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她去哪兒了?
“第三,我要見一個人——美代子的親生母親。”
“美代子”的存在,是最關鍵的問題,似乎是連帶著所有的事情,都前前後後串了起來,子衿心裡很清楚,不把這個“美代子”的身份問題搞清楚,所有的事情,都不會解決,包括她的父母。
松本和田對於這個要求,似乎是有些意外,又有些為難的樣子,“你想要見她?”
頓了頓,他又說:“申小姐,我不想對你做任何沒有把握的承諾,就像是你說的,我們是合作關係,合作最重要的就是彼此的尊重和信任。我不能有把握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你可以見到她。”
“什麼意思?”
“電話裡說不方便,等到了日本,你就明白了。”
子衿想了想,“那好,如果這個條件你不能確定是否可以滿足我的話,那麼我希望你可以幫我把我的父母從山下久智的手上救出來,我回了日本,他必定也會去日本,我知道我的父母都在他的手上。”
松本和田沉吟,片刻之後,慎重的日文,夾著翻譯者,一板一眼地說:“這個……我可以給予你保證,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我都會做到,但是你也必須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
“在日本,你一切都要聽我的,要配合我的行動,你要記住,機會就只有一次,我讓你做什麼,你必須要做。”
子衿倒也慎重的很,很快就說:“不做違背良心的事情,不讓我出色自己,我會配合你。”
“很好,我尊重女性,我更尊重有思想有原則的女性。申小姐,在你家的門口等著,會有車子來接你。”
…………
子衿掛了電話,咬著唇,將通訊錄裡的所有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全部都刪除之後,再扣下電池,放在了自己的雙肩包最下一面,她又將自己所需的一些必備品整理了一下,然後才拉上背包的拉鏈,她走出臥室的時候,傭人正好在廚房裡面洗菜,水槽裡嘩啦啦的,都是水聲,隨意並沒有聽到子衿的腳步聲,她快速走到了玄關處,換了一雙輕便的帆布鞋,穿好之後,輕手輕腳打開了公寓的大門,然後無聲地關上。
一直等走到了電梯裡,她按下了關門鍵,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是緊繃著的,電梯的壁面,照出自己的臉,白的就像是一張紙,她背著一個黑色的雙肩包,皮質的,女人的雙手緊緊的扣著背帶,她不敢再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她害怕自己的情緒會失控,於是顫抖著手從包裡取出了墨鏡帶上,可是自己的心,就像是浸泡無邊的苦海裡。
電梯一層一層的下降,有太多太多的回憶撲面而來,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和他在一起的畫面,是這樣的纏.綿,纏.綿到現在,讓她覺得呼吸都困難,胸口疼的難受,她忍不住閉上眼睛,一手撐著電梯的壁面,眼眶一陣陣的濕意湧上來,終於還是讓她的情緒崩潰,眼淚就像是猙獰的小蟹,蜿蜒的在她的臉上爬行著,她伸手一抹,電梯的雙門剛好打開,裡面的人卻是久久沒有動靜。
她想起來,那次他抱著她的時候,用力的疼愛著她的身體,然後他咬著她的耳朵,對說她——寶寶,你永遠都不要離開我,不管發生什麼事。
她那時候就在想,不,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這輩子,我申子衿能遇到你,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我也不知道上輩子是不是積德了,我可以找這輩子,最潦倒無助的時候,遇到一個從天而降的你。
…………
她想起有一次晚上,她和他在公寓看電視劇,最無聊的偶像泡沫劇,她卻是看的津津有味,最後電視裡的男主角像女主角表白,滿天的煙花是陪襯,當時她只說了一句——真浪漫啊。
第二天晚上,他就帶著她去了外面,帶她放煙花。可是她不敢點火,其實這些年來,她已經很少去觸碰這些,帶著回憶的東西,小時候爸爸會帶著她放煙花,長大之後,家裡出事了,她再也不敢去點煙花,可是那時候,至少還有這個男人陪著自己,他捂著她的耳朵,不斷地在耳邊安撫她,讓她點火,還承諾,一定不會傷到她,如果真的有火苗竄上來,他一定會擋在她的面前,她最後還是哆哆嗦嗦地伸手,那蔥白的手指,最後被煙花襯得格外的漂亮,最後點燃了引子,她就丟下了打火機,一轉身整個人撲在了他的懷裡,煙花漫天散開的時候,他就抱著她,吻著她的嘴角,一直在她耳邊說——好看麼?你不是很喜歡?現在是不是應該給我一點獎勵?
…………
眼淚不斷地落下來,他為自己做了多少事?
她從來都不敢仔仔細細去想,有時候幸福來的太突然,就是會怕突然消失不見,可是現在,卻是她親手要將這份幸福摒棄了,她不知道等到他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不聲不響走了,到底會怎麼樣。
他承諾自己的事情,從來都不會食言,可是她卻食言了。
她覺得太難受,胸口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刺了一樣,心臟都是空牢牢的,有一雙手,捏著她的心,不斷地用力,她想要大聲喊出來,卻是沒有力氣。
空氣極薄脆,像冰。
電梯的雙門關了,開,開了,又關,也不知道這樣持續了多久,最後有個黑衣男人出先在電梯門口,看著戴著墨鏡的女人,他上前,主動幫她拿了肩上的雙肩包,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子衿木訥地跟著男人走出了電梯。
她不敢回頭,真怕自己一回頭,就會忍不住。
可是她知道,她一定要走,不僅僅是為了守護好他,她還想要守護自己的父母,她還想要弄清楚5年前的事情,她更想要弄清楚日本的那些事情。
她應該慶幸,自己是在遇到他之後,在他給予了自己那麼多勇氣和力量之後,才讓她去面對那些過往,如果是以前的自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她或許會沒有一點主心骨。
…………
走出了公寓的大廈,還是下午,太陽在天上煌煌地照著,子衿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頭頂上的那一片藍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只覺得,今天的天空,並不是藍色的,透過她的墨鏡所看到的,似乎也不是暗沉的,而是透著一種金屬一般的尖銳白銀色,刺痛著她的眼睛,酸脹的很。
她的手,緊緊地扣著車門,好半響過後,才無聲的在心中說——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再多的自我安慰,都抵不上這樣離別的痛,眼淚更是兇猛地落下來,瞬間打濕了臉龐,她上車之後,有人在前面開車,她就坐在後面,孤零零的,連同靈魂都是寂寞的,在即將前往的那個國度裡,再也沒有了她的顧彥深,她不知道自己將來會遇到什麼樣的事,她忍得辛苦,最後劇烈的咳起來,前面開車的男人好幾次轉過臉來,大概是用日文在問她,“你沒事吧?”
子衿聽不懂,心裡越發的孤單起來。
看吧,她連日文都不會,她去了日本,一切都是未知的,可是她還是必須要去,為了她所愛的人,她必須要堅強的去面對那一切。
…………
下午3點的時候,顧彥深的案子正式落下帷幕。
本來一切都是證據確鑿的案子,誰知道上了法庭,喬氏項目的負責人,竟然突然調轉了槍頭,表示整件事情,都和顧彥深沒有任何的直接關係,他說自己當時是想要拉著顧彥深下水,他根本就沒有讓自己去行賄,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
最重要的證人臨時換了口供,這對於律師來說,自然是方寸大亂,韓家那邊的人,更是,本來是說好了,拉著顧彥深下的,現在倒是好了,突然改變了情況,他們自己也是自身難保,法庭頓時亂了套,法.官沒有辦法,臨時宣佈退庭,擇日再審。
顧彥深絲毫不意外地站起身來,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大步離開法庭,在門口的時候,他遇到了蹲守在外面的記者,蜂擁而上的鏡頭對準了男人精緻立體的五官。
他依舊是沉穩內斂的表情,邊上的季揚幫他擋著鏡頭,一波接著一波的問題,記者們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因為劇情來了一個大反轉,人人都等著這個“傳奇人物”會突然遭遇牢獄之災,他卻是若無其事地從法庭出來,這些狗仔,就像是獵人盯著獵物一樣,格外的積極。
季揚之前就已經預料到會碰到這樣的場合,所以早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保鏢,等著所有的人為顧彥深開路,他始終都是蹙著眉頭,五官冷峻,進了車子的時候,有記者的話筒直接就抵在了車窗上,激動地問著——
“顧先生,給個回應吧!”
顧彥深伸手按著自己隱約發痛的鼻樑,他懶洋洋地抬起眼眸,看了一眼車窗外的這張年輕的臉,眉峰稍稍一抬,男人修長的手指伸過去,撥弄了一下對方的話筒,他勾唇一笑,竟也讓人晃眼——
“你想讓我給你什麼回應?法律一直都是最公正的,不是麼?別關顧著採訪我,看看後面,韓家的人也出來了。”
話音一落,法庭外面很快又掀起了另一波*,韓家的人出來了,顧彥深的車子一開走,記者只能將矛頭對準了韓家那邊的人。
只是韓家人的情況,卻是和剛剛的顧彥深,完全不同。
…………
※※※※※
“顧總,現在送您回去麼?”
司機在前面開車,問著坐在後面的男人,他閉目養神,眉宇間難免有些疲倦之色。
顧彥深聞言,眼珠淺淺地動了動,他睜開眼睛,抬起手腕看了看腕錶上的時間,才3點多,他想了想,拿出手機撥了子衿的號碼,電話那頭卻是提示——您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內。
顧彥深心中微微一動,又問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季揚,“你上午送著子衿回去的?”
“是的。申小姐好像是給您買了點東西,我送她回到了公寓再來的法.院。”
“買東西?”
顧彥深慵懶地挑了挑眉,神態透出幾分期待,“她給我買了什麼?”
“申小姐也沒有說。”季揚覺得,今天顧總心情應該是不錯的,那就讓他更開心一點吧,“不過申小姐之前問了我,您平常穿的衣服是什麼牌子,她本來是有打算給您買衣服的。”
顧彥深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他視線一轉,正好看到外面的街道口,有一家“dk”的甜品店,他讓司機停車,推開車門的時候,對季揚說:“我去買點東西,你不用跟來了。”
季揚點了點頭,看著顧彥深一身正裝,站在甜品店門口,因為c市的“dk”甜品店人氣很旺盛,平常這個時候,都是排的一條長龍,今天雖是沒有那麼誇張,不過也等著 幾個人,顧彥深就這麼耐心地站在最後面,大概是等了 多分鐘,才輪到他,買好之後,顧彥深上了車。
季揚讓司機開車,隨口問了一句,“申小姐,喜歡吃這個甜品?”
顧彥深點了點頭,“味道還不錯。”
“顧總您不是不吃甜品的麼?”
“她吃東西的時候,喜歡我也和她一起吃,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
愛情是什麼?習慣又是什麼,在愛情面前,習慣又成了什麼?
季揚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所認識的,那個無堅不摧的男人,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會做到何種地步,但是有些生活的小細節,顯然更是讓人動容。
而他現在,亦是感同身受吧。
…………
車子開到公寓樓下,顧彥深提著一盒甜品下車,他一手撐在車門上,想到了,又對車子裡的季揚說:“案子延遲了3天,但是鄭東昇突然換了口供,山下久智肯定是會去找喬世筠,韓家那邊的人,到時候也是會跟著遭殃,所以你這幾天多派點人守著鄭東昇,至於喬世筠那邊,你可以不用管。”
鄭東昇就是項目的總負責人,現在他的確就像是砧板上的肉,顧彥深要不是為了自己,自然也不想插手他的事,但是在案子結束之前,他是肯定不能出事的。
“我知道,顧總放心。”
“好了,今天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這些天辛苦你了,喬氏的事情,你暫時可以不用管了,喬世筠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站出來,事情一結束,他必定會重新管理喬氏,這個公司我本來就沒有多少興趣,讓他自己去折騰吧,之前虧空的那些,也有得他忙的。”
“好,顧總,那我就先走了。”
顧彥深關上車門,伸手拉扯了一下衣領,神清氣爽的進了電梯。
…………
他到了樓層,剛準備按門鈴,公寓的大門就忽然被人從裡面拉開,還以為是子衿知道自己回來了,一抬頭,卻發現是家裡的阿姨。
“……顧、顧先生……”
這個阿姨平常並不是住在這裡的,每天過來打掃衛生,做飯這些,包括照顧子衿,這個時候,顧彥深精挑細選的人,自然是有一定的水準的,她現在如此驚慌失措的樣子,讓男人不悅的蹙起眉頭。
“怎麼了?”
“……顧、顧……顧先生,我……我剛剛在廚房做飯,然後我發現……我發現太太……太太她好像不見了……”
“不見了?”
顧彥深伸手,一把推開了公寓的大門,鞋子都來不及換就走進去,他將手中的甜品盒子放在了玄關處的櫃子上,“你所謂的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阿姨真的是有些嚇怕了,她知道申子衿對於顧彥深來說是代表了什麼,這個男人疼這個女人都疼到了骨子裡去了,所以平常她伺候著,也是小心翼翼的。不過子衿平常對人也非常的平易近人,並不會有一般的豪門千金那樣的囂張跋扈的樣子,平常和自己都是有商有量的,有點事情,她還會幫忙,這樣的老闆娘,她倒是真的樂意伺候著,所以壓根就沒有想過,她會突然消失不見。
她吞吞吐吐的樣子,讓顧彥深越發覺得不對勁,男人邁開長腿就朝著主臥室走去,一推開門,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他又在整個公寓都找了一圈,的確是找不到人,他站在阿姨面前,深沉的視線,帶著幾分焦急,格外的壓迫人心,“她人呢?去哪兒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格外的平穩,似乎是聽不出多少的情緒起伏,可是他的眼底,卻是有兇猛的黑色狂潮在翻滾著,那阿姨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這會兒被顧彥深的氣場一鎮,直接說不出話來了。
“我在問你話!”
顧彥深又是低聲重複了一句,“她去哪兒了?”
阿姨這才哆哆嗦嗦地搖頭,“……先生,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平常這個時候,太太都會在家裡,我……我真以為她是在休息,她說她最近有點犯困,而且她上午出去了,是……是季先生陪著她出去的,回來之後,她還讓我做點先生喜歡吃的菜,說是晚上等您回來一起吃飯,我……”
“我讓你說重點!”
顧彥深深吸了一口氣,捏緊了拳頭,就往邊上的牆上重重砸過去,他一貫都是那樣淡定的人,哪怕是牢獄之災就在眼前,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這個世界上,只要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慾,只要是人,就會有軟肋。
他顧彥深的軟肋,就是申子衿。
阿姨都嚇傻了,好半響之後才又艱難地開口“……就是……就是大概5分鐘之前,我進去叫太太,發現她人不在了,我不知道……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走的,先生,我真的不知道……”
顧彥深一把推開了面前的阿姨,重新走了出去,回頭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上沒有車鑰匙,他又折回來,走進了臥室,車鑰匙都放在了*頭櫃的抽屜裡,男人伸手用力一拉,一手拿著手機,準備給季揚打電話,可號碼才撥出一半,他就看到了放在*.上的一件襯衣。
折得整整齊齊,是他平常經常在穿的那件淺藍色的襯衣,當然他注意到這件衣服,是因為那衣服的上面,安靜的躺著一封信。
顧彥深的心一抖,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他只覺得心臟就像是被尖銳的東西給刺中了,那最柔軟的地方,鈍鈍的痛著。
其實他這樣精明的男人,早前就已經感覺到了一些不正常,自己的女人,每天都會躺在自己的懷裡,他連同她的呼吸都是掌控的一清二楚,她睡著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她醒來的時候又是怎麼樣的,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裡藏著事?
但是他一直都對自己有信心,所以哪怕是懷疑,他也覺得她應該不會離開自己。
他這幾天一直都沒有和她說官司的事情,就是因為不想讓她擔心,他想著自己今天的官司已經有了大逆轉,所以今天回來告訴她,她一定會很開心,所有的問題都在迎刃而解,可是她卻已經等不住了。
顧彥深捏緊了掌心的車鑰匙,男人深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襯衣上的那封信,他的氣息很是急促,胸口不斷地起伏著,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他才僵硬的伸手,修長的手指一片冰涼,又帶著幾分顫抖,捏緊了信封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