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結局篇(十三)
一定是在做夢!
因為那個男人不是別人,他是顧彥深。
顧彥深是不會欺騙她的,他說過的,他要陪著自己,他說過要讓她成為他的顧太太,可是她還沒有成為他的顧太太呢,他怎麼可能就走了?
不會的。
喬景蓮看著子衿忽然就安靜了下來,這種安靜分明就是詭異的,他心裡有些發慌,看著她那無比堅定的眼神,他更是覺得不安,上前就想要去拉子衿的手,卻是被她一把推開。
喬景蓮,“……子衿。”
“別說了,景蓮,你別說了……”
子衿搖頭,無比堅定地說:“你說的都是假的,我不會相信的,我可能是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我現在……我現在繼續躺著,一會兒醒來就好了,醒來就好了……”
是的,她只是被夢靨給震住了,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他們這些人,這些人都是壞人,一個一個都想著欺騙她,連夢裡都不放過她,這麼可笑的話,他們是怎麼說得出口的?
顧彥深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麼意思?
他能去哪裡?他哪裡都不會去,他曾經對自己說過,一輩子,一輩子那麼長遠,他們才走了多久?他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
顧彥深,顧彥深……我們的一輩子才剛剛開始,你怎麼可能會失信於我呢?
子衿伸手按著自己的胸口,深深的吸了兩口氣,她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是一場夢,她只要用力睜開眼睛,然後一切都會過去,她的顧彥深還是會站在她的面前,不管她哭她笑,他都會陪著自己。
可是她人剛一走到*沿邊上,還沒有來得及坐下來,喬景蓮就已經伸手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他用力地晃了一下她的身體,那樣的聲音,是真的殘忍,子衿不想要聽,他卻一直都在說,說得她是真的憤怒。
“你醒一醒,申子衿,你給我醒一醒,你以為這樣自欺欺人就可以了麼?我大哥他不在了!顧彥深他不在了!對不起,我知道你難以接受,但是你不是說你是堅強的人麼?那麼再堅強一點好不好?不要這樣……子衿,你看著我,你聽我說,顧彥深不在了,我把你救出來之後,炸彈就爆炸了,我後來進去找他,但是屋子裡面……一片狼藉,那棟樓就那麼點大,他沒有地方可以逃,他真的已經不在了,他已經死了——”
“啪”一個耳光,無比的響亮,打斷了喬景蓮的話。
喬景蓮明顯是愣了一下,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麻木,回過神來,是一雙無比清明又堅定的眼神,“……子衿。”
“不要再說了!我叫你不要再說了!”
子衿失控地低吼一聲,她捏緊了自己的掌心,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彥深不會死的,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要是再這麼說,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你走!你馬上就走……我叫你走啊……喬景蓮,我討厭你,你聽到沒有?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這樣來欺騙我,你巴不得讓我難受,你是在報復我麼?沒有用的,我不會相信,我不會相信……”
“子衿,子衿——”
喬景蓮大步上前,伸手一把托住了那個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軟趴趴倒下去的身體,他緊緊地抱著她的身體,感覺到她整個人就在自己的懷裡,卻是輕的,好似指間的沙,不管他如何用力,她都在流逝。
這種感覺很可怕,可是他又無能為力。
在喬家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在他的人生遭遇了那樣大的顛覆之後,他從未紅過眼眶,可是這一刻,他抱著這個,曾經做了他5年妻子,卻也被他嫌棄了5年的女人,他卻是紅了眼眶,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有熱熱的眼淚奪眶而出,落在了她白.皙的臉上。
“…………”
※※※※※
子衿醒來的時候,已經是3天後了。
其實中途,她迷迷糊糊就醒過來幾次,不過始終都不願意睜開眼睛,最後又昏昏沉沉睡過去,等到第3天的時候,她才徹徹底底醒了過來,卻也變得無比的安靜。
她沒有再問顧彥深去了哪裡,不管是誰和她說話,她都沒有出聲,別人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她不會餓著自己,卻也不掉眼淚,這樣子的配合,反而是讓慕晨初很不安,她每天都會過來醫院,每天也會嘗試著子衿說話,她卻是始終都不理會自己,只是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什麼。
子衿醒來之後的第5天,喬景蓮和蘇君衍一起過來,喬景蓮告訴她說:“子衿,你媽媽的手術很成功,她們現在和你在一個醫院裡,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聽到“媽媽”兩個字,她空洞的眼神稍稍動了動,卻依舊是一聲不吭。
蘇君衍伸手按了按腦門,有些忍不住,上前,稍稍加大了一點分貝,“申子衿,你能不能別再這樣了?彥深他出事了我們誰都不舒服,但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這樣,你知道麼?他是為了誰才死的……”
“閉嘴!”
“蘇君衍你這個瘋子,你給我出去!”
“…………”
喬景蓮和慕晨初同時出聲,蘇君衍一臉無辜地站在一旁,大概也是意識到自己剛剛語氣有點重,他伸手抓了抓頭髮,嘆息一聲,“好好好,我說錯話了,但是我說的都是事實不是麼?我***心裡還不爽呢,但是她這樣……彥深走了也不會安心……”
“蘇君衍!”慕晨初跺了跺腳,真是恨不得踹他窩心腳。
“他沒有死。”
“…………”
一直在*上,從未出聲的子衿,這個時候忽然喃喃的說了一句,因為太久沒有說話,她的嗓音無比的沙啞,就像是從破碎的齒輪之中被碾壓出來的。
卻是讓在場的3個人都是一愣,這是差不多10來天的時間裡,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誰都已經不在乎剛剛蘇君衍那個急性子說了什麼話,慕晨初激動的快要掉眼淚了,她伸手抱著子衿,哽嚥著:“子衿……你終於開口說話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真的好擔心你,你和我說說話,和我說說話好不好?不要再這樣子了,你也應該知道你已經懷孕了,你知不知道,那天你暈過去之後,都有血……醫生說了,你現在這樣,情緒太激動,很容易……很容易流.產,你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能再失去這一個,子衿,就算是為了寶寶,對自己好一點兒,好不好?”
大概是慕晨初的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或者是“寶寶”的存在,還是可以召喚她的一點兒靈魂,子衿僵硬的身軀,終於動了動,在喬景蓮和蘇君衍無比期盼的眼神之下,她唇瓣微微蠕動著,最後終於說了一句話,無比簡單,但是至少,讓他們稍稍安心了一些。
她說:“……我這不是很平靜麼?”
頓了頓,她又說:“彥深會回來的。晨晨,你說的對,我不應該這樣,我要好好的,我要等他回來,他不會丟下我不管的,我這幾天每天都做夢,我有夢見他,他告訴我,讓我等著他回來,他怎麼可能丟下我……”
“子衿……”慕晨初眼淚嘩啦啦的掉著,子衿卻是一片的平靜,可是這種平靜在喬景蓮看來,卻是如同一潭死水一樣,絲毫激不起任何的反應。
他還是擔心,儘管在蘇君衍和慕晨初看來,她好像已經在慢慢接受,哪怕嘴裡不斷地說著,顧彥深沒有死,但是他畢竟還是開口說話了,不是麼?
可是又有誰知道,申子衿在想什麼?
她只知道,顧彥深沒有死,他一定會回來的,他怎麼可能會丟下她一個人在這個繁囂的塵世上?他知道自己有多少的缺點,她連廚房都不會下,他要是不在了,她以後如何照顧自己?她其實什麼都不會,不是公主命,卻有公主病,那還不是被他*出來的?可是他都*出來了,又怎麼可能不照顧好她的一輩子就這樣走了?
他是這樣的愛她,不管她犯了多少錯,不管她有多任性,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也總是會在第一時間和自己低頭,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丟下她呢?
…………
那天下午,她還是將自己整理了一下,然後去看了陶婉恬。
申東明和陶婉恬也知道了顧彥深的事,所以這幾天,也只是趁著她睡著的時候,過來看過她,這會兒見女兒站在自己的面前,整個人卻都已經是消瘦了下來,心裡總歸不是滋味兒。
陶婉恬手術過後,恢復的還不錯,但是到底是動過大手術的,還是需要休養,申東明就沒日沒夜的陪著,子衿見到母親好多了,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有時候覺得很幸福,幸福的不真實,可是有時候又會覺得自己很不幸,不幸的讓她想要放棄人生。
但是老天爺對於任何一個人都應該是公平的,你得到什麼,總是會失去什麼。
得與失,永遠都是掛在一起的。
…………
“……子衿,你有什麼話都可以和媽媽說說,現在媽媽好多了,終於是可以陪著我的寶貝女兒過日子。”
陶婉恬的本意是想要讓子衿將壓抑在心底深處的那些痛楚爆發出來,看著她這樣強顏歡笑的樣子,誰都不好過,但是子衿卻始終都沒有掉眼淚,最後說著說著,反而是陶婉恬先哭了出來,子衿詫異地看著她,“媽媽,您為什麼要哭?您別擔心,我很好,彥深會回來的。”
會回來的……
她始終都堅信著,顧彥深是一定會回來的。
可是10天過後,她沒有等到顧彥深回來,卻是等來了顧慧敏親手操辦了顧彥深的身後事。那天子衿也可以出院,醫生說她的情緒雖是穩定,但是精神卻很差,還是需要有人陪著才可以,不然很怕她會突然想不開,所以慕晨初就一直都陪著子衿,結果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其實顧彥深這樣的身份,出了這麼大的事情,c市自然是會有人登報。
那天慕晨初辦好了出院手續,無意間看到了報紙上的大頭條,臉色都變了,嘴裡喃喃了一句,“……怎麼上報了?還弄這麼大的頭條,難道是什麼喜事麼!真討厭!”
子衿瞥了一眼,下一秒,臉色巨變,還沒有等到慕晨初將報紙給藏起來,她就已經丟下了手中的一切,衝出了病房。
慕晨初嚇得臉色都白了,急急忙忙追上去,卻還是來不及,子衿的腳下就像是踩著風火輪似的,病號服還沒有換下來,慕晨初就看到她衝出醫院,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一溜煙就不見了,她也連忙攔車,追了上去,最後是在舉辦喪禮的靈堂門口停下的車子。
顧彥深是之前喬世筠承認的兒子,喬世筠在出事之後就已經銷聲匿跡,所以現在喬家的事情都是由著喬景蓮在打理,他將顧慧敏接到了喬家,所以顧彥深的身後事,也都是他親自操辦的,因為來參加追悼會的人都是和喬氏有著生意上往來的人,人也不少,大多都是c市有頭有臉的人物。
當然,大家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喬世筠沒有找到,所有的事情,自然也沒有曝.光,
對外宣佈的,只是說,公寓忽然大火,爆炸的原因,也是因為煤氣罐,所以顧彥深不幸遇難。
…………
子衿身上穿著鬆鬆垮垮的病號服,一頭黑色的長發隨意地披散著,姣好的面容毫無血色,腳上還穿著一雙拖鞋,沒有穿襪子,這個天氣已經開始漸漸轉涼,她卻是絲毫不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抖。
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張照片,偌大的相框裡面,放著顧彥深的照片,是黑白色的,邊上還有很多的白色花圈圍著,照片上的男人,笑的很好看,可是照片的顏色,她卻是一點都不喜歡。
為什麼是黑白的?
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可以是黑白的照片?
有人經過她的身邊,好奇地看著她,然後很快就有人認出她來,叫了一聲,“申小姐”?
她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聽到,大步上前,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察覺的時候,就已經一把掀翻了照片邊上最大的一個花圈,她爬上去,將那個大相框抱在了自己的懷裡,渾身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凍得,還是因為真的太激動。
喬景蓮是第一個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抱住了子衿,懷裡的嬌軀卻是一片冰涼,乾澀的唇瓣瑟瑟發抖,他忍不住,紅著眼眶叫她的名字,“……不要這樣,子衿,不要這樣,你乖,聽話好不好?讓大哥安心地走,你別這樣……”
“他沒有死!”
子衿死死地抱著相框,一直都在重複著同一句話,“他沒有死,他沒有死……他沒有死……沒有死為什麼還要弄這些?你們這是在詛咒他!我不允許!我絕對不允許!放開我,放開我!都走,彥深沒有死……沒有……”
“子衿……”
“子衿你別這樣……”
顧慧敏這個時候也上前,可憐她一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樣子,整個人更是憔悴的不行,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是嘶啞的,“子衿啊,誰都不好過,可是你不能這樣,你聽媽一句勸,好不好?把彥深放下來,把他的照片放下來,子衿……”
喬景蓮抱著她,試圖想要掰開她的手指,可是才一動,子衿就瘋了一樣,掙紮起來,“別動我,我不放,你們誰都不能給他舉辦這樣的喪禮,他沒有死!我說了,他沒有死!放開我,放開我……啊……”
“景蓮,你幹什麼?!”
顧慧敏看著喬景蓮對著子衿的後頸就重重地拍了一下,然後就見子衿暈了過去,她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子衿怎麼樣了?你把她怎麼樣了?”
“沒事,她情緒太激動了,這樣不行。”
喬景蓮將她懷裡的相框拿下來,遞給了顧慧敏,然後才動作輕柔地抱起了子衿,他今天穿著一身的黑色,連裡面的襯衣都是黑色的,越發襯托著整個人有一種清俊寡淡,和以往那個c市最瀟灑的翩翩公子哥,截然不同。
“阿姨,我先抱子衿進去,這裡您照看一下。”
顧慧敏點頭,“行,你先進去吧。”
…………
喬景蓮重新把子衿送到了醫院,醫生又給她徹徹底底檢查了一下,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不過這次也沒有太大的意外,只是最後,醫生抬了抬眼鏡,還是語重心長地說:“喬少,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申小姐目前這個情況,不管是對她,還是對胎兒,都是不好的。她的情緒太壓抑,要麼就是太激動,寶寶才剛剛開始發育,母親的心情是非常重要的,就算這幾天她沒有流.產,但是次數多了,哪怕是硬生生保下來的孩子,將來恐怕也……這種事情,我也說不好,我不能肯定,但是正常人都知道的,母親的情緒對於胎兒的發育是至關重要,所以,還是要調整好申小姐的情緒。”
…………
喬景蓮說了謝謝,送走了醫生,沒有再去靈堂那邊,陪著子衿,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她醒過來,他累的趴在*邊睡著了。
子衿的手指動了動,喬景蓮才猛然驚醒過來,“……子衿,你醒了?”
他站起身來,身上的西裝已經有些皺,“你睡了一天*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東西……”
子衿什麼話都沒有說,轉了個身,背對著喬景蓮,重新閉上了眼睛。
…………
之後的3天,喬景蓮每天都會來看她,可是子衿卻一直都在*.上躺著,或者是坐在陽台上,只是她重新陷入了沉默,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喬景蓮急的實在沒有辦法,每天就只能找醫生給她注射葡萄糖,但是長期下來,肯定是不行的,不過短短的3天時間,她整個人瘦的,彷彿就只剩下了骨頭。
第4天,喬景蓮端著稀飯進來,子衿坐在陽台上,一動不動,不過耳邊卻是塞著一副耳機,這是前兩天喬景蓮特地給她拿過來的,他是想要讓她聽聽音樂放鬆自己,沒想到她還真的聽上了。
喬景蓮連忙放下了手中的餐盤,想要走上去,卻還是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他心裡自然是高興的,這幾天她是一動不動,一句話都不說,什麼東西都不肯吃,但是你要是給她打針還是掛水,她卻出奇的配合,不管他說什麼,哪怕是說到孩子,也不能夠再讓她重拾信心。
他之前有想過,顧彥深的離開,必定會對她有了毀滅性的打擊,但是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嚴重,她是在自虐,連孩子都不想要了,似乎是真的,想要跟著他一起去了。
喬景蓮是真的著急,所以每天都這樣,陪著她,一刻都不敢放鬆,房間裡任何尖銳的東西他都已經讓傭人收了起來,這幾天公司所有的事情,他都交給別人,娛樂公司那邊是霍易風在打理,喬氏是季揚在打理,他只想讓子衿徹底走出這個陰影。
可是今天看到她竟然在聽歌,說實話,他心裡是真高興。
她坐在陽台上,雙手盤著,白色的耳機塞在耳朵裡,好像是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喬景蓮走近她,發現她眸光閃爍著,不再像是以往那樣的空洞無力,他心頭一喜,忍不住伸手取下了她左邊耳朵的一個耳機,放低聲音,“子衿,在聽什麼?”
還是沒有人回應他,他也習慣了,下意識地將耳機放在了自己的耳邊,那裡面有一個深情的男聲,剛唱到——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這簡單的花語,需要巨大的勇氣,沒想過失去你,卻是在騙自己……
喬景蓮心尖一疼,子衿已經轉過臉來,這麼多天,她第一次對著他有情緒,卻是在哭,眼淚婆娑著,聲音無比嘶啞,每一個字都是那樣可憐,“……我好想他,我快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