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入江湖歲月催

　閃閃拍賣行。

　比起找地方住， 大量的修士在城中尋找這個奇怪的拍賣行，然而幾乎掘地三尺，也沒發現一家拍賣行以此命名。

　有關拍賣消息是假的傳言甚囂塵上， 距離拍賣只剩短短幾天， 又無人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

　月初，眾人的翹首以待中，一面旗幟于城南迎風飄揚。

　它實在是掛得太高， 孤零零立在較為偏僻的郊區， 讓人不得不注意到。

　無數道身影禦空而來，他們能清楚看到城南樹林中多了一百多把座椅，紅衣少年太過醒目， 隔著很遠也能讓人一眼相中。

　待眾人落下，才注意到紅衣少年身旁的藍衣青年， 性格儒雅的人穿藍袍會有玉質的溫潤感，然而青年淩厲的氣勢如何也掩飾不住。

　諸大勢力呼吸略微急促， 目露精芒與殺意，三言兩語，便有人結盟，有人防備。

　“是聖器。”器宗的長老心神都在震動：“氣息做不了假。”

　和修士隱隱形成對峙的魔宗弟子向魔主輕聲彙報：“那日在禁地， 便是這紅衣少年誆騙我等。”

　同樣向上頭稟報此事的還有天極宗弟子。

　莫非彼岸橋已經認主？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就被立刻撚滅， 無論是誰得到彼岸橋， 但凡有點腦子也會無聲無息， 不至於鬧得滿城風雨。

　“這裡只歡迎拿到邀請函的勢力。”方杉掃了眼周圍：“金丹以上的散修也可以留下。”

　人群中， 有人面色一變， 看周圍修士暫時沒有動靜，於是充耳不聞。

　方杉的眼神一下冷了：“看熱鬧也得有命在。”

　這句話一出，倒是有五六個修士離開，他們實力一般，來此不過是想看看彼岸橋最終會落入誰手。

　魔主冷哼一聲，幾道駭人的冰劍從袖中飛出，離得近的修士被重傷，卻是敢怒不敢言。

　“魔主未免有些心急了。”天極宗掌門淡淡道。

　魔主大笑：“本座最討厭人多，今天不長眼的有點多。”

　數大門派皆沒好臉色，卻也沒出聲反駁，競爭者減少對他們也有利，魔主威懾，省去得罪人的麻煩，何樂而不為？

　座位有限，自然只有最有地位的人能坐，很快便座無虛席。

　方杉對這些修士私下的較量視而不見，臉上重新掛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天都城的店面費有些貴，只能委屈諸位在這裡參加拍賣。但有一點我要提前說清……”

　暗地裡碰了下魏蘇慎，後者仰頭望天，一副絕對不張口的樣子。

　唱雙簧的想法失敗，方杉只得自己演獨角戲：“雖然沒有在正規的場所拍賣，但是我們絕對不是地攤貨。”

　“……”

　以為他要慷慨陳詞的諸多勢力紛紛一怔——

　雖然不知道紅衣少年的身份，但好像腦子不太好使。

　思量間，無數寶器的華光矚目，方杉言笑晏晏：“先來些小玩意暖場。”

　“掌門，那是我的芙蓉劍！”

　“魔主，我的星隕天幡也在。”

　“該死！是那日被騙走的東西！”

　方杉對這些憤怒的聲音自行遮罩，逐一為寶器開價。

　“搶他人的東西來賣，是不是要給我們一個說法！”一名魔族走出來後，有天極宗也想附和，卻被掌門人攔住。

　方杉沒有回答質問的魔族，而是直接望向魔主：“他說的話是否能代表魔主的意思？”

　魔主微微皺了皺眉，卻是道：“不過是些小玩意，能搶走是你的本事。”

　拍賣即將開始，不必為些法器把人得罪了。

　前幾樣東西賣的異常順利，其實這些法器也就一般，大勢力看不上，賣個順水人情罷了。連個加價的都沒有，三言兩語買走，只等最後的壓軸。

　星隕天幡是倒數第二件拍品，買走它的正是法器的原主人，付錢時魔族小將臉色發紫，方杉索性給他打了個八折。

　“最後一件拍品，”方杉環顧一圈，在眾人的屏息以待中，緩緩道出三個字：“彼岸橋，起拍價一億靈石。”

　一億靈石，是一個大宗門三年的收入，即便如此，話音落下立馬有人高喊：“十億！”

　方杉嘴角勾了勾：“有件事需要提醒各位，可能會有人抱著拍到了彼岸橋，自然能把靈石再拿回來的想法……”

　刻意拖長語調，果然不少人面露異色。

　方杉笑容譏誚：“如果你們可以做到和彼岸橋簽訂主僕契約，這個想法當然可行。”

　此話一出，已經有人想到關竅，之前聖器出世的消息太過震撼，以至於眾人都忘了除非過了渡劫期修成偽仙，強行簽訂主僕契約只會爆體而亡。

　聖器蘊藏的能力太過可怕，更何況是一個已經化形的聖器，恐怕還沒布下陣法就會遭到反噬。

　在場的哪怕實力最高的天極宗掌門，魔主，甚至紫龍神獸，修為也只是停留在大乘期。

　“諸位不必失望，”方杉又道：“平等契約還是能簽的，有聖器在，一人可敵一國。”

　報價重新開始，之前喊出十億天價的老叟此刻默不作聲，面上帶有被方杉點破心思後的尷尬。

　彼岸橋的誘惑力巨大，但只有兩種人敢叫價，一是擁有強悍實力的勢力，再者是亡命之徒，不畏懼得寶後的追殺。

　“三億。”天極宗掌門淡聲道。

　“三億五千萬。”紫龍神獸來自龍島，並未叫太高的價格，彼岸橋雖好，但龍族最大的倚仗是肉身力量，得到聖器也發揮不了十成作用。

　“五億。”魔主財大氣粗。

　“對了，”見價格上漲的不快，方杉笑眯眯道：“再提示一下，今天是買一送一活動。”

　語畢，身上的氣息陡然一變，指尖彈出一道幽藍雷霆，直竄天空，周身激蕩的力量波紋隱隱與天地共鳴。

　“聖器！他也是聖器！”最先感知出的是器宗長老。

　方杉沖魏蘇慎得意的一挑眉……對他來說，模仿聖器的氣息再容易不過。

　別說七十二變，只要程式允許，甚至可以千變萬化。

　魏蘇慎繼續望天。

　方杉輕輕嗓子：“買一送一，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

　天極宗長老忍不住對掌門嘀咕：“彼岸橋還好，但這個聖器似乎有點不正常。”

　天極宗掌門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盯著方杉看了兩眼，只道：“有些寶器剛化形時智商只有孩童那麼高。”

　長老勉強接受了這種說法。

　接下來的時間，無論魔主報出多高的價格，天極宗掌門只多出一千萬靈石。

　魔主本來就不是好性子，冷著臉道：“這麼高的價格，要是拿不出來靈石，可就不好了。”

　“不勞魔主費心，”天極宗掌門淡淡一笑，似胸有成竹。

　快接近十五億的時候，器宗和藥宗先後遺憾退出，他們是最不缺錢的，然而煉器和煉丹亦是最燒錢的。

　到最後，幾乎是天極宗和魔主的單方面角逐。

　“三十億。”天極宗掌門突然加了一倍的價格。

　方杉眯了眯眼，這掌門人倒是聰明，先是令對手暴躁，一點點壓迫對方的底線，再猛地加價。

　倘若一開始就叫出三十億的價格，魔主興許還會拼著爭上一爭，此刻那雙寒意逼人的雙目中戰意彌漫，只剩下凜冽殺意。

　天極宗掌門視若無睹，他和魔主鬥了這麼多年，誰都奈何不了誰。

　魔主：“三十億，你真的拿的出來？”

　天極宗雖然財力雄厚，但三十億也不是個小數目。

　天極宗掌門笑問：“如果我能拿出來呢？”

　魔主：“天極宗的底線是多少，你我心知肚明。”

　天極宗掌門手中憑空多出一個儲物袋，扔給方杉：“這裡有二十億。”

　魔主剛要譏嘲，天極宗掌門突然對紫龍神獸拱了拱手，後者留下幾箱靈石，對身後的侍衛做了個手勢，一言不發離開。

　魔主怒極反笑：“原來你和紫龍獸早有勾結。”

　“比不得魔主高見，同傀儡門合作在禁忌之地埋伏我天極宗弟子。”

　魔主面色相當難看，眼中的殺氣仿佛下一刻就會迸發。

　“走！”就在眾人以為大戰一觸即發時，魔主突然揮袖離開。

　天極宗掌門盯著魔主離去的方向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恭喜這位來賓！”方杉一錘定音：“成為我們今天的最大贏家！”

　天極宗掌門今天神情第一次出現些許變化，不知為何，他的心底隱隱有種不安。

　方杉清點完靈石數目，主動走到天極宗的地盤：“走吧，我們回宗。”

　語氣自然的就像回自己家一樣。

　天極宗掌門皺眉……方才那種不安加劇了。

　……

　層巒疊嶂，雲霧直升，天極宗建於霧氣彌漫的高山中。周圍是數不清的幻陣，旁人若是誤入，十死無生。方杉在半空中舉目四眺，只看見無盡的山巒間，有不少修行者的府邸，山風強勁，吹散一部分霧氣，處在正中央的天極宗威嚴而有氣勢，讓人不敢靠近。

　巡山弟子激動：“是掌門！”

　落地後四處雲霧繚繞，此處更像是仙地。

　“參見掌門人！”

　天極宗掌門擺擺手，簡要道明瞭方杉和魏蘇慎的身份，巡山弟子立馬目光灼灼，這可是聖器啊，還是活著能直立行走的那種！

　“之前沒來得及介紹，我名杜軒，為天極宗掌門。”接著陸續介紹了門內幾大長老。

　方杉：“我乃皇甫傲杉，”指了指魏蘇慎：“這位是熊天霸。”

　“……”

　真是令人窒息的名字。

　魏蘇慎從方杉開口的一刹那，就是眉心一跳。

　杜軒望著魏蘇慎，忍不住道：“這位天霸兄為何一直在看天？”

　以至於歸途中他都有幾次下意識朝上看，以為能望見什麼奇妙的東西。

　方杉：“他不看天，就要看我。”

　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杜軒詭異地理解了魏蘇慎這種做法。

　方杉不想再耽誤時間：“擇個良辰吉日，趕緊把契約定了。”

　天極宗長老各個面色古怪……莫非世道變了，現在的聖器都是這麼主動？

　杜軒是天極宗的掌門，自然不會讓聖器旁落，誰都不能保證門下之人沒個異心的時候。

　方杉催促：“快，滴血簽契約。”

　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後悔似的。

　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當中，杜軒分別與他們簽訂了平等契約，這種契約幾乎沒什麼限制，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有敵來犯，幫不幫忙出手還要看方杉的心情。

　當然，有契約在身，無論哪一方，修煉有了突破，都會帶給契約人莫大的好處。

　杜軒給他們安排了一處單獨的別院，乃是天極宗靈氣最充沛的地方之一。

　方杉特意交代了平日不要讓人來打擾，杜軒沒有意見，大多數修士喜靜，閉關修煉也是常事。

　【任務進度：已完成。

　獎勵：隨機掉落《傀儡術》X1。】

　魏蘇慎點了接收。

　【系統提示：習得《傀儡術》。

　隨機掉落任務：傀儡爸爸的愛。

　備註：一二三，木頭人。不許說話不許動。遠離火種，不要發黴，去創造吧！傀儡的光芒已經黯淡，但它的火種必將再次復蘇！

　達成條件：至少讓一萬名修士顫抖，特殊要求，需包含金丹修士。】

　“聯動任務？”方杉面色變化：“這種任務完成起來會很吃力。”

　魏蘇慎：“有你在，便不難。”

　方杉感動，想不到自己在宿主眼裡竟是如此重要。

　魏蘇慎淡淡道：“你有讓人顫抖的本事。”

　“……”

　《傀儡術》不比其他，掌握訣竅和一些流傳下的製作方法只能引他入門，實際操作起來還是相當有難度。

　魏蘇慎練習的時候，方杉差不多將靈石揮霍了一半，用以購買各種製造傀儡所需的物件，其中中樞部分需要用到的能量石，價值高昂到令人髮指。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天極宗的弟子時不時會聽到聖器居住的地方會有轟鳴聲，有人過去查看情況，但很快被趕了出來，時間久了，眾人也就習以為常。

　·

　杜軒最近心情不錯，先是狠狠擺了魔主一道，又因為和聖器簽訂契約，修行一日千里。

　這日他漫步山間，遙望遠處，在無邊的天際下，感受到自身渺小。

　“呔！”

　杜軒一驚，只見裸露的巨石後探出一個木頭腦袋。

　傀儡宗！

　杜軒眼中殺機頓現，傀儡宗因為日漸沒落居然和魔道勾結，在禁忌之地埋伏宗中弟子。想到這裡目光愈發犀利，他還沒去找傀儡宗的麻煩，對方倒是主動找上門了。

　正要出手又覺不對，天極宗設重重險阻，想要混入門中不引起注意，除非是修為達到相當的境界。

　“呔！”傀儡主動走到杜軒面前。

　“杜掌門。”

　杜軒抬頭，一道紅色身影飛來，坐在樹上，沖他友好地招了招手。

　杜軒：“這傀儡是你的？”

　方杉點頭，拍了拍手，傀儡突然熊抱住杜軒，不過片刻，又有幾個傀儡沖上來。

　“它們可以幫助掌門修煉。”方杉語氣陡然變得淩厲：“佈陣。”

　傀儡行動還有些笨拙，但身軀十分強悍，魏蘇慎按照《傀儡術》的記載，在其身上布下上百陣法，除非一一破解，否則很難一次性擊碎。

　杜軒剛開始還覺得有趣，過了幾招，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傀儡沒日沒夜地糾纏，逼著他修煉，就成了痛苦之源。

　即便是強行毀壞，第二天立馬會出現死去傀儡的升級版本。

　不出半月，天極宗幾乎被傀儡包圍，甚至有宗門弟子在逃竄中悟出一套身法。

　“掌門，不能再如此下去！”有長老前來訴苦，修為提升是好事，然而就連他想和夫人雙修時，傀儡都會躲在屋簷上觀看，簡直是令人髮指！

　杜軒正被一個高五六米的金剛芭比式傀儡強行摟在懷中，自顧不暇，哪裡有空管他。

　百裡外，負責監視的傀儡宗弟子驚訝，拉了下旁邊的青年：“師兄，我傀儡宗何時攻佔了天極宗？”

　青年實力雄厚，相隔太遠，可以感覺到亂局，卻無法完全看清楚，皺眉道：“不是我們的傀儡。”

　“莫非是天極宗自主研發？”傀儡宗弟子大怒：“他們這是要搶我們的飯碗！”

　混亂持續數日，傀儡宗收到密報後，派出十幾人想要趁亂混入天極宗，可惜還沒到達，就被強壯的傀儡抓住直接丟下山，當場丟了半條命。

　在險些被傀儡當著眾人的面摩擦後，杜軒的忍耐終於到達極限。

　“呔！”傀儡扭著粗壯的水桶腰：“追上了我就把你嘿嘿嘿。”

　“皇甫兄！”杜軒狼狽地來到別院。

　方杉一臉高傲：“請叫我皇甫傲杉。”

　杜軒深吸一口氣，突然莫名其妙說了句：“二位能否保證永遠不幫邪魔外道對付修士？”

　方杉：“自然。”

　看杜軒衣衫褶皺，頭髮淩亂，為了安對方的心，用所謂的道心立誓。

　事實上，別說道心，良心這種東西他都不見得有。

　杜軒聽到後微微放鬆了一些。

　“呔！”

　杜軒面色一變，飛身離開，躲避追來的傀儡。

　作為第一情報組織，醉軒樓最近在被不斷打臉，他們剛預測完天極宗有了聖器後會在十年內展開對付魔族的大戰，就立馬有新的消息傳出——

　六月底，天極宗給大陸上的十大勢力和一些隱世家族修書一封：

　低價轉讓聖器，有意者速聯繫天極宗掌門杜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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