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洞穴中的闊翼鳥跟地面上的有些許不同，或許是因為長期生活在地下，它們的部分特徵發生了變化。闊翼鳥像是湧上來的潮水般糾纏著汙妖隊伍，風暴術一次次將它們打散，它們卻鍥而不捨地重新撲了上來。

　　剛剛挖掘出的礦洞相當窄小，汙妖們沒有時間爬進去，從礦洞重回地宮。汙妖們尋找著出口，感知著周圍鳥群稀少的方向，向那邊逃去。傅一諾的機甲和風暴術攔截了一部分追兵，但礙不住闊翼鳥的數量極為龐大，汙妖隊伍漸漸有被衝散的趨勢。闊翼鳥發出尖利的叫聲，讓感官發達的汙妖們相當痛苦。

　　楚思明白隊伍一旦被衝散，汙妖們便會被逐一瓦解，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她伸手取出傅一諾手環內的神格古籍，翻開書頁想要使用法術，驅散鳥群。楚思還沒來得及翻到那頁，神格古籍卻突然發出了白光。

　　闊翼鳥鳥群發出淒厲的叫聲，仿佛被灼傷般紛紛退去，瘋狂地揮動著翅膀，想要逃離。汙妖們擺脫了鳥群的襲擊，鬆了一口氣，調整了隊伍。有汙妖詢問道，「陛下，您這是什麼法術……」

　　楚思看著神格古籍，表情微怔，她剛剛還沒有使用法術，古籍就自己發光了。鳥群退散，神格古籍也褪去了剛剛的光芒，楚思在傅一諾的燈光下，並沒有看出神格古籍任何的異常。她調整思緒，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開口道，「先看看附近吧。」

　　闊翼鳥的襲擊讓汙妖隊伍一陣瞎跑，如果想要回到剛剛的礦洞，有可能還會撞上鳥群。汙妖們感知了一下周圍，老老實實地匯報導，「似乎沒有其他妖獸了，鳥群逃得很遠。」

　　楚思最終還是下定決心，繼續探索這片未知區域，她千辛萬苦地下來，絕不可能無功而返。如果沒有探明礦脈底部的秘密，矮人們就會不斷失去性命，甚至下一次矛頭就會指向汙妖。

　　「可以用光照亮周圍嗎？」楚思看向傅一諾，他的照明設備明顯要先進得多。

　　傅一諾聽到她的話，照亮了周圍。他們似乎已經不在石穴了，旁邊的牆壁很光滑，一點都不像天然形成的。牆壁的材質極為特殊，摸起來有些冰冷，像是什麼合成材料製成。

　　楚思有些詫異，這可不像礦脈底部該有的景象。傅一諾觀察著牆壁，沉默了幾秒，猶豫地開口，「這裡很像一個地方……」

　　楚思疑惑，「什麼地方？」

　　「飛行器的能源室。」傅一諾轉頭看了看四周，周圍的某些細節更像是印證了他的猜想，「剛剛的石穴像是原料儲藏室，這裡像是工作甲板，按道理應該還有熔爐……」

　　「怎麼可能，這又不是星際聯盟。」楚思覺得傅一諾的想法相當奇妙，打趣道，「我們星球可是窮鄉僻壤，沒有那種高科技。」

　　隊伍繼續向前深入，楚思發現前方似乎漸漸有了光，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傅一諾穿著機甲，雷安成了他的指導系統，它提醒道，【主人，前方有高能量反應！！等等，這是什麼……】

　　汙妖隊伍走出了黑暗，來到了一個更為龐大的空間，他們看著眼前的景象愣住了。傅一諾喃喃道，「或許還真不是窮鄉僻壤……」

　　楚思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龐大的橙黃色光球出現在他們眼前。那光球不知是液態的，還是固態的，表面像是沸騰的熔漿。汙妖們發出慘叫，楚思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才發現大汙妖們竟然被灼傷了！

　　這個光球發出的光裡有能灼傷汙妖的東西，跟陽光一樣！

　　楚思連忙讓大汙妖們退回黑暗之中，她翻開神格古籍使用了治癒術，傅一諾則同時取出了治療儀。楚思完全沒想到地下會有這樣龐大的光球，她甚至都沒有帶上遮陽儀。汙妖們的灼傷不算太嚴重，治療也十分及時，不過卻不可能繼續往下走了。

　　傅一諾看向楚思，詢問道，「我們回去麼？」

　　楚思的腦海中仍然是那個巨大的光球，她猶豫了一會兒，沉聲道，「你剛剛說的熔爐是……」

　　「支撐飛行器運作的動力源，它裡面會不斷進行復雜的能量反應。」傅一諾補充道，「我剛剛看到了，我們對面的方向有能量光點不斷匯入熔爐。」那應該是矮人們的能量，這些能量被那個橙黃色的光球源源不斷地吸收著。

　　楚思的大腦有些發懵，不可置信，「這些能量被用作……」她完全沒法想像如此多能量被用來做什麼，腦海中有了一種驚世駭俗的猜想。

　　「流放之星沒有固定的運行軌道，這其實是很不科學的事情，星際聯盟內的科學家至今沒有發現原因。」傅一諾眼神沉靜，輕輕道，「因為他們的前提就錯了，這不是一顆星球。」

　　流放之星根本不是星球，所以才能做到這樣的事。

　　楚思勉強笑了笑，「怎麼可能，那地表的泥土、空氣、森林難道都是幻象嗎？」

　　「肯定有其他原因讓它們存在，只是我們還不知道。」傅一諾明白這很難相信，「就像你明明是汙妖，卻不怕陽光一樣。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但事實就是這樣。」

　　楚思內心裡其實已經隱隱相信傅一諾的解釋，但是主觀上還是無法接受。矮人們躲藏在哪裡似乎都沒用，因為他們永遠無法離開這顆星球，所以一直會被吸收著能量。她真的覺得自己要瘋了，突然有一天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不是顆星球，是個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東西。

　　楚思強打起精神，聲音乾澀，「但矮人在星球上生活了那麼長時間，為什麼會無緣無故開始吸收他們的能量……」

　　「如果想要知道原因，可能得去『駕駛室』或者『指揮艙』看一看。」傅一諾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流放之星了，他只能依據原來的知識，用飛行器或者戰艦的構造名稱來稱呼這裡。

　　傅一諾觀察了一路，感覺流放之星的內部就像是飛行器或者戰艦的內部，只是顯得更為龐大、驚人，內部材料也大不一樣。能源室一般位於飛行器的尾部，他猜測穿過能源室後，應該還有其他的地方。

　　「你的接受能力可真強，這就開始命名了。」楚思看他神色自若，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吐槽道，「這未免也太奇幻了。」

　　傅一諾淡淡道，「跟汙妖做朋友、住在汙妖森林、還混上了汙妖戶口，我覺得跟這些比起來，這還算不上奇幻。」

　　「…………」

　　楚思和傅一諾如果想要探明真相，必然要穿過熔爐所在的房間，但其他汙妖卻沒辦法過去了。楚思想了想，她已經走到了這裡，如果退回去不知道又要耽誤多少時間。熔爐每時每刻都在吸取著矮人們的能量，耽擱的時間越多，消失的矮人越多。

　　楚思打算先和傅一諾過去看一看，讓其他汙妖留在原地。這一決定遭到了其他大汙妖的反對，領隊的女汙妖開口道，「陛下，族長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能讓您單獨行動！」

　　楚思指了指傅一諾，「不算單獨行動吧……」

　　「您不能用自己的安危開玩笑！我們還是先返回地宮，跟族長商量過後……」

　　「那就來不及了。」楚思看著反對的大汙妖們，認真道，「放心吧，我還是很想活著的，不會隨便冒險。」

　　領隊的女汙妖猶豫再三，最後開口道，「還是讓我們跟著您……」

　　「然後我看著你們送死？」楚思面無表情地打斷她，「你們沒法過去，剛剛已經試驗過了。」

　　汙妖們沉默不言，楚思最終還是讓女汙妖領著隊伍留在原地，等待他們回來。楚思和傅一諾重新走回了熔爐的房間，他們在牆壁上找到了狹窄的過道，打算順著過道尋找出口。

　　傅一諾看楚思沉默地走在前面，莫名感受到她的情緒，「你心情不好？」

　　楚思沒想到他那麼敏銳，老實答道，「周圍人將生命奉獻給你，這是一件有負擔的事。」

　　楚思明白留下的大汙妖們仍然惴惴不安，她清楚他們的擔憂，還有毫無保留的忠誠，但偶爾這些東西會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楚思甚至有時候覺得汙妖有點傻，明明只是個預言，居然就這麼順理成章地相信了。至今對她提出異議的似乎只有緋烈，當然緋烈現在也閉嘴了。

　　「你感受到負擔了？」

　　「我不知道。」楚思沉默了一會兒，「我只是覺得，我可能沒有他們想像得那麼好。」

　　她自身的價值真的值得他們如此奉獻嗎？這是楚思一直在心裡問自己的問題。

　　她配不配做汙妖王？她憑什麼就是特殊的？

　　即使剛開始，楚思是不願意做汙妖王的，但她現在仍然將越來越多的精力投入進汙妖族裡。

　　她不想辜負什麼，所以一直在努力。

　　傅一諾看她陷入沉思，斷言道，「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王。」

　　她現在對自身的質疑，可能連很多人類都做不到。

　　「你確實有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