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唸唸奕難忘(一)
俄羅斯已經是冬天。
珞奕就站在窗前,看著遠處的皚皚白雪,手中拿著油畫筆。
“c,你在英倫長大的,一定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吧?”珞奕緩緩地踱到油畫前,揭開畫布。
亞麻布上一個穿著白衣牛仔褲的女子,蹲著身子,仰著頭,下頜的弧度很是柔和,她粉色的唇瓣微微的撅著,在檸檬黃的光線下一如初綻的花骨朵兒,幾乎是可以看見那絲絨一般的光澤。一蓬雪白的蒲公英紛紛揚揚地離開了話頭,在半空中懸浮著,飛揚著。她的身後就是高大的胡桃樹,翠綠的葉子閃爍著油潤的光芒。
其實女子並不算是一個有著絕色容顏的女子,她的長相比較一般。不過眉目之間的神態卻是讓人一眼看去就會覺得心暖,尤其是那一頭烏黑的絲,略略有些凌亂地沾在臉頰的一側,褲腿上似乎也是沾了一些泥巴,但是絲毫不會顯得有多狼狽,反而是平添了幾分可愛之色。
事實上,接觸過她的人都會知道,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乍一看不會給人留下多深的印象,可是她就好像是一道充滿了戰鬥力和生命力的光,不管不顧地會照進人的心坎裡去,讓人再也忘卻不掉。
珞奕拿起手中的畫筆,鼻尖在調色盤上沾了一點銀朱,輕輕地點在了女子的唇上,但是很快他又用刮刀給刮掉了。
重新拿起了玫瑰紅的顏料粉倒在了玻璃板上,他又慢慢地往玫瑰色的粉末裡倒入了亞麻仁油。右手握住了調色刀,在圓形上耐心地進行著圓周運動,直到調出自己覺得合適的濃稠度為止。油畫的顏料裡所含有的化學成分的味道,使得他好幾次都忍不住摀住口鼻出一陣嗆咳。
“少爺,我求您了,別再畫了。醫生說了,您的身體會承受不住的,少爺,您休息一下吧。”一旁被叫做c的男子,是一個比他年長幾歲的中年男人,在珞奕很小的時候,他就照顧著他,後來他離開去了別的地方,他一直都跟在夫人的身邊,這一次珞奕重新回來,他自然又跟在了他的身後。
“c,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讓我覺得心煩,太� 鋁耍 辯筠認亂饈兜亟湧冢 澳惴判陌桑 閔僖 掖蠓鞜罄碩技 啦渙耍 っ偎輳 被耙粢宦洌 約旱故竅茹蹲×恕br />
或許是連他自己都知道,這樣的話,別說是想要說服親密的旁人,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真是一個十足的冷笑話。
他慢慢地就放下了手中的畫筆,深邃的眼眸微微暗了暗,“怕是我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
身後的c伸手一指他面前的油畫,語氣沉痛,“每一幅畫都是這個女孩子,少爺,請允許我多說幾句,我調查過這個女孩子的背景,我知道她是在那個城市和你相遇的一個女孩,她的身份很平凡,我也知道你們有過一段……之前菲奧多羅派人挾持的人就是她吧?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少爺您也不可能會這麼快回來。如果您真的有這麼掛念她的話,我去找人把她接過來……”
珞奕迅地轉過身去,眼神犀利,“住嘴,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否則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c頓時頷,不敢再多說一句。
他忽然就覺得興趣缺缺,拿起一塊大布重新將油畫給遮了起來,這才抬腳走向了病床。
“吃藥的時間到咯!”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輕巧的女聲,聽口音就知道是一個中國的女孩。
她是可以直接進入這個病房唯一一個不用敲門的,邊上站著的c看著進來的女孩,衝她微微頷,知道自己也不需要再待下去,於是轉身就走出了病房,順便幫他們關上了房門。
女孩子笑盈盈地看著床上的男人,他的神情很是冷漠疏遠,其實他進來這個醫院也已經快一個月了,當時自己見到他的時候,只覺得驚艷。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
他的皮膚很白,真的很想外面皚皚白雪一般,他的眼神格外的冷漠,裡頭又彷彿是滲了一種碎冰,一直能夠冷到人的骨血裡去。可是他的眼楮,卻又是那樣的讓人著迷,那是一種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色彩,深灰色的,像是金屬的顏色,卻也像是金屬一樣,不帶一點感情。
她知道,這個男人背後有一個很高貴的家族,在俄羅斯是叱 風雲的大家族。可惜了他的身體倒是不太好,雖然她不清楚他到底得的是什麼病,不過皮膚太白,眼神太淡,看上去顯然是一個病秧子,而且還是命不久矣的那種。
但是這些都絲毫不影響她自己欣賞帥哥的花痴勁,她在進來這所醫院實習的第一天就撞見了他,但是他只見了自己一眼,眸色之中卻是帶著幾分訝異,不過稍縱即逝,讓人懷疑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只是不到半個小時,自己就已經被他點名專門照顧他。
其實這對於自己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還是個實習生呢,怕是自己不能被醫院錄取,現在這麼好的機會,她只要伺候好這位少爺,估計問題就不大了。
“今天吃了藥還要打點滴的哦。”女護士臉上的笑容格外的清秀,嘴角還帶著兩個小梨渦,更是可愛。
珞奕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腦海裡卻是不由自主地飄過另外一張臉。
看著她將藥遞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慢慢地伸手接過,然後一仰頭就將藥給吞了下去,最後看著她動作麻利地給自己打點滴,身體很快就有了一種清涼的感覺,那液體順著自己的血管在自己的身體裡肆無忌憚的流淌著。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苦澀的自嘲弧度——
是的,騙誰呢?
騙全世界的人,他不想她,可是只有自己知道,他就是在自欺欺人。
畫裡面的人是她,一副一副的畫統統都是她,就連自己身邊的護士,也要找一個和她有七分相似的女人。
明明知道不是她,卻還是控制著不住地想要每天看到,哪怕只是一個相似的笑容,哪怕只是說話的某一個音相似,他卻還是願意飲鴆止渴。
“嗨,莫洛先生,今天你想聽什麼故事?”辦好手頭的一切之後,女護士就開始照例給他講故事,這個程序每天都會上演,因為這個莫洛先生貌似真的很喜歡聽各種各樣的故事,所以這些日子她的小公寓裡面已經堆滿了各種書籍,都是一些故事書。
珞奕輕輕一笑,手指漫不經心地撥弄了一下點滴管,這才淡淡出聲,“隨便。”話音一落,就閉上了眼楮。
他永遠都是這副姿態,懶散的彷彿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和他無關——
女護士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腦袋裡搜索著昨天晚上看到的故事,剛準備開口講,門口卻是忽然衝進來剛剛出去的那個中年男人,一貫都是嚴肅的臉上帶著幾分難得一見的緊張,話卻是對著床上的珞奕說的,“少爺,是……是宋曉念小姐……她……她就在門外,她來了!”
床上原本緊閉雙眸的男人卻是猛地睜開了眼楮,女護士清晰地看到他那雙迷人的灰色眼眸也緊跟著猛然一縮,緊接著,是連呼吸都是明顯的急促起來。
她不由一愣!
她是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如此驚慌的一面,他在自己的眼中就好像是一座雕像一樣,完美的讓人不敢靠近,靠近了周身都是冰涼的觸感,可是此時此刻,她卻是在他的眼底看到了驚慌——
哈!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
而同一時間,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宋曉念身上只穿了一件毛呢大衣,她是從c市趕過來的,因為離開的太匆忙,所以根本就沒有帶衣服。要知道為了知道他這個男人到底是在哪裡,她不知道求了聶峻瑋多少次,最後終於以把陌陌偷偷帶給他為前提,聶峻瑋才勉強告訴了自己,珞奕不是意大利的貴族之後,他是俄羅斯最珍貴的世家之後。中間的曲折是非她也沒有心情再去探聽,她只顧著上飛機,卻不想莫斯科竟然會這麼冷。。
她就站在病房的門口,渾身冷的是連骨頭都在打顫,驚覺自己一開口呵出來的氣都會變成冰,而她的眼神卻是痴痴地望著床上的男人——
終於見到他了,終於見到他了……
終於……見到他了……
可是他瘦了,臉頰那邊都削下去了,一張臉的輪廓越的深邃。他也變了,他的眼楮竟然變成了灰色,但是她永遠都認得出來——
這個就是珞奕!
不知道為什麼之前他的眼楮色彩是和自己一樣的,這些她統統都不關心,她只關心他!
“是誰讓你們放她進來的?”床上的男人卻是忽然暴怒了起來,一把就扯掉了吊針,猩紅的血珠爭前恐後地從他的手背上冒出來。
宋曉念泛青的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什麼話,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就這樣站在那裡,格外的安靜,卻是有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每一顆淚蜿蜒著她的臉頰落在了冰涼的地板上,那是傷心的聲音。
“珞奕,你這個混蛋!我恨死你了!你為什麼不辭而別?你為什麼要讓我找你大半個地球?你知不知道我……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