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山雨欲來風滿樓

　“你恐怕是有什麼誤會。”魏燁從兜裏掏出另外一個手機， 看上去像是古董機， 神奇的是上面居然還剩一格信號。

　魏蘇慎微皺着眉：“你要離開？”

　魏燁沒有回答，視這句話爲廢話。

　在他面前， 魏蘇慎總是會不經意點亮一星嘲諷技能：“既然如此，爲何要來？”

　魏燁冷靜道：“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一個鎮定，一個平靜，內裏的暗涌外人絲毫看不見。

　姜美玲不希望大兒子涉足險境， 對魏蘇慎道：“報警。”

　魏蘇慎搖頭：“現在報警， 我容易被牽連。”

　他們說話的時間，魏燁已經打了電話，遊艇很快去而復返。

　“小心腳下。”魏燁在後面護着，確定姜美玲上船後，衝外國人做了個手勢， 後者點頭， 說出口的漢話卻是格外流利：“您放心。”

　微微頷首後， 按照他的吩咐直接駕駛遊艇離開。

　姜美玲瞬間就明白魏燁在打什麼主意，遊艇已經行駛出一部分距離，她什麼都沒說，靜靜站在船尾，衝着魏燁彎了彎嘴角。

　滾滾浪花中，遊艇就這樣駛向遠方。

　那個笑容大有深意，魏燁一時半會兒沒有琢磨出來。

　方杉拿出一張面具給他， 順便做了周全的解釋：“伯母想傳達的是——呵。”

　短短一個字，足以囊括很多話。

　魏燁沉思片刻，接過面具戴在臉上，邁步朝島內走去：“說一下島上的狀況。”

　方杉簡單說了兩句，魏燁沒有多少波動：“耿峯盯着你們，戰略上沒錯。”

　方杉微微撇了撇嘴，那位警官的確不太好對付。

　別墅的門一打開，瞬間可以感覺到裏面箭弩拔張的氣氛。

　“你去哪兒了？！”眼鏡青年質問，緊接着看着他身邊的人，問題一個接一個：“他們兩個又是誰？”

　魏蘇慎看了他一眼，答非所問：“我若是想動手，昨日就是最後的晚餐。”

　青年語塞，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作爲孤島的暫時持有者，對方有大把的時間佈置，甚至可以在用餐時投毒。從這個角度看，面前神神祕祕的男人反而是嫌疑最輕的。

　魏蘇慎走進去：“出了什麼事？”

　被他看的人目光有些閃躲，最終開口的是臉上有雀斑的女孩：“有人死了。”

　“屍體？”

　女孩指了指一樓衛生間的方向，魏蘇慎往過走的時候發現他們都站在原地不動，嫵媚女子悻悻道：“那個……死狀實在有些悽慘。”

　魏蘇慎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說出的話聽着十分刻薄：“你們還害怕死人？”

　他走進衛生間後，另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和適才魏蘇慎的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至少此刻有了對比，說話的語調在衆人耳中是如聞仙樂。

　“還是去看看的好。”方杉笑容溫和：“掌握多一點的信息對大家都有好處。”

　聞言衆人眼中各自閃過不同的考量，但都默認了他的觀點。

　方杉在魏蘇慎之後進入了衛生間，撲面而來的濃厚血腥味已經用嗅覺提示裏面的慘狀。

　躺在地上的男子閉着眼睛，脖頸處的傷口像是一條深深的峽谷，裏面的血彷彿已經流空，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內部組織。

　現場算不上太噁心，只是四處濺着的血點讓人看上去很不舒服。除了致命的傷口，腰和腹部有大大小小的傷痕，嘴角泛着青腫，口中塞着沾滿血的布條。

　屍體傳達的訊息很明顯……死者生前遭遇了拷問。

　方杉擰了條幹淨的毛巾遞給魏蘇慎，用來擦乾死者臉上的血污，很快露出一張平凡的面孔，是昨日來的人裏很不出衆的一個男人，印象中只說了兩句話。

　淺淺的嘆息傳來，方杉突然蹲下身，伸手幫男子合上雙目：“連兩句臺詞都沒有，辛苦你了。”

　冷幽默在這個時候起不到任何緩和氣氛的作用，反而讓人覺得心裏發寒。

　嫵媚女子不知何時朝裏面邁進一步，方杉站起身的時候沒注意到，險些把她撞倒。女子及時扶住門框，略帶嗔怒地望着他。

　方杉散發着善意：“姐姐這麼美，一定可以活到最後。”

　嫵媚女子怔了怔，過了幾秒笑得花枝亂顫：“嘴可真甜。”

　一直甚少發言的壯碩男突然道：“現在要做什麼？”

　魏蘇慎：“吃早餐。”

　“……”

　沒有顧慮到在血腥現場說的話會給其他人造成的衝擊，魏蘇慎淡淡道：“吃飽了來搬屍。”

　飯桌上，昨晚是食不知味，此刻是食難下嚥。

　嫵媚女子出聲打破僵硬的氣氛，指着魏燁用詢問的眼神望着魏蘇慎：“這位是……”

　“家父。”

　衆人握着筷子的手不約而同頓了一下，下意識先看了看魏蘇慎，又瞧了眼魏燁，試圖透過面具找到兩人的人共同點。

　“猛哥……”

　魏燁本來在安靜地吃飯，聽到臉上有雀斑的女孩突然這麼稱呼魏蘇慎，後者還應了一聲後，優雅的餐桌禮儀險些沒有維持住。

　“爲什麼你爸也會在？”

　她問出了大部分人的疑惑，面上不顯卻都是屏息凝神去聽。

　魏蘇慎：“他也是論壇的一員，只不過等級太低，原本沒資格參加這次聚會。”

　言下之意，是在明目張膽的走後門。

　其他人聽了非但沒有不滿，反而有種隱祕的安心。包下一座島都不眨眼的人背後可以依仗的勢力想必很大，這樣大佬級的人物掌握的內幕消息肯定也多，連他們都依附論壇，足以證明論壇裏的東西確實很有吸引力。

　那本功夫……

　念及此，所有人眼中都閃爍着勢在必得的暗芒。

　本着知己知彼的精神，眼鏡青年望着魏蘇慎：“令尊怎麼稱呼？”

　魏蘇慎：“包銷魂。”

　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傳來。

　“包猛，包銷魂……”青年喃喃念着這兩個名字，雖極力壓制，臉上的神情仍舊是複雜的古怪。

　一偏頭，發現魏燁手中的筷子竟然生生斷成了兩截，青年心中一抖，想調侃的話都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飯後根本沒有給人緩衝的時間，魏蘇慎就提出把屍體清理出去。

　“可以不管麼？”嫵媚女子嫌棄地皺了皺鼻尖。

　魏蘇慎：“除非你想任由屍體腐爛。”

　嫵媚女子立刻收起表情中的不滿，主動要求幫忙。

　這樣的天氣，屍臭是小事，萬一產生病菌，那才叫真正的可怕。

　“抱歉，能不能容我先問個問題？”長雀斑的女孩爲出聲打斷別人的交談致歉後，問道：“你們的手機，有沒有信號？”

　“從早上起就時有時無，”壯碩男回答的時候還掏出來看了一眼：“現在徹底沒了。”

　嫵媚女子蹙眉：“我也是開關機折騰了好幾次，還以爲是手機出了故障。”

　在先後確認手機都沒有信號後，大家都臉色不由變得有些難看。

　“大概跟天氣有關。”女孩說出的話不知是在安撫別人，還是安慰自己。

　“沒必要擔心，”魏蘇慎淡淡道：“這裏不是真正的孤島，有幾位行動不便的老人被安置在邊緣處，隔幾天就會有船隻來送補給的物品。”

　這句話像是定心針，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只有方杉眼睛飄向另外一邊，注視着不平靜的海面，嘴角勾了勾。

　屍體被放到了冷藏室中，乍一聽很是驚悚，但也確實是目前最穩妥的安置方式。

　“日後屍體被發現，該怎麼辦？”眼鏡男子話語中滿是困擾。

　魏蘇慎看了他一眼：“我會買下這座島。”

　“……”

　私人島嶼旁人自然不能隨便靠近。

　眼鏡男子嘴角一抽，心裏罵出熟悉的口頭禪……萬惡的資本主義，又忍不住產生一點豔羨，金錢所能帶來的好處實在是太多。

　方杉將衆人的神情看在眼裏，覺得好笑，恐怕事情一結束，他們眼中的資本主義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報警。

　處理完屍體，至少是象徵性地鬆了口氣。

　魏蘇慎讓他們隨意，自己回到樓上休息，爲了儘快揮發掉難聞的血腥味，一樓的衛生間窗戶和門都是開着的，其餘人也不願意多留，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魏燁在魏蘇慎之後起身，一言不發跟着。

　走在最後的方杉進門後第一時間拿掉面具，打開窗戶呼吸新鮮空氣，覺得整個人都自由了。精神愉悅後，側着身靠在窗沿上：“永生令人瘋狂。”

　驟然間想到什麼，轉而望向魏燁：“伯父難道就沒有什麼長生不老的想法？”

　魏燁掃了下魏蘇慎：“我長生不老，他呢？”

　迴應的是魏蘇慎：“古語有云：有福同享。”

　魏燁陰沉着一張臉，頃刻間表現出對永生的漠然：“我尊重自然衰老的規律。”

　方杉早已習慣這對父子相處的方式，正欲開口，就聽魏燁道：“兩天內，能不能解決？”

　這句話是問魏蘇慎的，後者給出的答案超出他的計劃：“三天。”

　魏燁皺眉：“太久。”

　難得抽出時間旅遊一趟，他不想耽誤過多的時間在這裏。

　魏蘇慎看着他，難得用上了敬語：“您要親自出手？”

　魏燁掏出那臺有微弱信號的老式手機，打電話讓人晚上派船來，用行動表明了：我先走，你斷後。

　魏蘇慎眉心一跳：“嫌麻煩的話，早上就該跟媽一同離開。”

　魏燁幽幽望着他道：“故來相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