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想做什麼？」蘭羅知道楚思絕不可能是隨便發問。

　　楚思詢問道，「你現在還能往流放之星發送消息嗎？」

　　「可以，只是今晚過後風頭很緊，估計會比較麻煩。」蘭羅知道蘭菲特不會輕易放過她，肯定是咬住自己這頭不放。

　　「那就現在立馬聯繫。」楚思想了想，開口道，「終審的具體時間定了麼？」

　　「原本是後天，但現在出現這件事，不知道會不會有所調整……」蘭羅這邊自然想維持初審的原判決，但現在事情透著一股詭異，皇帝突然稱病、汙妖王被襲、迦爾逃犯暴露，好幾件事一下子湧了上來。

　　事到如今，楚思只能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她將所需的準備跟蘭羅說了一遍，進屋去看傅一諾。傅一諾的情況並不好，他仿佛深陷無法醒來的噩夢之中，讓楚思想起了雷安以前給她看過的畫面。幼年的傅一諾蜷縮在黑暗中，低聲喚著母親，那是他上一次被迷幻針刺中的時候。

　　楚思給他擦掉額角的汗，撫了撫他皺緊的眉，輕聲離開了房間。

　　蘭羅趕了回去，何勤暫時沒有被抓住。夜晚，蘭菲特竟然帶人來到了汙妖的居住點，說是要為汙妖王被襲的事情致歉。蘭菲特的身後帶著一大批人，氣勢洶洶地來到門口，完全不像道歉的樣子。

　　「這是大皇子，蘭菲特殿下。「旁邊的人介紹道，「目前負責處理這項暗殺事件。」

　　這是楚思第一次面對面見到米羅星大皇子，他相貌平平，看上去平易近人，假意詢問汙妖王有沒有受傷。蘭菲特心中十分清楚傷員的情況，迷幻針的精確度不高，狙擊手沒想到傅一諾會突然伸手，竟然沒擊中汙妖王。

　　楚思懶得跟他虛與委蛇，直接道，「請問狙擊手找到了嗎？」

　　「巡邏小隊正在搜查，暫時沒有找到……」巡邏小隊的隊長匯報導，城中一直沒有找到人影，其實很異常。他們按照受損的監視器一路找過去，卻連狙擊手的一根頭髮都沒發現。

　　楚思早就讓緋烈將狙擊手的屍體處理了，要是留下來，估計米羅星的人就要往汙妖們身上扣殘暴不仁的帽子。她皺緊眉頭，有些不悅，似乎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皇子殿下，你大半夜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致歉？我還以為已經抓到了暗殺者。」

　　蘭菲特聞言眉毛跳了跳，他是讓人解決了狙擊手的，而且打算栽贓在汙妖身上，沒想到現在找不到人影了。蘭菲特歉意地笑笑，「抱歉……」

　　「這些虛禮就免了吧。」楚思打斷了他，「既然大皇子負責處理這次暗殺事件，我希望能早日看到結果。」

　　「目前我們已經發現了一些線索，懷疑是迦爾星的逃犯特意進行刺殺，想要在米羅星引起騷亂，驚擾到了你們……」蘭菲特看著楚思不客氣的樣子，心中惱火，不過表面上還是戴著平和的面具，耐心地解釋道。

　　「我對你們人類的這些事不感興趣。」楚思挑眉，做出頗為不耐的樣子，「這件事皇帝陛下是什麼意思？」

　　蘭菲特抱歉道，「父皇突然生了重病，現在還不知道這事……我來到這裡也是為了通知你們，現在星球上將進行嚴密的治安管控，終審時間可能推遲，要麻煩您多住一些日子了。」

　　楚思微微點頭，但臉上明顯不是很高興，身後的其他妖獸也有些警惕地盯著眾人。跟著蘭菲特到來的人們都有些尷尬，妖獸們剛剛遭遇襲擊，對於人類抱有不信任感倒是正常。

　　蘭菲特離開汙妖居住的地方，告別其他人，回到了宮殿中，身邊只留下的信任的侍從和心腹。他回想起汙妖王剛剛的態度，有些繃不住了，惱怒地將大衣隨手丟到一邊。汙妖王也就現在能擺譜，等他成功後，妖獸保護星的事可不一定了。

　　「殿下，二皇女那邊……」侍從試探性地問道。

　　「繼續找！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米羅星一共就那麼大！」蘭菲特冷笑道，現在他掌握著星球上的巡邏小隊，他把星球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人。

　　楚思將蘭羅準備好的礦石和地圖遞給恆錘、娜塔，詢問道，「你們有把握嗎？」

　　「這種材料大部分是由礦石構成的，法術可以起作用。」恆錘用手上的礦石材料試了試手，矮人擅長土系法術，尤其對礦石類材料有很強的控制力。城中銀色高塔的搭建材料大部分都是礦石，對矮人們來說那就是另一個地宮，潛入進去十分容易。

　　楚思將地圖鋪開，勾畫出目的地的位置，叮囑道，「高塔的核心部分磁干擾性會很強，估計普通儀器都會失效，這裡應該是控制器的位置。」

　　「我們又不是人，反正本來就不擅長用那些儀器！」恆錘倒是不甚在意，妖獸有自己的戰鬥方式，他還是更信任自己的力量。

　　楚思其實覺得只有恆錘和娜塔兩人，心中有些沒底，只是人手不足，她和緋烈又沒能力進入銀色高塔。娜塔看她沉默，寬慰道，「您就放心吧。」

　　楚思想了想，恆錘是統領級妖獸，真要對上人類，塔內正常儀器又無法使用，倒不一定會輸。她將準備好的通訊器拿了出來，交給恆錘和娜塔，「這是特殊的通訊器，在塔內也可以使用。」

　　恆錘和娜塔收好通訊器，避開居住點門口的監視，偷偷地潛入了地下。矮人族常年生活在地下，只要給了他們地下地圖，他們可以輕輕鬆鬆地在城市下方穿行。楚思瞭解完高塔的作用，覺得這是城市最重要的保護措施，現在的人類無法想像科技失靈的狀況。

　　終審推遲了幾天，剛剛要再次開庭，蘭菲特那邊又傳來消息，抓住了迦爾星逃犯。蘭羅自顧不暇，蘭菲特又掌握著巡邏小隊，搜索範圍不斷增大，終於把何勤揪出來了。何勤傷痕累累，被押送到了議會法庭，他跟蘭羅在門口打了個照面。

　　蘭羅面無表情，她知道大皇子是故意挑釁，將何勤帶到她面前。蘭菲特緊緊注視著蘭羅的表情，卻見她不動聲色，略感無趣地撇撇嘴。何勤悄悄給蘭羅比了個手勢，示意事情辦成了。

　　楚思被通知緊急出庭，連忙召回了恆錘和娜塔。如果開庭時人數不齊，很容易就會引起懷疑。矮人們在地下行動的速度極快，沒過多久就回到了妖獸的居住點。恆錘從地下上來，向楚思匯報著新的發現，「我們找到高塔內的控制器了，不過旁邊似乎還有其他人。」

　　「高塔的守衛麼？」楚思推測道。

　　娜塔搖搖頭，「守衛的裝束和他們不一樣，他們的味道倒有點像大皇子身邊的人……」妖獸們跟蘭菲特有一面之緣，他身後的隨從雖然沒有全露出真容，但妖獸們卻記住了他們的味道。

　　楚思凝眉，沒想到大皇子居然跟她想到一起去了，要是想破壞城市的防禦措施，控制高塔確實是最直接的方法。高塔可以開啟「天網」，攔截來自外星的飛行器，但「天網」同時會對城市內的生活產生干擾，大部分機械都會由於磁干擾場失靈。

　　「我們先準備出庭吧。」楚思讓恆錘和娜塔去換衣服，除了還在煎熬中的傅一諾，其他人都要出席法庭。

　　楚思進屋看了傅一諾一眼，他最近的情況漸漸穩定下來，只是偶爾還是會有夢魘。迷幻針就像是針對神經的毒素一樣，十分折磨人。楚思看他嘴唇乾裂，用濕毛巾給他沾了沾。傅一諾似乎感覺到什麼，勉強睜開了眼，迷幻劑跟體內的抑制劑起了反應，他眼睛又恢復了明亮的金色，像是早晨的太陽。

　　楚思看到那抹金色，有些心軟，彎下身來，「你休息吧。」

　　傅一諾直直地盯著她一會兒，捏了捏她的手指，又有些疲憊地閉上眼。楚思的心情難得好了一點，戳了戳他的臉，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楚思和其他人按照通知出席，只是在對佩斯克進行終審以前，蘭菲特要先對前幾日汙妖王被刺事件給出答復。楚思發現老皇帝並未出席，主持的人看上去倒是大皇子蘭菲特了。蘭羅雖然沒有被銬住，但周圍也有人嚴防死守。

　　「汙妖王，我們已經抓住了暗殺者，帶到了現場。」蘭菲特示意將何勤押上來，向在座的眾人解釋道，「他是迦爾星的逃犯，原屬迦爾軍部前283小隊的成員，何勤。這次暗殺事件跟他脫不了關係，巡邏小隊制定了周密的計劃，終於捉住了他。」

　　眾人相當驚異，議論紛紛，誰也沒想到星球上居然有迦爾星的逃犯，何勤可是傅瑾的舊部，相當有名。蘭菲特很滿意這種效果，繼續道，「我們發現，他和二……」

　　「原來你在這裡。」楚思看向何勤，突然道。

　　何勤聞言，連忙躬身，恭敬地楚思道，「陛下。」

　　蘭菲特有些詫異，何勤可是個硬骨頭，他們的刑訊毫無作用，何勤一直不肯鬆口，說出蘭羅是同謀。現在何勤突然出聲對楚思低頭，蘭菲特心有疑慮，剛想接著往下說，卻被楚思打斷。

　　楚思微笑道，「大皇子，你大概有些誤會，他是流放之星的人，負責暗中保護我們的安全。」

　　「他明明是迦爾星逃犯，還跟二皇女有聯繫……」蘭菲特沒想到楚思這樣顛倒黑白，立馬辯駁道。

　　楚思歪了歪頭，「我是不太明白你們星球間的事情，不過流放之星上都是犯人，他們在聯盟內的罪行我可管不過來。他出現在這裡確實是為了暗中保護，跟刺殺扯不上半點關係。」

　　現在妖獸保護星的提案剛提交上去，因為佩斯克的事情，所以一直沒有開始審批。如果楚思確定何勤是流放之星的人，議會法庭一時還真不能說什麼。流放之星上都是犯人，目前在妖獸的管轄下，他們確實沒理由插手。

　　「我們怎麼能信你的一面之詞……」蘭菲特咬牙道。

　　楚思嘲諷地笑笑，「大皇子，你覺得我會用自己的命開玩笑？我說怎麼突然聯繫不上他。你該不會隨手抓了人，想要將我糊弄過去交差吧？真正的暗殺者早就逍遙法外。」

　　「何勤跟二皇女蘭羅私下聯絡甚密，這又要怎麼說？」蘭菲特拿出各種證據，警告道，「汙妖王，你的每句話都會對接下來的終審產生影響。」

　　楚思鎮定道，「何勤確實生活在流放之星，米羅星的人到來後，我派他進行接待的工作，認識二皇女又有什麼奇怪？大皇子的意思是我指揮手下，暗殺我自己嘍？」

　　「您為什麼不告知我們何勤的存在呢？」議會法庭上有人忍不住問道，「反而讓他偷偷潛入……」

　　楚思平靜道，「在座的各位對我們都極為友好，但誰能保證不會有心懷不軌的小人？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小隊中的一員仍然受傷了，至今都在經受迷幻劑的煎熬。」

　　眾人啞然，妖獸小隊中的一名汙妖陷入了昏迷，這件事大家都知道，汙妖王肯定不會拿自己的同伴開玩笑。蘭菲特不滿道，「你既然說何勤不是真正的暗殺者，那麼敢問你覺得真凶是誰呢？」

　　楚思望著蘭菲特，露出了淺淺的笑容。蘭菲特心裡微微一跳，雖然知道楚思不會直接點他的名字，還是心虛了兩秒。楚思緩緩道，「大皇子明察秋毫，我就等著最後的結果了，只是這回確實抓錯了。」

　　議會法庭內蘭菲特的人進行幫腔，「雖然何勤是流放之星的公民，但現在妖獸保護星的事情還未完全確定，他貿然進入米羅星，也是公然違反了法律……」

　　楚思掃了一眼何勤身上的傷口，淡淡道，「大皇子似乎已經給了他應有的懲戒。」如果非要深究，蘭菲特還屬於濫用私刑，違反了星際法。

　　雙方僵持不下，蘭菲特本想將矛頭指向蘭羅，反而自己被楚思拖下了水。蘭羅見狀，居然出面做了和事佬，建議道，「不如等父皇身體漸好，重新開庭商議此事，今天還是先進行終審……」

　　等到佩斯克出來，蘭菲特也翻不起浪了，佩斯克會直接把他拍在岸上。

　　蘭菲特怎麼可能放過這次機會，今天要是敗了，他很難再抓住這樣的時機。他剛要開口，門外卻有人急急忙忙地衝進來通報，打斷了會議的進行。議會法庭內有人不滿地皺眉，開庭可是相當嚴肅的事情，居然有人中途進來。

　　大皇子和二皇女的人也紛紛上前報信，悄聲說了些什麼。蘭羅聞言臉色一白，不可置信地跌坐回椅子裡。

　　進來的人滿頭是汗，打量了一下眾人的臉色，開口道，「陛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