

　太陽落下山頭，他們終於在寒夜到來之前，找到位於叢林邊上的一個小山洞。

　“顧聽語情況怎麼樣？”濁陰將沿路砍下的樹枝聚在一起，卻因為指尖顫抖而笨拙得無法燃起篝火。

　青雀有種抱著冰塊的錯覺，此時顧聽語體溫冰得嚇人，蒼白的面容毫無血色，他的嘴唇已經呈現出淡淡的紫色。

　“念行，你幫我點燃這些該死的樹枝！”濁陰已經急得滿頭大汗，念行二話不說接過打火石——他和濁陰都不擅長火系法術，而唯一可以靠法術點燃火堆的青雀，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此時恐怕連大腦都凍結了。

　篝火終於燃起。

　濁陰和念行並肩坐在洞口阻擋寒風，火光照耀在石壁上映出長長影子，青雀摟著顧聽語，他將腦袋埋入顧聽語的頸窩，宛若石像般一動不動的沉默著。

　忽然，青雀感到耳邊微微顫動，顧聽語張開嘴唇，貼在青雀唇邊說了幾個字。那聲音輕的只有青雀能夠聽清……

　顧聽語說：“青雀……抱歉了。”

　抱歉無法給予你想要的完整。

　抱歉原來我也是貪心的人。

　顧聽語依然記得曾經青雀紅著臉，告訴自己不要勉強，他會一直等他。

　所以……抱歉了……讓你等到的，竟然是這樣的我。

　“聽語？聽語……？”青雀一遍一遍哀聲呼喚著，在顧聽語給他第二次生命的時候，他就立誓此生只為顧聽語而活，那麼他還在困惑什麼？他在不滿什麼？他在妒忌什麼？？

　他怎麼會忘了呢，他愛的是眼前這個人，這與其他人都是無關的啊……

　“！！”濁陰突然站了起來，他望著洞外漆黑的夜色，瞳孔愈加深邃，渾身綻出駭人的殺氣。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