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斷腿之謎

　也許是孿生兄弟真的有所謂的“心有靈犀”，所以當他走進這個房間之後，床上一直都沉睡不醒的人竟然動了動眉，隨即緊閉的雙眸也慢慢地睜開來——

　兩兄弟都不記得有多少的時間沒有這樣安靜地獨處過。此刻四目相對，一時間竟然都是無語的。

　聶峻瑋心頭苦澀，楊錦森不管是有多變態都好，他的那句話是對的——自從鴻勳回來，他是真的沒有相信過他，到了後來還珞奕花重金去調查他。

　“鴻勳，你感覺怎麼樣？”

　終於還是他率先出聲打破了僵硬的沉默，他走過去，見聶鴻勳掙紮著想要坐起來，於是伸手過去扶了他一把，還幫他調好了床的高度，這才坐在了他對面的沙上。

　聶鴻勳的氣色不是很好，聶峻瑋看了他一眼，見他抿著有些干澀的唇瓣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神色落寞，他其實能夠猜到自己的弟弟這個時候在想什麼。

　聶峻瑋蠕動薄唇，這才緩緩出聲，“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鴻勳，把五年前的事情都告訴我，你經歷了什麼——”

　聶鴻勳依舊是一聲不吭。

　聶峻瑋也不惱，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習慣性地疊起雙腿，原本是想要去摸自己口袋裡的煙，可是手指一動才想起這裡是醫院，他有生生地打斷了這個念頭——其實他很少會有這樣侷促不安的時候，表面再平靜，他都知道，他此刻的內心格外的動盪。

　“鴻勳，你總是要告訴我的，你也知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去派人調查，事到如今，你還打算瞞著我麼？”

　聶鴻勳終於動了動眼皮，視線卻並沒有停留在他的臉上，他十分平靜地目視前方，好半響過後，他才出聲，嗓音暗啞，一張嘴卻是笑了一聲，聶峻瑋聽得出來，他的笑聲帶著幾分自嘲的味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大哥，你一貫都比我聰明，就算你不去調查，歐金森——不對，是楊錦森，那麼幾句話之中你也大概辨別出真相到底是什麼了。”

　“鴻勳……”

　“大哥，其實我真的一直都很尊重你。媽曾經跟我說過，你只是比我大了幾分鐘而已，可是因為我叫你一聲大哥，所以你真的就像是一個大哥一樣，明明我們是相同的年紀，可是你就是比我老成很多，做任何事情都是很有分寸，拿捏得當，也難怪，爸一直都最喜歡你了。”

　聶峻瑋喉嚨口的那些話重新嚥了回去，因為知道聶鴻勳已經再慢慢地敞開心扉。他捏了捏自己的拳頭，視線緩緩地垂下去，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真相，很多人都在孜孜以求，等到真的要大白的時候，有的人卻會畏懼。

　他真的從來都不知道，他聶峻瑋也會有畏懼的時刻，可不是麼？現在他就是有點緊張，有點害怕。彷彿是可以預料到，自己知道了某一些事情，他必定會失去某一些東西……

　“七年前，我偷聽到了爸媽的一次談話。其實真的不是我故意要去偷聽的，可是……也許老天爺注定的吧，讓我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然後那一次之後，徹底改變了我的一生。”

　“七年前，你已經走出了爸爸的掌控，開始有了自己的事業，爸爸雖然嘴上說著不同意你的作法，可是我知道，他心裡其實很欣賞你，他對媽說，你是他的驕傲，可是不給你一點壓力，你就不會成功，他希望你做的更好。媽就問爸，為什麼他會那麼相信你？你常常徹夜不歸，難道就不怕你在外面做一些違法犯罪的事情麼？她很擔心你，她很想讓你回來繼承爸的事業。”

　聶鴻勳說到這裡，頓了頓，他嘴角的那抹自嘲的笑意越的深起來——。

　也許有些人很能夠理解他此刻的這種心境，明明是和自己的兄弟擁有一模一樣的一切，也從來都認為自己在父母的心中和自己的兄弟是一樣的份量，可是到頭來才知道，原來不是的，他竟然從來都是那個不被看好的人。他覺得可笑，為什麼呢？他到底是哪裡不夠好？難道就是因為他不夠強勢？不夠忤逆他們呢？

　“……爸那時候說的話，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說︰峻瑋不是鴻勳，峻瑋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他絕對不會去做違法犯罪的事情，我相信他。其實我的那些事業也談不上什麼事業，強加給峻瑋，只是大材小用而已。他們兩兄弟，一動一靜，動的太過活潑，做事更是沒有多少的分寸，鴻勳出去我才不放心，讓他來繼承我的事業吧，安安靜靜的過完這一輩子就行了。至於峻瑋，他值得擁有更好的。”

　是的，就是這些話，聶鴻勳永遠都不會忘記。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在父親的心中，就是這麼的一文不值。什麼可笑的理由，只是因為他太活躍了？而大哥卻是很安靜，所以他應該乖乖地繼承那所謂的“父業”？而大哥，他卻是可以肆無忌憚地去做他最喜歡的事情。

　太可笑了不是？

　他承認那個時候自己嫉妒了，是嫉妒得了狂，沒有一個人願意自己在自己的父母心中是那樣的無能，他們明明是孿生兄弟，為什麼差別卻是那麼大？！

　他不服氣，他要證明自己，他要證明自己，大哥能夠做到的，他一樣可以做到。

　所以七年前，他一樣拒絕了父親的要求，藉著愛上了一個女孩的名義不肯移民，只是他沒有想到的而是，他的抗拒竟然會讓父親勃然大怒，還和他斷絕了關係。

　他心灰意冷，他和大哥一樣，都是他們的兒子，為什麼他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在他最憤恨不甘的時候，他遇到了歐金森，不，是楊錦森。他也知道自己當初是真的鬼迷心竅了，才會聽從他的話，暗中和他合作，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去傷害自己的大哥，他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證明，大哥可以做到的，他一樣可以做到。

　只是一切都有些脫自己的預料範圍。

　楊錦森開始告訴自己，大哥做的是違法犯罪的事情，他竟然是n&s的腦，還有，他和意大利的黑手黨關係也十分的密切。那時候他就覺得可笑，父親那麼信任的大哥，到頭來還不是走了一條不歸路？

　他答應了楊錦森和他合作，目的就是把他從腦的位置上拉下來，然後讓他身敗名裂。

　但是他也有一個要求，就是不能讓楊錦森傷害他。

　雙方達成了協議之後，聶鴻勳才慢慢地開始現不對勁，在他調查聶峻瑋的過程之中，竟然驚愕地現，原來他是一個臥底。當他得知這一切的時候，他震驚不已，可是之前和楊錦森的計畫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

　就是五年前的那一次，聶峻瑋有任務在身，他的目的是雲南的那個大毒梟——縐澤楠。

　而聶鴻勳原本是要前去阻止他的，可是當他得知了一切的真相之後，他知道，自己要是真的破壞了他的計畫，他不但會被他上面的組織懷疑，他更會深陷在雲南那個地方，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縐澤楠也不是吃素的。他猶豫了，沒有下手，最後被楊錦森知道了，他當時親自開車要趕過去，他卻不肯，兩人在車上大打出手，最後出了車禍，他的一條腿就是在那個時候廢了……靜房之多。

　醒來的時候，楊錦森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打量著自己，聶鴻勳知道是自己壞了他的計畫，他深吸了一口氣告訴他，“你想要我的命的話，你就拿去吧，但是你讓我再選擇一次都好，我不會傷害我大哥，他不是壞人，他是我的大哥，我不能害了他。”

　楊錦森當時說了什麼？

　他慢慢地就笑了，那笑彷彿是帶著幾絲讚許，又彷彿是透著幾分陰冷，可是聶鴻勳並不知道，那時候的楊錦森已經在心中醞釀了一個驚天的陰謀，所以他沒有怪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後說︰“好好休息，一條腿換你大哥一條命，你覺得值得的話，那麼就是值得的。鴻勳，你什麼都好，我真的很欣賞你，但是你太優柔寡斷，做不了大事。不過沒事，人最重要的就是夠義氣，忠誠，我會培養你，從今天開始你跟著我，和你的女朋友再見吧，你繼續和她在一起，也只會害了她。讓她好好地生活去，你跟我回東南亞的金三角去，我把我手上的一切都交給你，你想證明的，你比你大哥強，我給你機會，但是，聶鴻勳必須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怎麼樣？你願意麼？”

　他可以說不願意麼？

　他知道，楊錦森其實是在威脅他，這也算是一個懲罰，因為自己破壞了他的一切，所以他要讓自己徹底留在他的身邊走他的路，可是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必須要和曉甦說再見，不，是永遠都不見，他要保護好她，不能讓無辜的她牽扯其中，他沒有考慮多久，不過是五分鐘時間的沉默，他就答案了楊錦森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