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歪打正著

　　王淵沉默了，腦海裡那些遙遠的記憶翻滾著，很多遺忘在記憶裡，已經淡化的事情，又浮現在眼前，經不起推敲。

　　他不是愚孝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掙下這份家業。爹娘總說他是個有本事的，要顧著家裡，這份家業就算給了家兄弟姐妹，將來他還能再掙一份更大的。

　　他當沒聽到，卻提攜了家裡的兄弟姐妹，不管怎麼說都是親兄弟，能讓兄弟姐妹的日子好過點，他是願意幫忙的。

　　爹娘卻不高興了，說他是忘恩負義之人，娶了媳婦就不要爹娘了……

　　那個年代，提倡人多力量大，幹活掙工分人也多，因此家裡兄弟姐妹多。那個時候家裡窮的叮噹響，年級稍大點的跟著大人下地干活掙工分，半大的要帶著更小的，還有做家務，卻還是連飯也吃不飽。

　　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幾兄弟的飯量都大。兄弟幾個他不是佔大，也不是最小，爹疼大哥娘疼七弟，只有他爹不疼娘不愛，幹活干得最多，卻沒吃過一頓飽飯，大哥老七頓頓吃得飽。

　　他學習成績好會讀書，老七讀書不行，他不上學也要拖著他不讓上。爺爺覺著他讀書能給家裡爭光，死活不同意他休學，爹娘沒有辦法才咬牙同意了，大半的學費還要他自己想辦法。

　　他舍下臉皮撿過垃圾，天沒亮上山摘過茶葉，進深山攀懸崖挖過藥材，下過煤窯挖煤，什麼苦活臟活累活都乾過……

　　初中畢業後，他沒讀了，看到賣貨郎到處跑能賺錢，他跟村里幾個玩得來的幾個男孩到處跑，後來跟三妹一見鍾情。

　　他娶媳婦，家裡沒出過一分錢，連間婚房都沒有，家具一件都沒有，全是岳父岳母給的……

　　這麼多年，岳父岳母從沒問他要過錢，也沒有抱怨過，任勞任怨給他養大了寶貝大女兒，還養得這麼出色。岳父岳母沒享過他福，反而他帶著三妹逃命的幾年，都是岳父岳母給的私房錢錢。他虧欠的從來不是爹娘，而是岳父岳母。

　　他的好弟弟，吃著他的喝著他的，住著他的房子，花著他的錢，背著他罵他女兒是賠錢貨掃把星，逼著他女兒承認被人佔便宜……是不是以為他是泥菩薩，沒有脾氣？

　　他還活著，就惦記他的家業了？退一萬步說，他就是不在了，還有兒子女兒在，也輪不到他。

　　王淵瞇著眼，這些年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不是養大了某些人的胃口，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不懂分寸了？

　　“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女兒的。”王淵輕撫著三妹的背安撫她，既是說給三妹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妻子兒女就是他的命，誰敢傷害他們，不管是誰，就是他的親兄弟，他也不會放過。

　　“四兒，婷婷對像你見過沒有？人怎麼樣？對她好不好？家裡條件怎麼樣？部隊日子不好過，什麼都沒有，婷婷嫁過去，日子哪裡有現在舒坦。”

　　屋子寂靜了會，王淵問出了他忍耐了很多天的事。寶貝大女兒跟他的關係緩和點，收到來信她要嫁人了，可想而知他心裡多麼憋屈。哪怕準女婿是大女兒的救命恩人，他也不喜歡這個女婿。

　　三妹也不哭了，抬頭望著他。她也想知道，囡囡處的對象，不，應該說她女婿人怎麼樣，對她女兒怎麼樣。

　　梁元福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面對姐夫一連串的問題，他也是愛莫能助。

　　“我沒見過他，人怎麼樣也不知道。爹娘倒是見過幾次，對他的印像還不錯。人很勤快，一來砍柴挑水等重活他全包了，就是年紀比囡囡大很多，聽爹娘說好像在部隊大小還是個官，囡囡幾次身陷危險的時候，都是他救的。”

　　梁元福不偏不倚，敘述的都是爹娘眼裡看到的聶志傑。說實話，他心裡不是這麼認為的，凡是拐騙囡囡的男人，都是不要臉的。

　　王淵皺起了眉，太籠統了，信息太少，沒法判斷女婿是個什麼樣的人。王淵覺著岳父岳母對孫女婿心太軟了，沒拿出當年對他棒打鴛鴦的狠勁。

　　他當年追求三妹的時候，討好岳父岳母，何止挑水砍柴啊！

　　岳父岳母很不待見他，對他很挑鼻子豎挑眼，就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他死皮賴臉賴在這裡，挑水砍柴掃地做飯，還跟著大部隊下地干活，家里地里活計他全乾了，比親兒子還做的多，花了兩年時間，加上三妹從旁哄說，才打動岳父岳母。

　　輪到他的寶貝大女兒了，沒他這個岳父什麼事。女兒要結婚了，他這個岳父才是最後知道的，到現在沒見過女婿，長得是圓是扁不知道，更別說享受女婿的討好了。還有比他更鬱悶憋屈的岳父嗎？

　　不比不知道傷害有多大！

　　王淵對女婿的印象再次下跌到零度以下。

　　“家是哪裡的？家裡有什麼人？公公婆婆好不好相處？……真是的，什麼都沒問清楚，就敢將囡囡嫁給他，太草率了。囡囡她還小，沒見過什麼世面，人又單純，哪裡知道結婚不是那麼簡單的過日子，別人一哄她，她什麼都相信……”三妹也不看好當兵的女婿。

　　“不行，我跟爹娘好好說說，是不是再考慮考慮，好好考驗考驗他，等囡囡去城裡上了高中後，見識多了，那時候囡囡還是認定他，再來談結婚的事不遲。”在三妹心裡，讓男方等著她大女兒是應該的。

　　王淵非常贊同親親老婆的話。

　　“跟爹娘說沒用，”梁元福嘴角抽搐，“囡囡自己心甘情願的，我還聽爹娘說了，他們找神婆看過兩人的八字，囡囡是多災多難的命，小傑是囡囡命中註定的貴人，囡囡幾次能脫險，就是因為小傑的救助。神婆還說了，囡囡嫁給小傑，一生平安富貴，嫁給別人，一輩子貧困不說，家裡也不太平。就是嫁了個富貴家庭，那家人也保不住富貴……”

　　當然了，姐姐姐夫想反對也沒用了，聽爹娘說，囡囡跟小傑已經扯了結婚證了，破壞軍婚是要坐牢的。

　　囡囡扯結婚證的事，梁元福就告訴他們倆了，省得他們更氣。

　　“……”王淵三妹倆個都不說話了，小舅子後面沒說的話肯定不是什麼好話。重點是王婷同意的，夫妻兩個也不敢明著反對，省得女兒埋怨他們。

　　王淵想說是迷信不可信，後又想想這事的確透著古怪。婷婷從小就被別人家的孩子受的苦難多，這種事寧可信其有。做父母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平安富貴。衝著這點，王淵三妹倆也不敢拆散他們。

　　三妹唉聲嘆氣。

　　“部隊日子可苦了，囡囡不會做家務，洗衣做飯怎麼辦？不說別的，囡囡以後還要上學，現在結婚，以後怎麼辦？”三妹愁死了，現在她才能體會到當年她爹娘的心情。

　　“吃飯了，吃飯了，都去洗手吃飯。”錢小鳳端著菜出來，打破了屋裡的寂靜，扭頭朝著王婷房間喊，“囡囡，出來吃飯了。”

　　一家人吃飯，氣氛有史以來最怪的。

　　王淵三妹倆心不在焉吃飯，看看王婷又看看錢小鳳，王婷倒是吃得嘛嘛香，被錢小鳳瞪了好幾眼，梁元福也吃得香，但他要裝得吃不下飯，可為難死他了。

　　“大白呢？”錢小鳳突然發現大白沒在吃飯，轉頭張望一圈沒看到問。

　　“有事出去了，給它留著，等它回來再吃。”

　　家裡有隻大白鵝，通人性，跟王婷關係最好。王淵三妹夫妻倆還沒回來，梁元福特意跟他們提過，強調沒事不要去招惹它。

　　他們倆的心思系在王婷身上，倒沒注意大白鵝，乍一聽岳母提起來，才想起家裡還有隻大白鵝，還救過王婷的命。

　　吃完飯也沒見到大白回來，王淵三妹倆有點失望，錢小鳳將大白的飯菜拿回灶屋溫著，大白回來就有的吃。

　　王婷回她房間了，她揭露王啟東那麼多壞事，老爸一下子接受不了，估計得捋一晚上。她就不去老爸跟前晃了，省得他心裡更不好受。

　　老媽很長時間沒回來了，家長里短跟阿嗲有的聊了，還會向阿嗲打聽聶志傑的事。

　　梁元福被王淵叫走了，他要跟小舅子好好談談，當著媳婦閨女的面，很多事不好說出來，稀里糊塗糊弄過去，沒有女人在場，他得好好問問。

　　王婷洗完澡大白回來了。

　　“今兒怎麼那麼晚？一個多鐘啊！飯在灶屋溫著，阿嗲還在灶屋忙活。”以前大白送個信，來回半個鐘頭差不多。

　　大白翻了白眼，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嫌慢，有本事自己送。

　　“鵝鵝鵝”叫喚，叨咕王婷。要不是聶志傑回信，它會這麼慢嗎？

　　沒良心！

　　荷包丟給她，撞了下王婷出氣，去灶屋吃飯了。

　　“志傑回了信？”王婷打開荷包，將信拿出來看，看完之後，王婷忍不住笑了，她撕個謊也能歪打正著，這下好了，她不用聶志傑替她背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