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春色滿園關不住
妖嬈的一個轉身後, 舞女袖中抖落出簌簌花瓣。
隨著鼓點突然加強,眾女簇擁著一人登場:黑髮如瀑, 眸光流盼,女子抬眸的瞬間, 方杉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僵, 此時臺上奪目的人赫然就是夢薰魅。
美色當前, 眾人的呼吸都是一滯。
方杉搖頭, 好在以魏蘇慎和白夜殤如今的身份還不夠資格參加離王的宴會, 否則不知會生出什麼波折。
偷偷瞥了眼離王,卻在他眼中看不出太多波動。方杉忍不住蹙眉, 當日酒樓初遇,離王對夢薰魅的觀感分明不錯, 為何如今卻沒表露出興趣?
殊不知離王也在觀察方杉, 笑容冰冷:“一支舞曲罷了, 若是連這點誘惑都抵禦不了,如何有資格做本王的謀士?”
聽前半句話時, 方杉以為這幾句話是在說離王自身, 不曾想是在暗諷他。
這是……嫉妒?
方杉仔細回味, 作為目前為數不多能引起離王興趣的存在,對方對自己的態度很是微妙。
想到這裡, 方杉輕輕一歎……他, 離王, 血煞門門主, 三人間的關係可謂是剪不斷理還亂。
舞蹈還在繼續, 夢薰魅的身體隨著節奏扭動,周身上下透露著靈動的氣質。
方杉揉揉鼻子,難怪以前文中常愛用誤入凡間的精靈作為形容,可惜離王感興趣的人當中暫時不包括夢薰魅。
伺候的下人偶爾會悄悄打量離王,管家的眼神亦是時不時朝這裡一瞥,內心的想法一致:如此妖嬈的舞姿,都無法鎮住王爺的心神,可見他對血煞門門主真的是一往情深。
他人確認這個事實後是又驚又懼,管家則是心酸,老王爺去世後,他便一直跟著離王,都快比對自己的孩子還上心。天妒英才……王爺為什麼偏偏選擇走這條路?
夢薰魅以為一舞結束,會成功引起離王的興趣,不料對方只是輕飄飄來了句‘下去吧’。就連周遭的下人,都表現出一副神遊其外的樣子,不由大受打擊。
離王自然知道夢薰魅不是舞女,暫時沒有興趣搭理。不殺夢薰魅,一是不想和方杉鬧得太僵,二來對於這個女孩,他曾經或多或少有幾分好感,然而還沒來得及生長,就被方杉的到來斬斷。
宴會過後,各自散去。
方杉找到夢薰魅:“為何來此?”
後者展示著純真無邪的笑容:“我要來幫忙。”
方杉點了點頭,交待她不要私下去見白夜殤和魏蘇慎。
夢薰魅答應的十分爽快:“你不說我也不會,離王認出我,肯定知道我別有居心,想必私下會叫人密切關注我的一舉一動。”
方杉挑眉:“看得還挺明白。”
夢薰魅認真道:“一旦離王將注意力放在我這裡,對你們的戒備會松上一些,調查起來會更為方便。”
方杉發現,夢薰魅的智商在不線上,取決於有沒有碰到特殊的存在,似乎只要和男主或者男配相處,她的智商就會直線下降,反之,則處於正常偏上的水準。
許是飲酒的緣故,離王一夜未曾睡得踏實。
而在客棧,血煞門門主在夜色中吹了一夜的冷風,翌日送了封信到王府,率領門下弟子離開。
離王看信後便一直皺著眉頭,招來方杉:“你可知道這是何意?”
方杉一眼掃過去,只有四個字,字體張狂霸氣,就如同它的主人——
若有來生。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寫。
離王支著下巴:“放在火上透著光看,稍稍浸潤水……幾乎所有的方式都有試過,也沒見有任何其他字體出現。”
方杉抿了抿唇:“說可以,但王爺不許治罪。”
離王隨意擺擺手,示意他開口。
“沒有加密,應該只有這四字。”方杉正色道:“當日血煞門門主找上門,我就覺著奇怪,在比武過程中,對方似乎有意謙讓於我。我懷疑是故意認輸。”
離王竟然笑了,將溫茶端至唇邊:“圖個什麼。”
方杉:“為的是不想和王爺正面一決生死。”
離王險些被水嗆著。
方杉:“若猜測屬實,當日在客棧即便王爺赴約,他也會求死。”
離王神情漸漸凝重:“為何?”
“愛恨交錯,”方杉指著信,一字一頓道:“血煞門門主真正想寫的應該是……若有來生,定不負相思意。”
“一派胡言!”
方杉幽幽道:“您發脾氣時說的話和血煞門門主一樣。”
和血煞門門主不同的是,離王正欲發作,卻在關鍵時候忍住了:“既然他已經回去,這件事便不必再提。”
這些輪到方杉微感詫異。
離王嘴角微微一撇:“想要攀高枝的人多了,本王可沒時間一一理會。”說完雙目一眯:“過兩天本王要送府裡新招進來的人去一個地方,你可要隨行?”
方杉自是點頭,心中開始權衡,離王親自去,也不知是好是壞。
他將消息第一時間通知給了魏蘇慎,順便詢問白夜殤的傷勢。
“已經恢復七八成,”白夜殤猶豫了一下,問:“我師妹可還好?”
方杉:“除了行動上受些限制,其他方面……”
話還沒說完,白夜殤忽然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方杉用一種奇特的表情盯著他看,以剛開始見到的這對師兄妹之間的感情,白夜殤不該是細細詢問一番,為他的小師妹處處擔憂?
然而白夜殤沒有多問,反而主動和魏蘇慎說話,談論一些古籍,不時發出一兩聲由衷的感慨:“高見。”
方杉看了許久,忽然偏過頭,窗外明媚的陽光在茂盛的枝葉上錯亂反射,遠處還有幾枝從外面院子伸進來的枝丫,像極了此時屋中的場景——
一枝紅杏出牆來。
離王是個雷厲風行之人,繼上次比武赴約,還不足一月,再次出遠門。
對比上次,這次出行的人不少,但卻格外低調,離王出發前再三交代,若是有人不小心洩露了身份,提頭來見。
這些行業裡的佼佼者多是普通老百姓,險些被嚇破膽,一路上可謂是無比小心,不敢多發一言。
許多人不會騎馬,坐的都是特質的大馬車,路上速度降下來不少。
方杉留意著周圍,除了幾個心腹侍衛,還有暗處跟著的隱衛,離王並未再多帶一人。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夢薰魅也在隊伍裡,卻是女扮男裝,不知道離王是沒看見,還是發現了裝作沒看見,任由她去了。
在方杉看來,後者的可能性居多。
倘若換作旁人,身份洩露的情況下還混入王府,絕對會招來殺身之禍,而夢薰魅一再逃脫,甚至根本沒有受到傷害,不得不說十分幸運。
方杉喃喃:“果然此人最可能是女主。”
他帶過的宿主比別人吃過的鹽還多,靜下心來很快思索出為何這麼久都沒有碰到有更多交集的姑娘。
假使夢薰魅是女主,女配的出現多是在她和男主深入接觸後,因為嫉妒才跳出來,可現在,夢薰魅唯一接觸多的就是白夜殤,若是她和離王發生些什麼,才可能有那麼一兩個侍妾跳出來。
方杉歎了口氣,這樣下去,何年何月遊戲才能打通關。
惆悵的同時也不敢怠慢眼下之事,蝴蝶效應存在於任何一個世界,光想著把男女主往一起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因為掉以輕心而亡。
好比離王現在的古怪,實在叫人捉摸不透。
晚上眾人投宿在一家客棧,離王現在對客棧有種莫名的抵觸,方杉站在他身側:“是否想起一個人?”
覺得他話中有話,但肯定是要給自己心裡添堵的,離王就沒追問。
野外很是吵鬧,外面的蟬鳴聲讓人腦殼嗡嗡響。
方杉爬下來正要把窗戶都關死,突然翻進來一人,驚呼:“採花賊!”
魏蘇慎臉色黑的和夜色有的一拼,方杉攔著不讓他進來:“萬一你對我欲行不軌之事……”
話未說完,瞧見魏蘇慎目光變得陰暗。
方杉心裡咯噔一聲,暗道不好。
“難怪如此樂不思蜀。”魏蘇慎撈起桌上的酒瓶聞了聞,起碼是幾十年份的美酒。
“我沒喝,就是看看。”說完,打了個酒嗝。
“……”
魏蘇慎忽然覺得借酒澆愁是個不錯的選擇,竟然當著方杉的面將剩下的半瓶酒喝了。
方杉呆若木雞,手指顫抖地指著他:“你、你……”
魏蘇慎看他呼吸急促,耐心等著對方緩過來,方杉用手捂著胸口,好半晌才不至於一口氣憋過去。
自己選的宿主,不能打死,方杉手指關節咯吱咯吱響動,強自忍耐:“月黑風高,你來翻我的窗,意欲何在?”
“偷香竊玉。”魏蘇慎回答的一板一眼:“這個答案你滿意麼?”
方杉想了想,認真回道:“一般。”
互看一眼,同時歎氣。
魏蘇慎坐下,自顧自倒了杯水:“只一個問題,誰是男主?”
方杉使勁搖了搖酒瓶,一滴都沒剩,沒好顏色道:“說不準就你呢。”
魏蘇慎面色微僵。
再看方杉,泰然自若,知道可能性不大。
“哪有這麼大的漏洞可鑽,”方杉撇了撇嘴:“我會想辦法試探,不過先要堪破離王身上的辛密。”
魏蘇慎微微頷首:“這麼多人一起上路,會耽誤不少時間。聽聞再過半月是太后生辰,離王不可能離開皇城太久,想必目的地已經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