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涯何處是我家

　背生翼翅， 長尾拖地，牙齒如鯊魚般鋒利，巨型的身軀比象還壯實。

　方杉滿意地望著眼前的成品， 沖著魏蘇慎笑道：“你真是個天才。”

　魏蘇慎絕對不背這個黑鍋：“是設計師的功勞。”

　方杉圍繞這只龐大的傀儡的轉了幾圈， 摸著下巴道：“今日，就為它們正式提名為比翼鳥系列，宿主覺得如何？”

　魏蘇慎從任何角度看了一遍， 還是沒辦法昧著良心， 只道：“從外表上說，更肖似恐龍。”

　方杉自動遮罩那些不想聽的話，熱情如火：“來， 讓我們一同放飛比翼鳥。”

　恐龍傀儡脖子上的能量石閃爍了一下，矯健的後肢蹬地， 飛向廣袤的天際。

　方杉雙手合十，闔眼祈禱：“在天願作比翼鳥， 在地願為連理枝，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魏蘇慎遙望所到之處哀鴻遍野的恐龍傀儡，靜默不語。

　二十裡地外，一對魔族男女正忘情地抱在一起， 正是要激情的時候， 天空突然躥下來一隻龐大的傀儡， 尾巴一甩， 將男方勾到半空中摩擦。

　女魔修：“……！”

　起初只是一兩隻傀儡， 引發不了多大的騷動， 然而不到三天，至少數百傀儡四處作怪。

　地面能跑，天上能飛，下海能遊，魔族無處可逃。

　魔主修煉的地方很隱蔽，暫時沒有傀儡能夠打擾，心腹前來稟告的時候，魔主正在修煉的緊要關頭，他不敢打擾，和幾名魔將在門口守著。

　就在這時，半天空飛過的一隻傀儡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放棄前方追趕的魔修，疾速朝下。

　心腹大驚：“不可讓它們打擾到教主！”

　“呔！”傀儡抱住體格最魁梧的心腹：“抓住就要嘿嘿嘿。”

　這麼大的動靜魔主自然是注意到了，一睜眼就看到心腹被傀儡摩擦的畫面。

　“教主不用管我！”心腹忠心耿耿：“屬下願為教主赴湯蹈火。”

　魔主皺了皺眉，加快修煉進度，待他完成吐息時，心腹像個破碎的娃娃的一樣倒過來：“教主……”

　魔主揮了下衣袖，傀儡的一隻翅膀被打斷，依舊踉踉蹌蹌地跑過來。

　一擊之下竟然能夠不死？

　魔主面色微變，再度出手時魔主動用了七成實力，傀儡當場四分五裂。

　“這樣的傀儡還有多少？”

　心腹眼神空洞：“聽說已有數百子民在逃跑中突破。”

　魔主目光一冷，身子如利箭筆直掠向天空，雲層中，他能大致看清魔域的狀況——

　土地已經乾涸，證明許久沒有受到鮮血的澆灌，殺人越貨，鬥法爭寶……原本司空見慣的畫面現在已經成為歷史，實力弱小的魔修抱著胳膊護胸，躲在岩石夾縫中求生存，那些強大的則被傀儡瘋狂追逐。

　魔主神情愈發冰冷，右掌抬起，掌心的火焰直接將雲層灼化，朝地面沖去。

　正在被追逐的魔族感覺身後的氣息沒了，一轉身，傀儡在原地燃燒。再一看，面前不知何時多出一神色冷峻的男子。

　“參加教主！”魔修連忙跪拜。

　“哪裡來的傀儡？”問話的同時魔主心中已經隱約有了答案，魔族中不可能有人如此膽大妄為。

　“據傳是從聖器的居住地飛出。”

　魔主聽後沉默片刻，忽然深吸口氣：“好個杜軒！難怪要急於脫手。”

　若是一隻聖器也就罷了，不能為我所用那就毀了，兩個聖器聚在一起，想進行銷毀，其難度不下於破境。

　動不得，毀不了，當真是如鯁在喉。

　“教主，”魔修小心翼翼道：“這些傀儡該如何處理？”

　傀儡似乎十分偏愛健碩的男子，短短幾日，他就被侮辱了數次。

　“杜軒想讓我魔心不穩，既如此，本座不介意提前展開大戰。”

　事到如今，魔主哪能不明白對方在打什麼主意。

　“可是……”

　轉折詞一出，魔主目中殺意迸發，方才開口的魔修連忙道：“有件事小的不敢隱瞞，天極宗已經和龍島合作，天極宗大長老的女兒在幾天前下嫁到龍島。”

　“你說什麼！”一瞬間的氣勢洩露讓魔修直接飛了出去。

　魔主最近一段時間都在修煉，並不知道外界發生何事。如果不是臨時決定開戰，這樣的消息無關緊要，自然沒有魔將在他修煉的關頭特意來稟明。

　……

　“就差兩千人了！”魔主震怒的時候方杉正樂呵呵的：“魔域果然是寶地。”

　天極宗有七十二峰，修士還有個躲藏的地方，魔域就不同了，日日廝殺，哪裡有什麼寧靜祥和的地方供人藏匿。

　享受著魔僕送來的酒水瓜果，邊尋思接下來要推出什麼作品。

　說了許久，不見魏蘇慎回應，方杉疑惑地抬起頭，就見魏蘇慎正在看向門外。

　尋著他的視線望去，方杉看到魔主正站在院子裡負手而立。

　“恭喜魔主出關。”幾日不見，魔主身上的氣勢更加雄厚，可見修為暴漲。

　和聖器簽訂契約的好處毋庸置疑，修煉時沒有平日費勁，然而如果建立在魔心出現裂痕的基礎上，絕對是不值當的。

　“本座修煉有成，二位功不可沒，不如一道出去走走？”

　方杉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莫不是想把我們騙出去宰了？”

　魔主面無表情：“小兄弟多慮。”

　方杉倒也不怕他真的耍什麼花招，魔主並不知道自己只是個山寨貨，不會傻到公然對付兩件聖器。

　在來的路上魔主已經摧毀了不少傀儡，現在外界還算是平靜。

　走過較為繁華的交易場，魔主一路步伐不停，最終來到一片荒野。

　現在是日落，夕陽的余光照在前方一座破敗的宮殿，四面不乏風蝕的痕跡，處處皆為歲月滄桑。

　餘暉一部分照進魔主眼中，眸中竟透露這些許淒涼：“三次人魔大戰，魔族有贏有輸。這裡曾經是最耀眼的王宮，在被攻破後只剩下廢墟，對於魔族來說，此地是恥辱的象徵。”

　方杉：“既是恥辱，為何不抹滅？”

　魔主淡笑：“一來是提醒子民不要忘記這段歷史，但最重要的是……”

　他的身子突然如一陣風，飄到幾百米外：“這裡有耗資數百億靈石建造的傳送台。”

　方杉進入時未感受到殺機，不曾想到魔主竟然在打這樣的主意，想出去已經是晚了一步。

　魔主揮一揮衣袖：“走你！”

　傳送台霎時爆發出刺目的光輝。

　“天高任鳥飛，二位大才，我這魔域怕是容不下。”隨著魔主話音落下，單方面主動解除了契約。

　……

　四面是茂密的樹林，突然空間發生扭曲，兩道身影先後從中走出。

　方杉晃了晃腦袋，緩和傳送帶來的眩暈感。

　“這裡是哪裡？”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魏蘇慎望著看不到盡頭的樹林，又瞧天色已晚，知道今晚是走不出這裡。

　方杉見他開始生火，忍不住道：“宿主難道不生氣？”

　他們是聖器，居然被當做垃圾丟了出來。

　魏蘇慎淡漠道：“比我預計的多留了一天。”

　方杉聳拉著腦袋：“早知道要被趕出來，我就……”

　魏蘇慎以為他會說要收斂一些，不料方杉遺憾道：“把沒喝完的酒一起帶著了。”

　火光被不時刮起的大風吹得忽明忽暗，方杉靠在樹幹上，睡得十分不舒服，忍不住眼睛眯著條縫：“我能不能進宿主的身體睡？”

　作為一個本該寄居在大腦的系統，被宿主硬是養成了野生的。

　魏蘇慎毫不猶豫拒絕他的提議。

　方杉有個優點，雖然胡鬧，但尊重對方的底線。除了初次見面，知道魏蘇慎不喜歡自己附在他身上後，就再沒有不打招呼這麼做過。

　但懂得變通是他另一個優點，眨了眨眼，熟悉的小胖墩搖擺著身子投入他的懷中，奶凶奶凶威脅道：“給我取暖！”

　魏蘇慎眼波一顫，心道不好……被萌到了。

　肉乎乎的手感相當好，魏蘇慎微微調整一下姿勢，還是被他得逞。

　魔主是個狠人，為了確保短時間內不讓他們重回魔域，不惜耗損些修為直接傳送到距魔域十萬八千里外的天蛛林。

　顧名思義，天蜘林有無數令修士為之變色的毒蜘蛛。兩人靠著聖器威壓，倒是走得很順利。

　即便如此，天蛛林的面積實在太大，等他們徹底走出去，已經是三天后的事情。

　·

　七月，天下英雄彙聚朝安。

　每年這個時候，丹閣都會舉辦煉丹師大會，有的煉丹師會在奪得好名次後直接出售丹藥。

　好的丹藥可遇不可求，最瘋狂的要數二十年前，比賽中出現煉製出十成藥力的黑馬，引得無數修士瘋狂搶奪。

　這樣的盛事，自然少不了魔族和天極宗。

　丹藥是其次，對他們而言，能招攬到煉丹師才是收穫。

　杜軒依舊是一襲青衫，看著儒雅有風度。

　冤家路窄，進城時天極宗和魔族剛巧碰上。

　杜軒交了進城費，故作詫異朝周圍望瞭望：“怎麼不見聖器？”

　魔主吃了次暗虧，氣血上湧然面上依舊風輕雲淡：“本座不像某人小肚雞腸，准許他們隨意外出歷練。”

　杜軒笑笑，也不戳穿。

　兩隊人馬先後進城，還未走幾步，就聽見鑼鼓聲。

　放眼望去，不遠處架起一處高高的擂臺。

　有人在上吆喝：“我兄弟二人途經此地，盤纏耗盡，我哥是已經化形開了靈智的聖器，尚未許配人家，今日比武招主人，希望能遇見天賦卓然的修士託付終身……”

　魔主：“……是我眼花了麼？”

　心腹：“回教主，前方似乎是聖器。”

　杜軒冷笑：“既然是魔主放在外歷練的聖器，是不是該叫他們回去了？”

　魔主也顧不得風度：“若是撕破臉，對誰都沒有好處。”

　他執意往外推，說不準聖器就會扭頭賴著原主人。

　方杉鬧出的動靜太大，吸引了不少注意。

　“是聖器！”有修士驚訝。

　“先別急，聽說聖器前些日子被天極宗拍下，後來轉手魔域。”

　“兩大勢力都鎮壓不住，肯定有古怪。”

　看熱鬧的多，但真正上臺的沒有。

　方杉眼尖，瞧見人群後的魔主和杜軒，揮了揮手。

　眾人回過身張望，正好看到魔主和天極宗宗主同時跑路的形象，當下顧不得太多，他們都跑了，代表什麼……性命之憂啊！

　眾修士飛身離去，一時間擂臺下空無一人。

　手持鑼鼓的方杉：……

　他和魏蘇慎來到朝安是巧合，但也不算是完全的巧合。

　走出天蛛林後，方杉找人打聽了一下現在哪裡最熱鬧，聽聞朝安有煉丹大會，立馬風雨兼程趕來。

　魏蘇慎口吻中是歷經滄桑後的平靜：“換個地方。”

　方杉狠狠敲了下鑼：“做人爭得就是一口氣！”

　聖器的名聲已經壞了，來到朝安的眾多勢力也收到聖器喜愛造傀儡，鬧的魔域大亂的消息，在他們看來，第一天比武招主失敗，聖器該會知難而退。

　然而，第二天——

　杜軒約了紫龍神獸在酒樓喝酒，逍遙門也來了，魔主為了膈應他們，故意挑在旁邊的一桌。

　面對明目張膽的旁聽者，談正事是不大可能，杜軒坑了魔主二十五億靈石，由著他去占這點小便宜。

　“快看，有紅綢緞在天上飛舞。”酒樓裡的一位客人饒有興趣地指著天邊一處。

　不少修士跟著朝外看去，碧空中漂浮著不少綢緞，還挺好看。

　“各位父老鄉親，”熟悉的聲音從對面的高樓上傳出，“修行講究機緣，人與人講究緣分，我兄弟二人今日借貴地欲尋找有緣人。”

　紫龍神獸挑眉：“他竟然還沒放棄？”

　杜軒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只見方杉說到一半，突然彎了下腰，站起身時挎著一個極大的籃子，目光如鷹掃過每一處。

　沒有一點點預兆從籃子中掏出一個繡球，朝下砸去，

　街道上修士紛紛逃竄，繡球最終砸在牆上滾進水渠。

　眾人松了口氣，然而方杉早有準備，從籃子裡又掏出一個巴掌大更好命中的繡球。

　如果有修士離的近，就會發現在他身旁，還有幾箱子的繡球。

　酒樓，魔主厲聲喝道：“關窗！”

　店小二愣住，杜軒和紫龍神獸面色也是一變，顧不得和魔主平日不和，寬大的袖袍一甩，所有的窗戶瞬間嚴嚴實實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