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焚夜比楚思還要積極，立馬著手聯絡矮人族，兩族相距的位置有點遠，傳遞消息需要一定的時間。羅斯年根據新的數據，繼續遮陽儀的調整工作，進行著後續的完善。他現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只能埋頭在工作中，遺忘其他的痛苦。

　　矮人族一時還沒有回應，楚思便像往常一樣去找傅一諾。

　　傅一諾在樹上搭建了一座小屋，平時沒事就坐在那裡發呆，偶爾會搗鼓著手環裡的器械。他的生活極為規律，鍛煉、學習、發呆、和楚思玩耍。兩個人常常一起下妖獸軍棋，聽說這是聯盟內相當流行的棋盤遊戲。

　　剛開始的時候，楚思輸多贏少，她漸漸摸透了規則，贏的次數便越來越多。妖獸軍棋的棋子外形基本都是有名的妖獸，人魚、牛頭獸、龍、闊翼鳥、矮人、汙妖等等，共有32種。

　　楚思最近沉迷於這個策略遊戲，沒事就來找傅一諾下棋。她最喜歡使用的棋子當然是汙妖，傅一諾則最愛選擇人類。妖獸軍棋相當奇妙，三十二枚棋子裡居然有一枚是人類，而且戰鬥力偏低。

　　楚思見傅一諾又一次拿起人類棋子，忍不住道，「你老用這個根本不可能贏……」

　　每枚棋子都有特定的技能，人類並不是很好使用的棋子，無奈傅一諾相當執著。楚思弄清規則後，其實兩個人的下棋水準相當，但傅一諾總是愛用人類，輸得次數便越來越多。

　　傅一諾沒說話，堅持拿起了人類的棋子，開始了戰局。玩家要根據棋子的技能考慮戰況，不斷地攻陷對方的領地，直到獲得勝利。雙方各自可以選擇一枚初始棋子，其他的棋子則要在對戰中不斷獲得。傅一諾每次都選人類作為初選棋，所以常常落了下風。

　　果不其然，楚思再一次獲得了勝利，傅一諾將人類作為初始棋簡直是地獄難度，根本玩不下去。兩人下了不知道多少盤棋，楚思也漸漸從中看出了一點東西，傅一諾很在乎自己人類的身份。

　　他有一種奇怪又固執的心理，不管輸多少次，也要使用人類。

　　「你很喜歡人類？」楚思看他低頭收拾著棋子，好奇道。

　　傅一諾抬頭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你難道不喜歡汙妖嗎？」

　　他們的初始棋選擇的正好是各自的種族，楚思有點無奈，「這不一樣啊，汙妖的技能很好用，玩遊戲不一定非要選真實的種族吧……你們人類設計這種遊戲，總不可能每個人都選人類作為初始棋？」

　　如果這麼玩，遊戲就沒有意義了，楚思覺得下棋和現實可以分開。

　　傅一諾輕輕道，「遊戲是為了滿足現實的願望，現實裡沒有的東西，就可以靠遊戲來實現……」

　　楚思一時竟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茫然地看著傅一諾。傅一諾收拾好棋局，詢問道，「要再玩一盤嗎？」

　　楚思不滿道，「你老選人類都沒意思了！」她現在都快贏得沒有成就感了。

　　「這回不會了。」傅一諾笑了笑，他拿起了汙妖的棋子作為初選棋。

　　楚思見狀，這才打起了精神來，她選擇了龍。這一局跟剛剛截然不同，兩個人廝殺得相當激烈，全神貫注地投入了戰局裡。楚思幾次都要攻下傅一諾最後的領土，每回都被他突然翻盤，他竟然從弱勢地位越殺越勇，最終吃掉了楚思最後一塊領地！

　　「不行，再玩一盤！」楚思不服輸，將棋子扒拉了回來重新擺好。

　　傅一諾站起身，跳下了樹，看著上方的楚思，調侃道，「今天玩得夠多了。」

　　楚思微惱，「贏了就跑，以後會沒人跟你下棋的！」

　　「以前也沒人跟我下棋。」傅一諾慢悠悠道，「現在有汙妖和我下棋了。」

　　楚思微微一愣，隨即質疑道，「不可能，那你剛開始怎麼學會的？」

　　「雷安陪我下棋，或者自己玩。」傅一諾的語氣漫不經心，楚思卻感到了其中的一絲落寞。妖獸軍棋是風靡星際聯盟的策略遊戲，大多是家人朋友們一起對弈。傅一諾沒有朋友，他的親人不可能和他下棋。

　　楚思知道傅一諾絕不是普通的人類，他的過去似乎並不美好，不然也不可能跑到流放之星上。她見不得他情緒低沉，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乾巴巴道，「別露出這種可憐的表情。」

　　傅一諾望著樹上的楚思，發自內心地感慨，「我有時候真羨慕你，從出生起就被人需要，起碼對於汙妖族來說，你是必不可少的……」

　　「即使從出生時就要背負著使命？」楚思想起神格古籍的預言，啞聲道。

　　「那也是存在的意義、活著的目標，我就沒有。」傅一諾輕輕道。他從來沒有被人需要的感覺，甚至常常覺得自己的存在對於別人是一種阻礙。他被人追殺、逼到絕境時，偶爾也會思考是不是從世界上消失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還不簡單？」楚思不屑道，「你存在就是為了陪我下棋，這不就找到意義了。」

　　傅一諾聽到這話，看著她理直氣壯的樣子，簡直笑出聲來。她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傲慢，但是傲慢得可愛。他衷心道，「謝謝你，楚思。」

　　汙妖森林裡的生活確實是他最愉快的經歷了，甚至有時讓他忘記過去執著的東西。

　　矮人族一直沒有回信，讓焚夜感到奇怪。羅斯年已經開始遮陽儀的修改設計，很快就需要大量的紫晶。楚思得知了這件事，詢問道，「上次和矮人族聯絡是什麼時候？」

　　「十幾年前？幾十年前？」焚夜不太確定，汙妖的壽命雖然沒有龍那麼長，但也相當可觀。不過汙妖族的出生率較低，這麼多年族群都沒怎麼擴大。

　　楚思相當無語，兩族沒有聯絡的時間有點長了，她提議道，「我們主動去矮人族那邊看看？」

　　矮人族居住在地下，一般人很難找到地面上的入口，焚夜打算親自前往拜訪。楚思剛出生沒多久，還從未見過矮人的樣子，相當好奇。焚夜注意到她的眼神略有期待，難得地應允了她的外出，「正好，您誕生以來還未拜訪過矮人族，應該去告知他們您出生了。」

　　楚思總覺得焚夜有種帶著孩子去炫耀的感覺？

　　矮人族居住在地下，他們挖掘出復雜的隧道，貼著礦脈生活。地面上一片荒蕪，光禿禿的，完全看不出有生物居住的樣子。但是在地面之下，矮人們建立了精美的地下宮殿，擁有著相當完整的結構。

　　這些描述都是焚夜說的，事實上楚思現在只看到了地表的情況，他們還沒有找到矮人族居住點的入口。焚夜按照過去的印象，在四周徘徊著，他敲了敲一處地面，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

　　地下並沒有反應，焚夜有些奇怪，又試著敲了一次。

　　其他汙妖也嘗試著別的入口，都沒有矮人回應。

　　楚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怎麼了？」

　　焚夜詫異道，「按道理不該這樣。」雖然矮人們居住在地下，但是對於地上的動靜也相當敏銳，應該察覺到他們的到來。

　　過了不知道多久，終於有一個入口打開了。地面突然塌陷下去一塊，露出了直通地底的階梯。一個女性矮人鑽了出來，探頭探腦地打量著四周。她個子不高，顯得相當敦實，其貌不揚。

　　女矮人看到焚夜等汙妖相當意外，她會說汙妖的語言，只是有點斷斷續續的，「焚夜大人，您……您怎麼來了……」

　　「恆錘呢？」焚夜沒有看到矮人族的族長，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女矮人露出了為難的樣子，解釋道，「族長他……現在不是很方便見您……」

　　「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焚夜有點不悅，矮人們一直沒有回應，終於出現卻是一副要把汙妖拒之門外的樣子。他補充道，「另外，汙妖族的新王已經誕生，這回是我族的陛下親自拜訪。」

　　女矮人聞言一驚，好奇地打量著汙妖的隊伍，楚思跟她打了個招呼。女矮人看到楚思跟她相仿的身高，看上去有點驚喜，但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猶豫道，「抱歉，大人……現在真的不行……」

　　女矮人見焚夜皺眉，憋了老半天，終於一口氣說完了一句話，「地宮裡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恐怕不適宜讓汙妖王進入……」

　　楚思眨眨眼，「只有我不能進嗎？」

　　「不，您們最好都先不要前往地宮。」女矮人果斷道。

　　「到底怎麼了？」焚夜感覺矮人族的居住點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氛圍，顯得有些死寂。

　　「族裡好像有矮人染上了龍殤，族長也不太確定……」女矮人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真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