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月十九日, 旭王奉召入汴京。
臨走前, 旭王接見了晏無咎。
「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別鬧出什麼事就好, 至於陪陵丟失密令和鑰匙之事,本王此次面見父皇,會奏請御前, 呈秉此事。儘量保全封莊無辜百姓,不被遷怒。六扇門能破案最好,若是破不了,也已經無關緊要。無咎你, 一切照舊就是。」
旭王說這番話的時候, 晏無咎見到了白家的族長白曉風, 還有, 木天河。
白曉風是個四十多歲的清中年男人, 跟木天河站在一起,卻不會叫人覺得是父子。
因為白曉風雖也是武人, 卻有一種歲月沉澱的儒雅之氣。
如果說木天河性沉質冷, 就像是背山的山巖巨石, 白曉風就是陽山一面歷經歲月的參天古樹。
怎麼說也是長輩, 晏無咎微微頜首, 算是見禮了。
白曉風也溫和還禮, 從容淡定,到底是一族之長,見過大風大浪, 不至於像木天河那樣,每次一見了晏無咎,就被那矜傲凌厲的氣場所懾,再怎麼沉默,都透著警惕。
這麼可愛,簡直招著晏無咎若有所思。
什麼沒出事就好,查不出來也無所謂。對於旭王臨走前的話,晏無咎半個字都不會信,或者說,恰恰要反著來理解。
目前為止已經很明顯了,旭王好像根本不願意六扇門破案,對於密令和秘鑰找不到樂見其成。
但這中間到底有什麼秘密,才是晏無咎最關心的。這不僅僅決定他能不能在旭王這裡立足立威,更重要的是,此事勾起了晏無咎的好奇心。
旭王是十九號凌晨啟程的,六扇門在此查案,怎麼說於情於禮也要來送行的。
一通廢話寒暄和機鋒之後,旭王離開,晏無咎立刻叫住一臉冷情冷性的顧月息。
「阿月留步。」
顧月息腳下不由自主停頓,冷清回頭望去,但見那張華美凌厲的面容,紅唇微揚,眼眸輕彎,琥珀茶色瞳眸浮光澄澈,笑得絢麗隱秘,無辜無害。
似繁花春水,卻不知水深幾何,花下藏了多少刀鋒。
「時間不多,我們抓緊時間查案吧。」
顧月息波瀾不驚,清冷聲音平靜:「你確定要這麼多人一起跟著?」
晏無咎緩緩眨眼,下巴微抬:「你們先帶人回去。」
蘇見青和樊雷對視一眼,眉宇微皺,但到底低頭稱是,帶著一幫鴉羽衛的人,浩浩蕩蕩離去。
「這樣可以了嗎?」
顧月息沒想到他這次這樣聽話,一個人都不帶,頓了一下:「走吧。」
六扇門這邊雖然有一群便衣捕快,但是都只是小卒,顧月息也只一人,諸葛霄不在他身邊很正常,畢竟前幾天才重傷。
可是,風劍破明明已經回了六扇門也沒有露面,晏無咎就明白了,一定是風劍破沒在諸葛霄那裡討到什麼便宜。
晏無咎對諸葛霄不經事的失望,又稍稍挽回了一點風評。覺得,還可以再觀望一下。
「這是要去哪裡?」晏無咎問道。
這次顧月息很快就回答了,聲音平靜不算冷淡:「底下人發現一具奇怪的屍體,可能找到一些線索,所以要去看看。」
他頓了一下,淡淡道:「也可能什麼都沒有,你要是覺得無趣,也可以不去。」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晏無咎。
「阿月感興趣的,我也很感興趣。」晏無咎聲音清淡,分明是旖旎的話語,聽上去卻無半點遐思輕佻。
於是,兩人和一眾低調的便衣捕快,分頭前往義莊。
封莊雖然叫莊,卻是一個小鎮,既然是鎮,便圍繞著封莊,以四大姓氏基本劃分為四個村莊。
顧月息的人發現屍體的義莊,在北面比較偏僻的那處村莊,是封家的地界。
那裡平日裡就人煙稀少,基本已經廢棄不用,就停些客死異鄉的薄棺,等統一登記了,再由封家祭祀統一收殮下葬。等著可能永遠也不會找來的尋親著,未來有一日將屍骨帶回去,落葉歸根。
守在那裡的捕快說道:「看守義莊的老頭年老昏花,說不清這屍體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大人叫我們查看封家這裡不正常死因的屍體,結果我們意外發現了這個。」
「大人請看,這具屍體別的正常,但是他的衣服被人換了,明顯不合身。按理來說,如果是無人收斂的苦命人,封莊這裡見得多了,根本沒有精力和條件給他們置辦殮衣。能特意替他們安葬,已經是封家行善。更何況,您看——」
屍體的樣子有些可怕,已然看不出生前樣子,晏無咎實在不知道還能看出什麼來。
但是顧月息面不改色,眸光冷靜,帶著手套仔細地查看著屍體的手腳和關節。
晏無咎微微偏著頭,緩緩眨眼看他。
顧月息還算厚道,沒有打啞謎,直接說道:「這個人生前是個體面人,生活優渥,並沒有做過苦力。但他身上的衣服卻明顯與他的身份不符。的確是有人特意換了衣服,遮掩他的身份。」
他繼續翻檢屍體,用藥水小心將衣物和皮膚分離。
等屍體翻過去後,就連晏無咎都微微睜大眼睛。
只見,屍體的背上有一片格外明顯的色塊。
顧月息面不改色,微微按壓,仔細辨別。
「刀。」旁邊的人立刻配合地遞上驗屍的工具。
晏無咎微微側身,環顧了一圈義莊環境,走到門外。
不久,有人走到晏無咎身邊,遞給他一片翠綠修長的葉子。
「晏大人,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不舒服很正常,您可以嗅嗅這薄荷葉,會好許多。」
晏無咎接過,道謝,垂眸看著那片葉子,並沒有用。
那人頓了頓:「很有效的,聽說是離王大人當年特意培植的,流傳了幾百年。只有六扇門的捕快才能用到的東西,您試試吧。」
晏無咎抬眼看過來,緩緩笑了一下:「這麼珍貴,我要怎麼謝你?」
那捕快立刻低頭,侷促道:「這是,顧大人叫在下送來的。不敢當您的謝。」
顧月息?
晏無咎略略意外,抬眼回望,看到那個人還在專心致志應對那副屍體。
那篇葉子已經失去了水分,卻還是碧綠鮮艷,放在鼻息之下,一縷沁涼清新之氣,直襲腦海神思。
晏無咎喝過薄荷茶,這感覺的衝擊比薄荷茶第一縷的冷香還要沁人。
嘖,欠了人情啊。
「那個,大人說不必說是他的意思,您能不能當作不知道?」那人小聲為難道。
……
顧月息退後,將手套拿掉,同時換掉身上的外衣,用特指的水淨了手,特質的熏香熏了身。
走出來的時候,晏無咎明顯感覺到他週身一陣清涼,就像是傳說中的陰氣籠罩一般。
晏無咎眉睫微抬,立刻從體質屬陰,想到見鬼,好奇地看著他。
畢竟,預知未來的話本都有了,見鬼破案為什麼不能有?
顧月息意識到晏無咎的反應,立在原地,淡淡說道:「怕屍體近身,驗屍後要用內力震開熏香,讓其發揮作用。我修習的內力清冷,故此運功之後週遭會偏冷。」
看來因為這個,顧月息沒少被人誤解。
晏無咎聽了卻頗感無趣,眼底的百無聊賴,更添幾許寡歡疏淡。
「有什麼發現嗎?」
顧月息頜首,眉宇冷清:「這個人是被陰寒內力震斷心脈而死。兇手是從背後突然襲擊,一掌斃命。死亡時間不清楚,初步估計在二十天到四十天之間。」
晏無咎意外:「時間跨度這麼大?」
「因為屍體被轉移過,很可能被至於陰冷環境中,延緩了死後屍體的變化。」
晏無咎發現,顧月息神情冷靜,並無本該有的迷惑思索,心念一動。
他上前一步,低聲問道:「阿月見多識廣,可知道什麼武功有這種效果?」
顧月息清冷面容,喜怒不顯,波瀾不驚看著那雙琥珀茶色的眼睛,像是暖陽穿過層層繁花落在冰雪消融的湖面。
晏無咎的身上,有他送去的薄荷葉的冷香。
「……」顧月息頓了頓,輕聲說,「封莊木家祖傳的開山掌,有這種效果。」
晏無咎微微挑眉,眸光流轉:「木天河。」
他想到了白家院子那口井,小白兔晨曦說的,掉進井裡的不聽話的叔叔。
這就對上了。
動手的人無疑是木天河。他是木家人,且與白曉風關係親厚,當時在那個院子。
這個人偷聽到了白曉風和木天河的話,被發現了,逃跑的時候想要挾持白晨曦,卻被木天河一掌擊落井底。
白家以白晨曦險些落井為由,立刻將井封死,那時候六扇門剛剛來封莊查案,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屍體很可能沒有立刻轉移走,在那口井裡待了很久。
陰冷的環境,會對屍體的腐爛情況造成影響。
後來,屍體被移走,因為六扇門查得嚴,他們也不能將屍體運出去,就給他換了衣服,將他和那些無人收殮的死屍放在一起,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被封家統一收殮下葬。
那麼,問題來了。
木天河和白曉風之間有什麼秘密,被這個人知道了,木天河必須殺他滅口?
這個人又是誰派來的?
晏無咎還記得,在井口找到的絲縷布條,那布是宮裡貴人賞賜人愛用的貢品。
什麼人行動的時候,身上還會穿著這麼明顯暴露身份的衣著?明顯不是專業的熟手。
至少,龍鱗衛裡的人絕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出門行動前,連行頭都會統一換掉。
顧月息看到晏無咎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沒有出聲,等晏無咎似是回神,才平靜說道:「木家開山掌是會造成這種死因,但也不等於人一定是木家人所為。此事暫且不要聲張。」
晏無咎點頭。
顧月息眉睫微動,這是第二次了,晏清都表現得很聽話。
若是他們第一次在清苑縣見面時候,晏無咎也是這樣乖乖聽話,沒有輕佻凌厲,沒有清狂傲慢,誰都不放在眼裡的乖張放肆,也許……
「阿月在想什麼,怎麼看著我不說話?」
顧月息回神,看到他唇角微彎,略帶幾分薄笑。
那樣綺麗華美的相貌,越是鋒芒張揚越是懾人,即便是偶爾溫柔優雅淺笑,也不會顯得溫良純然。難得乖順,也像荼蘼之下藏著暗刺。
皎潔無暇之下,是晦暗神秘,是無法掩飾的矜貴傲慢,似笑非笑,引人步入險地。
晏無咎緩緩眨了下眼,纖長稠麗睫羽柔和了面容的凌厲,他看著顧月息,自覺無辜純良,等著他的答覆。
顧月息淡淡說道:「在想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但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說。」
「阿月待我坦誠,同心協力,我當然不會對阿月藏私。我的確發現了一個問題。」
晏無咎斂去笑容,正色道:「聽說木家老族長死前在熏香,用的香是封家祭祀合的。發現老族長死了,眾人進去的時候,香已經燃盡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所以,我一直在想,那個香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顧月息思索:「案發之時是五月十八,我們六月初來封莊,很多線索都沒有了,但香灰還在,當時沒有察覺有什麼問題。」
晏無咎眨眼,不緊不慢:「是嗎?可是我還聽說,在你們來了以後,封家死了個老祭祀。不知道是不是合香的那位。」
顧月息猛地看向他。
一看他的反應,晏無咎就明白了:「看來六扇門不知道這件事,我也是因緣際會聽來的,據說是因為那一日旭王駕臨,整個封莊迎駕,怕老祭祀之死衝撞了貴人,所以按下不表。對了,他們說老祭祀是自然老死的。太巧了,可惜我手下無人有阿月這般神乎其技的驗屍手段,就算悄悄開棺,恐怕也看不出什麼。」
顧月息點頭,冷靜說道:「這件事我來辦。」
「那,我繼續明著查案,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這是七月十九號,距離第一個人死去,已經整整兩個月。
顧月息和晏無咎約定好,今夜子時在此見面,便分道揚鑣,分頭行事。
晏無咎去了白家。
這次熟門熟路,一到院子裡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那隻小白兔也立刻發現了晏無咎,小小尖叫一聲跑過來,又一次叫他守株待兔。
晏無咎半蹲下來,將瘦小緊緊抱著自己的小身影輕輕抱在懷裡,笑著戳戳他的小臉:「今天吃飯了嗎?怎麼還是這麼瘦小?」
雖然瘦瘦小小,不像六歲的孩子,但小兔子生得極為白淨清秀,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天真無邪,招人憐愛。可愛到有些夢幻,簡直萌得人的心都軟了。
晏無咎向來不大喜歡小孩子,可能是表兄家的阿湉太過可愛,潛移默化改變了他,他見了白晨曦就願意跟他親近。
甚至,動了念頭。
他以後是不會有孩子的,他自己無所謂,家裡那兩位老人雖然沒有表示過,但晏無咎知道,他們一直很嚮往天倫之樂。
所以,晏無咎在想,要是這件事了了,或許可以收養這孩子。
他叫人查過了,這個孩子雖然和白曉風沾親帶故,但是關係很遠,跟孤兒並無差別。或許可以和白曉風就此商量一下。
「晨曦是個好名字,叔叔家沒有小孩子,你願意做叔叔家的孩子嗎?」
小朋友乖乖笑著用力點頭,睜大清澈的眼睛:「我好喜歡好喜歡哥哥,可是,也喜歡舅舅,我去了哥哥家,舅舅怎麼辦?」
晏無咎沒想到,這還是個念舊有良心的小兔子,笑著刮刮他微嘟的小臉。
「那,我去問問晨曦的舅舅。」
小朋友笑著點頭。
晏無咎看了看,週遭就他一個人。
「怎麼就你一個人,在玩什麼遊戲?」
「寫字。」
晏無咎被他拉著手走過去,在地上果然看到用樹枝一筆一劃寫了很多字。
看到其中重複的兩個字,晏無咎笑了:「這個,是不是寫錯了。是在寫你的名字嗎?」
小兔子點點頭。
看著地上的「辰羲」二字,晏無咎接過他手中的樹枝,在旁邊寫下「晨曦」。
「誰教你寫得字,看看,哪個才是小白兔的名字?」
雖然晏無咎笑容溫柔好看,小白兔也很喜歡他,但這次,對方遲疑了下,沒有昧著良心點頭。晏無咎的盛世美顏失效了。
小朋友接過樹枝,在他自己寫下的兩個字上畫了個圈。
晏無咎微微挑眉,失笑,眼眸微彎:「啊,原來是辰羲,不是晨曦啊。」
不怪晏無咎相差,一般人起名字都會想到晨曦,代表一天的開始,充滿希望光明寓意的名字。而不是辰羲,這兩個像是拗口拼湊出的字。
小朋友微微嘟著嘴巴,並不說話,好像有些不開心。
晏無咎摸摸他的頭:「沒有日光的辰羲,這個名字也很好啊。辰,是星辰,羲,與伏羲同名。哇,好厲害呀。」
小兔子笑起來,很開心的點頭。
他好像不喜歡說話,笑得開心,也是安靜無聲的笑。
又乖又憐。
「辰羲,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不能纏著客人沒有禮貌。」
晏無咎抬頭看去,看到神情穩重微微不悅地看向他們的木天河。
小朋友很聽話,立刻從晏無咎懷裡站直,看了看他,往木天河身邊跑去。
木天河雖然微微皺眉,神情並不真的凶,看得出來是真的關心疼愛那個孩子,拉住白辰羲的手,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他有什麼損傷,這才平靜看向晏無咎。
「晏大人。不知道晏大人突然造訪,有何貴幹?」
晏無咎輕笑,笑完神情卻一點點斂去表情,平靜看著他,若非眼底殘留的似笑非笑,已然稱得上是凌厲。
「木族長真客氣,聽聞封莊四族親如一家,眼看木族長連白家造訪什麼客人都要事無鉅細過問,看來傳言是真的啊。」
他笑著忽然說道:「可我怎麼又聽說,封莊四族,白家和另外三家分庭抗禮,三家聯合才能與白家平起平坐。看木族長今日這番表現,想來這個平衡是打破了。不知道封家、公輸家怎麼想?」
木天河就像一塊巨大的山巖,沉默在那裡,一語不發。
「晏大人既已說了,封莊四族親如一家,他們自然是樂見其成了。」
晏無咎循聲望去,看到儒雅淡定的白曉風。
他面上並沒有明顯笑意,給人的感覺卻光明溫暖。淵渟嶽峙,德高望重,不外如是。
晏無咎只那一瞬眉宇凌厲,很快就溫和收斂,微微頜首:「白族長。」
「晏大人。大家既然同在王爺手下,又何必多禮。天河族長剛剛上任不久,脾性耿直不會說話。辰羲這個孩子跟天河投緣,封莊正值多事之秋,他也是關心則亂。望晏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白曉風說著,看了眼木天河。
木天河立刻拱手一禮:「剛剛天河失禮了。」
晏無咎似笑非笑:「白族長說得是,大家都在旭王手下做事。這點小事何足道哉,我來白族長這裡,也是為此。天河族長沒必要這般防備,倒像是欲蓋彌彰。」
木天河猛地抬眼看來。
他神情雖然沉默,氣質有些偏冷,陰沉,像是藏著什麼心事,壓得他疲憊不堪。
但是,蒼白眉眼之間並無叫人覺得不舒服的戾氣和陰暗,就算此刻這樣微微皺眉看著晏無咎,也只覺他眸光澄淨,是個坦蕩正直的漢子。
所以,看來看去,就只有晏無咎囂張跋扈,氣場逼人,亦正亦邪,不像好人。
晏無咎笑著,眨眨眼,從容散漫:「抱歉,我失言了。既然是小誤會,那我以後可以常來跟小白……辰羲玩嗎?」
辰羲聽不懂大人們在說什麼,只見晏無咎一直笑著,大家聲音也都緩慢平和,便無憂無慮,此刻聽了晏無咎的話,也期待地仰頭看著木天河。
木天河沉默地摸摸他的頭。
白曉風溫和微笑點頭:「自然可以。難得晏大人與這個孩子投緣,是他的運氣。天河。」
木天河鬆開手,小朋友抬頭望望兩位長輩,看到舅舅點頭,立刻開心跑向晏無咎。
晏無咎將他抱起,笑著蹭蹭他的臉:「叔叔帶你去玩好嗎?一會兒親自送你回來。」
小朋友坐在他懷裡,開心地對木天河和白曉風招手。
白曉風也笑著頜首,很放心的叫他們走了。
等那一大一小兩個人不見了,木天河才憂思深重看向白曉風:「大哥,怎麼能叫辰羲和那個人在一起,萬一……」
白曉風溫和坦然看著他:「堂堂鴉羽衛首領,豈會對一個幼童不利。我知道此人起勢突兀,來歷凶險,但他年紀輕輕能走到這一步,必然不是普通人。結個善緣也好。」
「善,善緣?」木天河想到那人俊美貴氣的面容,眉宇之間的華美綺麗簡直凌厲逼人。
聽到他微微茫然的反問,白曉風笑了一下。
「看人怎麼能只看相貌,識人又怎能只憑言辭。端看他父親入獄,外祖家敗破亡之際,卻能放心全權信任他,此人行事雖然看不出章法,卻能數月之間,扭轉乾坤,不但保全家人,還能叫禹城季家再上一層樓。旁人看著尚且凶險,何況是親歷其中。禹城季家幾代皇商,看人的眼光怎麼會差?」
木天河依舊緊皺眉頭,越發迷茫:「所以,是善緣嗎?」
「希望吧。」
……
子夜時分,封莊北面義莊。
晏無咎如約而至,顧月息已然在此。
「如何?」
顧月息點頭:「封家的老祭祀,不是自然老死,是自殺。」
儘管已經有所預料,晏無咎眸光還是微微冷厲。
顧月息凝眉思索:「木家、公輸家兩位老族長,再加上封家老祭祀,都是自殺。他們一定隱瞞了什麼秘密。」
晏無咎冷聲:「難道真的是因為丟了秘鑰和密令,怕自己帶累封莊,以死謝罪?或者說,他們故意藏起密令和秘鑰,不想陪陵被打開?」
顧月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抬眼怔然看向他。
晏無咎立刻又推翻了這個想法。
這一點根本不通,因為陪陵是一定會打開的,藏起密令和秘鑰並無用處。只不過是換種方式開啟陪陵罷了。
顧月息抬眼:「先回去吧。你是對的,這件事的起因可能在最後才去世的老祭祀那裡。封家才是重點。明日我會徹查封家。」
也只能如此。
這種好像離真相就只差半步,卻怎麼也找不到跳過去的那座橋的感覺,著實不好受。
但晏無咎明白,他們一定離真相很接近了。
兩人轉身,往回走去。
就在晏無咎轉身的那一刻,背對著他的義莊門口,一株枝繁葉茂的槐樹上,淡淡香氣悠然而來。
顧月息也聞到了那縷香息,更聽到了那縷清風。
好像只有一縷,彎折了樹枝,輕輕搖曳,讓出風道。
什麼情況,才會只有一縷風?
機關!
「小心!」顧月息立刻回轉朝晏無咎拉去。
但是,兩個人這一轉身,已然拉開距離,那冷銳幽藍箭頭,來勢洶洶,已然近身。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六扇門排排坐,分葉子。
老門主:這可是三百年前流傳下來的異株,很珍貴的,每年產量有限。
風劍破:我不要,我只打架不驗屍。
諸葛霄:謝謝門主。(因為嘴甜很乖,被多分了一個。)
……案發現場……
風劍破:我不行了,給我一個!
諸葛霄:呵呵。
顧月息:……
風劍破:見死不救,你們……
……
某義莊。
晏無咎轉身走出去。
某捕快(小聲嗶嗶):果然是個矜貴嬌氣小少爺,臉色都白了。
顧月息(專心致志解剖):把我的薄荷葉拿給他……不必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