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忽如一夜春風來

　工廠附近沒有路燈， 方杉的身影完美地和黑夜嵌合在一起。

　推開門的一刹那， 電燈的光芒才流露出一些， 魏蘇慎在最深處拼了張桌子， 上面堆放著千奇百怪的道具。

　方杉走過去隨手拿起一個，打開開關後忽然覺得瘦臉效果或許不錯， 在臉上推來推去的同時開口道：“有人在跟蹤我。”

　魏蘇慎停下手上的動作， 抬頭看了他一眼。

　方杉攤手：“不過對方只跟蹤到酒吧門口，也就隨他去了。”

　那些小廣告大面積散發，想查根本瞞不住。

　魏蘇慎點了點頭， 示意無關緊要。

　手機震動的聲音和方杉臉上按摩器的聲音重合， 以至於響了很久， 才被注意到。

　魏蘇慎從淩亂的物件下找到接通。

　“你在哪裡？”

　魏蘇慎下意識看了下時間， 雖然已經有些晚了，但魏燁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晚歸打過電話：“有事？”

　沒有正面回答，已經說明一些問題，魏燁也不強求，單問：“他呢？”

　‘他’指的是誰， 不言而喻。

　魏蘇慎望著正專注打造瓜子臉的方杉， 歎道：“他很忙。”

　魏燁口吻頗為冷淡：“忙什麼？”

　察覺到打量自己目光，方杉回過頭對著他笑了一下。燈光下， 原本白皙的皮膚有些不自然的泛青，魏蘇慎想到對方在外面吹著冷風發小廣告， 心頭一軟， 難得沒有否認方杉的勞動成果：“幫我招攬生意。”

　“……”

　短暫的寂靜後， 電話突兀地被掛斷。

　魏蘇慎以為信號不好回撥過去，‘嘟’的一聲後傳來線路正忙的提示音，方杉關掉按摩器：“別打了，說不準是被拉黑了。”

　魏蘇慎皺著眉再撥過去，徹底是關機的提示。

　特意打電話來問上兩句又關機，實在不像是他父親的作風。

　方杉仰著臉幫忙思索答案：“更年期？”

　魏蘇慎繼續忙手上的活兒，順帶將燈光調亮一些，淡淡道：“還不至於。”

　過了好一會兒，方杉忽然道：“該不會是求救電話？”

　魏蘇慎無奈，不明白他成天都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方杉‘嘶’了一聲：“電視裡都這麼演，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當做暗示，至於突然關機，可能是被歹徒發現了。”

　魏蘇慎並不搭理。

　方杉開始在旁邊調出多年前的新聞，有意把手機對著他耳邊放，某某人假借送外賣之名報警。

　魏蘇慎頭也不抬：“真有意外，打報警電話比打給我有用。”

　方杉：“如果是警方不好管的事情呢？”

　魏蘇慎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方杉繼續展開推理：“比方說被小偷偷竊卻不敢報案的貪官，再比方說……”

　多思無益是一種美好的品質。需知世事最經不起多想，魏蘇慎起初沒放在心上，被他不停念叨，難免多想了幾分，還是打了個電話：“亞瑟。”

　電話那頭，貼心小助手亞瑟再次被強行召喚上線。

　“去我家看看有沒有什麼異狀。”

　亞瑟的工作效率一向極高，不到十分鐘，便驅車趕到別墅外：“燈是黑的，像是都已經休息了。”

　魏蘇慎目光一緊，魏燁很少在十點鐘前入睡，魏蘇裴更是個打電動到十二點的性格。

　方杉：“要不再給你媽打一個電話？”

　魏蘇慎沒有遲疑，打給薑美玲。

　魏家，魏燁躺在上床正頭疼著，被薑美玲推了一下：“幫我拿下手機。”

　充電的地方距離床頭還有一段距離，魏燁只得掀開被子走過去。

　黑暗中，來電顯示格外刺眼，看清是誰後，魏燁黑著臉直接拒接。

　“騷擾電話。”魏燁面無表情轉過身，對薑美玲道：“不用理會。”

　沒有打通，魏蘇慎又撥給了魏蘇裴，然而小胖子還在生被潑髒水的氣，鼓足勇氣也給掛了。

　魏蘇慎放下手頭上的製作，和方杉以最快速度趕了回去。亞瑟正在門口等著，看到他們來後，神情肅穆：“要不要報警？”

　魏蘇慎想到方杉那句可能有不方便報警的言論，搖了搖頭。

　“我先進去看看情況，你留在外面時刻注意情況。”

　別墅構造魏蘇慎自然相當熟悉，包括電源和警報設置，比亞瑟進去要適合很多。

　方杉：“我和你一起。”

　魏蘇慎並未拒絕。

　兩人的動靜放得很輕，特別開門時，只有輕微的聲響。然而還是被樓上的魏燁的發覺，魏燁對妻子擺了擺手，示意讓她別出聲。

　漆黑一片中，誰都沒有開燈。

　魏蘇慎和魏燁的想法一致：肯定是敵非友，否則不會故意放輕腳步，鬼鬼祟祟。

　方杉站在魏蘇慎背後，豎起耳朵，藏在櫃角，準備出其不意。

　不知道是誰先出手，或許是同時，拳頭穿破空氣產生的對流讓人心驚肉跳。

　月光被窗外茂密的大樹遮掩，僅剩些零散的光芒猶存。方杉依稀能看到兩道人影交手的動作，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魏蘇慎出手，覺得對方有成為散打冠軍的資質。

　魏蘇慎面色微變，雙方的身法實在太像了，為了看清對方的真面目，有意朝窗邊退了幾步。魏燁顯然也是在打同樣的主意，方杉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沖出來，一腳朝高大的身影踹去。

　魏燁閃躲的極快，卻被魏蘇慎抓准這個間隙揍了一拳。

　一擊得逞，魏蘇慎順手拽住對方的袖子往窗邊拉了一下，月光下，一張熟悉的英俊面龐呈現。

　方杉當場就愣住了，魏蘇慎卻是反應極快，用口型對他道：“跑！”

　“站住！”

　借助月光，魏燁同樣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啪’的一聲，薑美玲從樓上下來，打開客廳燈的開關，饒是她做過再多的心理準備，也被眼前一幕驚到了。

　小胖子聽到魏燁的低喝聲同樣跑下來：“爸，你的眼睛怎麼腫了？”

　猜到多半是場烏龍，薑美玲歎了口氣，走去廚房煮雞蛋。

　家醜不可外揚，魏蘇慎讓等在外面的亞瑟先離開，薑美玲用雞蛋在魏燁青紫的地方輕輕按摩。

　魏燁目光冷的像是高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不孝子。”

　薑美玲手下力道一重，魏燁吃痛皺眉。

　方杉對著魏蘇慎一挑眉，小胖子則是幸災樂禍，雖說大水沖了龍王廟，不過知道大哥要倒楣了，他就開心。

　若論對魏蘇慎的瞭解，方杉算是相當深的，魏蘇慎唇瓣一動，他就知道准是惡人先告狀。

　果不其然，魏蘇慎將來龍去脈說了，略過關於自身的重點，大部分都集中在電話被掛斷三次。

　姜美玲憶起魏燁口中的騷擾電話，俏臉一沉：“活該。”

　魏燁挨了訓，冷聲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魏蘇慎不鹹不淡應聲：“都是您從小教育的好。”

　作為神助攻，此時方杉故作驚奇：“伯父掛你的電話可以理解，為什麼你弟弟都沒理睬？”

　正等著看好戲的小胖子肥肉一顫，欲要逃離。

　“滾回來。”

　小胖子瞬間僵在原地：“爸，你聽我解釋。”

　方杉心中感慨，不再繼續觀望這出家庭倫理劇，碰巧魏蘇慎走到窗邊接了個電話，他跟在後面偷聽。

　亞瑟：“老闆，剛收到消息，您打聽的事情有音訊了。”

　魏蘇慎讓他發到郵箱裡，在小胖子被教訓的時候，悠哉地上樓處理事情。

　亞瑟傳過來的是個壓縮包，內容很多，因為魏蘇慎要求第一手的資訊，並沒有做分類整理。

　被密密麻麻的小字晃著眼暈，方杉遂即坐在一邊等魏蘇慎看完，直接詢問結果。

　“瞧出什麼了？”

　魏蘇慎手就沒離開滑鼠：“除了在一家酒吧打工外，沒什麼特別之處。”

　女孩子很少會選擇去酒吧打工，不過酒吧給的工錢高，欠有外債的情況下，倒也說得過去。

　方杉不得已湊過來望了一眼，‘嘖’了一聲。

　魏蘇慎：“看出什麼了？”

　方杉故作神秘：“宿主要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我得多失望。”

　魏蘇慎尚未開口，方杉陰森森道：“這個季節，江水可是又冷又寒。”

　眼瞧著冬天快來了，魏蘇慎眯了眯眼，準備再去報個冬泳訓練營。

　方杉也就是嘚瑟一下，沒再難為他：“她的名字就是最大的問題。”

　陳冰櫻。

　在魏蘇慎來看，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名字，方杉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通常這類名字，很受女主打臉系統歡迎。”

　魏蘇慎：“這也有要求？”

　方杉點頭：“筆劃低於二十的，初選就會被淘汰。女主系統要求比較低，像我擇主，性格不孤僻的不要，身高低於一米八的不要，不單身的不要……”

　一連串要求砸下來，魏蘇慎目光微動：“這是硬性規定還是你自己定的？”

　方杉：“第一條是硬核，至於其他，也帶有個人需求。

　魏蘇慎微微蹙眉，凝視他的眼神十分複雜。

　方杉心一橫，直白道：“沒錯，就是擇偶要求，你有意見？”

　可惜被選定的宿主無一例外都喜歡龍傲天式的後宮模式，方杉也帶過幾個女性宿主，卻沒一個能看上他。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面對如此意想不到的徵婚廣告，魏蘇慎實在無法措辭回應，腦海中突然閃過什麼，最初相遇時，方杉似乎幾次想要以測體重的理由，闖進浴室。

　方杉輕咳一聲，打斷他的思緒：“偶爾為自己謀些福利，無傷大雅，我們還是來談談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