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獨一無二說書人

　靜默兩秒後， 方杉捏了捏有些發涼的臉蛋， 一字一頓道：“給我清醒過來。”

　魏蘇慎只是皺著眉，似乎十分不適。

　方杉耐下性子解釋：“你是邪神的一縷元神輪回， 而我，是原始程式碼複生。”

　這才是他們間擁有的關係。

　聽到邪神兩個字，魏蘇慎的狀態有所復蘇， 目光恢復幾絲清明。

　方杉握住他的手：“現在想起我是誰了嗎？”

　魏蘇慎點頭：“母神。”

　一雙手從側面伸來，禁錮住他接下來的動作，方杉不斷掙紮， 惡狠狠警告系統333：“放開我， 我要好好教訓這個混蛋！”

　系統333試圖普及謀害親夫的錯處。

　魏蘇慎卻是先一步開口：“虎毒尚不食子。”

　系統333的手僵硬住，如果現在對方被打得半死，他都會覺得情有可原。

　這個時候，方杉反而鎮靜下來。用盡了畢生的忍耐力，牽強地做到和顏悅色開口， 悉心詢問相遇時的種種。

　神奇的是， 魏蘇慎的記憶都在， 只是在邪神的問題上有所混淆，他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就是邪神和系統創造的子嗣。

　察覺情形愈發糟糕，系統333努力打圓場：“可能是受到空間崩潰的影響，一般這種情形持續不了多久。”

　方杉側過身，依稀能看到半張幾乎全黑的臉：“這點我當然知道。”

　然而這種錯亂會持續多久誰也不清楚，按照一般的情況，多則三月， 少則幾天。只是放在魏蘇慎身上，實在很難判斷。誰知道他會不會因為沉迷自己編的故事無法自拔，而深陷其中。

　方杉也不好太刺激他，輕輕歎了口氣。

　這時，男子突然走向前來，抱著一種惡劣的心情道：“叫乾爹。”

　魏蘇慎慢慢拿起桌上的杯子，砸了過去。

　伴隨破碎的聲音，他抬眸看向方杉：“這人怎麼還活著？”

　如此再次坐實了對於系統001的身份，魏蘇慎一清二楚。

　“這還真是報應。”男子冷笑著，話中卻帶有幾分真心：“見他這般，我都不好意思再下手。”

　就是智商一般的系統333，都能充分理解他字裡行間的意思，編造瞎話編到造成記憶混亂，有什麼可說的？

　這時，魏蘇慎突然反握住方杉的手。

　垂眸低頭，方杉望著這個過分親昵的動作道：“剛不是還叫著父神？”

　魏蘇慎：“只是元神和原始程式碼的混合，並無血緣上的關係。”

　方杉瞳孔一顫……拎得這麼清楚麼？

　“不愧是你選定的人，”系統333同樣震驚：“就算記憶混淆了，也絕對不會委屈自己。”

　記憶混淆？

　他們的聲音沒有刻意收斂，魏蘇慎自然聽得見，不過他向來心智堅定，事情沒有定性前，只相信原有的記憶和眼睛看到的一切。

　“母……”目睹方杉不善的眼神，魏蘇慎改口：“父神，你準備如何處置他？”

　方杉：“除了……不存在的父子，我們還有很多關係，你可以叫我阿統。”

　對於如何對付系統001，方杉難得沒辦法立刻做出決策。單憑對方數次想要魏蘇慎的性命，方杉就忍不住想要親手把對方解體。

　但如果是原來的自己，能不能無動於衷地做到這一切？

　在他下定決心前，魏蘇慎忽然道：“罷了，諸神的黃昏終有一日會來到，到那一日，誰都不能倖免。”

　“……”方杉幾乎維持不住臉上殘存的笑意，為什麼在宿主的記憶裡，還會有希臘體系？

　系統001再次補刀：“現在該相信他把自己玩壞了？”

　聞言方杉收起臉上僅存的笑意，雙目一凝：“我想了想，或許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男子揚了揚眉，等他說下去。

　“逃吧。”方杉的聲音是真正滲透了涼意：“如果被我抓到，一定會要了你的命。”

　“大言不慚。”男子顯然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

　方杉：“你的代碼恐怕離修好還差得遠。”

　男子面色微微一變，就看方杉用口型道：“最後一次，給我逃。”

　近乎挑釁的話毫不客氣拋出來，男子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方杉眯著眼：“看來你是真的認為我耐心很好。”

　男子：“現在先不逃。”

　在方杉眼神逐漸危險的同時，男子指著魏蘇慎，難得用一種真誠的語氣開口：“我想先看完他的笑話。”

　“……”

　雖然很不合適，但方杉認為這個理由強大到無懈可擊。

　再一扭頭，就看系統333不知何時找來一架攝像機，試圖把魏蘇慎現在的狀態絲毫不差記錄下來。

　無奈幫魏蘇慎理了理衣衫，沉痛道：“讓你平時好好做人。”

　現在可好，虎落平陽被犬欺。

　即便是半瘋不瘋，魏蘇慎在某些方面精明無比，先是用刻薄的言語吐槽001那些無聊的把戲，又讓系統333交出私自租用攝像機的錢。

　待他一一攻擊完畢找回場子，方杉才緩緩道：“如果不想被看笑話，就該換個稱呼。”

　魏蘇慎在這點上格外堅持：“關係不能亂。”

　方杉忍無可忍：“照你的描述，我們都快亂……”

　最終還是沒把話說完，換了副口吻道：“收斂些。”

　否則以後恢復了絕對會悔不當初。

　魏蘇慎和方杉有共同的特質：一意孤行。

　這件事暫時不了了之，當天下午魏蘇慎還單獨去公司處理積壓的文件。

　沒了他，系統333夾在男子和方杉中間，感覺相當微妙。

　“那個……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作業沒寫完。”

　話還未說完，便被方杉冷冷打斷：“作業？”

　系統333自抽嘴巴，這藉口找的實在太不像話。

　方杉坐在适才魏蘇慎躺的地方，看向系統001的時候眼中的冷意如何也掩飾不住：“現在我們來說說論壇的事情，你利用一些不入流的功法引誘人類自相殘殺。”

　男子：“你也說了是自相殘殺。”

　方杉頓住。

　男子攤了攤手：“我只是拿出功法，論壇是他們自己建的。”

　“……”無從反駁。

　男子：“你可以說我是罪魁禍首，不過罪不是我犯下的。”

　方杉沉默的間隙，系統333‘哇’了一聲：“跟你曾經玩過的人，都好會辯論！”

　方杉看了他一眼：抬腳，踢，收腿。

　被踹遠的系統333學聰明瞭，揉揉摔疼的屁股，搬了小馬紮遠離戰場。

　沒搭理牆頭草，方杉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男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如果下定決心要取魏蘇慎的性命，在他剛剛綁定錯宿主的那個時間段，對方會有很多次機會，偏偏要發懸賞，找不入流的系統接單。獵殺計畫進行到一半，又慫恿人類建立論壇，搞什麼修煉。

　開展這麼多業務，圖個什麼？

　似乎被他的困惑取悅到，男子露出陰冷得意的笑容。

　一個欲蓋彌彰，一個要為多出來的‘兒子’操心，問題卡在這裡不上不下，最終被擱淺。

　魏蘇慎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還帶回來一份合同。

　方杉瞥了一眼，試探問道：“婚前財產協議？”

　得到的是一記可怕的眼刀。

　放棄胡亂猜測，方杉開始吐槽系統001，好在魏蘇慎腦子大部分時間很清醒，嘴上叫著父神，開口卻是進行冷靜地分析：“至少證明他的最終目的不是要我的命。”

　說的難聽些，死不死在對方看來是順帶，能整死最好，失敗的話也無所謂。

　方杉意味深長道：“只瘋一半的人，行為最難揣測。”

　魏蘇慎看了他一眼：“如果真的想知道，你可以去試試問那位。”

　方杉挑眉：“哪位？”

　“被掃地出門的那個。”

　方杉：“……”

　所以魏燁現在在這個家已經不配擁有姓名了麼？

　心情複雜的同時，又在認真思索他給的建議，論看事情的通透程度，魏燁和承元帝可以說是其中的佼佼者。向其請教或許是個好主意，只是——

　“你確定我不會被趕出來？”

　魏蘇慎：“萬事貴在嘗試。”

　方杉覺得有理，翌日一大早就強制魏蘇慎陪同去酒店。

　系統333扯著他的袖子：“我不想單獨和001共處一室。”

　方杉不耐煩道：“不是給你了一個道具。”

　系統333咬牙道：“必要時候同歸於盡的東西我不需要。”

　方杉留下好自為之四個字，揮一揮袖子離開。

　不知是不是受了瑪麗蘇事件的影響，魏燁住的酒店外，還蹲守著幾個員警。吸取經驗，方杉敲門前先自報了身份。

　沒多久，門應聲而開。

　魏燁看上去剛洗完澡，頭髮絲上還有水滴，渾身上下散發著年長者的禁欲。

　方杉迅速道明來意：“有問題想要求教您。”

　魏燁：“原因。”

　方杉露出略微的疑惑。

　魏燁先後看過他們二人：“我為什麼要回答？”

　方杉被問住了。

　被坑了那麼多次，現在又被逐出家門，從各方面看，對方似乎都沒有幫忙的立場。

　惆悵中下意識看向魏蘇慎，後者自始至終都很淡然，如今更是從容不迫望著魏燁道：“你是我的父親，血脈相連；他是我的父神，是種下我的因，沒有他就沒有我，於情於理你都該幫他。”

　“……”

　話音落下後的幾秒鐘，方杉真正感覺到了空氣中可怕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