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佩斯克看上去像是一名學者，但身體卻絲毫不顯羸弱。作為帝師，他教授皇子皇女們的自然不只有理論知識，還有戰鬥技巧。

　　楚思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人很強。

　　焚夜等大汙妖明顯也感受到了，汙妖們不動聲色地將楚思和傅一諾保護在中央，要知道蘭羅到來時他們遠沒有如此警惕。傅一諾看清佩斯克的相貌，開口道，「我見過這個人。」

　　楚思睜大眼，傅一諾看她有點緊張的樣子，解釋道，「他叫佩斯克‧查得，是星際聯盟內很有名的學者，在妖獸學方面是泰鬥級人物。網路上，他的公開課程很受人歡迎，雷安原來給我看過。」

　　隨著時代的進步，人類交換信息、學習知識的途徑越來越多，全息網上有大量的學習資料。星際聯盟內的人們只要擁有權限，便可以自由地付費學習，有網就行。資訊流通變得極為便捷，像佩斯克這樣的人在聯盟內很受人尊敬，他們可以說是知識的源頭。

　　蘭羅看著汙妖群中的楚思有點奇怪，平常小汙妖王會站在隊伍的前面，今天似乎不太一樣。佩斯克有些無奈，退後了兩步，感慨道，「不愧是智慧種族，我已經盡量壓著了。」

　　佩斯克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他是上過戰場的人，身上自然帶著幾分氣勢。周圍人可能感覺不出來，但是對於妖獸來說，這種氣息很容易察覺，更別說本身就感知敏感的汙妖。

　　楚思當然不可能一輩子躲著佩斯克，雙方逐漸靠近，像是在彼此試探。蘭羅打破尷尬，率先介紹道，「這是我的老師佩斯克‧查得，這次陪同我們一起運送材料。」

　　蘭羅總不能說佩斯克是專門來看汙妖的，只能隨便說個藉口。

　　佩斯克見識過不少野生妖獸，最大可能地表達自己的友好，和善道，「你好，汙妖王。」

　　「你好。」楚思表現得相當矜持，佩斯克給她了一點威脅感。蘭羅見狀有點得意，汙妖王對她的態度可比對老師熱絡多了。

　　楚思的回答言簡意賅，但已經讓佩斯克很激動了，畢竟是會說話的汙妖王。佩斯克盡量調整著自身狀態，表現得自然和放鬆，讓汙妖們不太有戒備感。他跟很多妖獸打過交道，注意到了楚思身邊的傅一諾，僅僅是一個照面，佩斯克就意識到對方不是妖獸。

　　傅一諾戴著兜帽，擋住銀髮，混跡在汙妖中間其實並不顯眼，但人和汙妖還是有差別。蘭羅等人看不出來，佩斯克對妖獸的觀察卻極為細致，汙妖的腳步、舉止、吐息都跟人類有些不同。傅一諾常年接受人類的訓練模式，身體上有些固化的小習慣保留了下來，他在同齡人中相當優秀，但是面對佩斯克還是嫩了點。

　　佩斯克想要湊近傅一諾細看，卻收到了汙妖王一個警告的眼神。楚思微微皺眉，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佩斯克識趣地收回視線，輕聲道，「抱歉。」

　　佩斯克很好奇為什麼會有人類生活在汙妖中間，看上去還和汙妖王關係不錯。不過他意識到自己好像犯了錯，妖獸對自己的地盤和所有物獨佔欲很強，他剛剛的行為像是冒犯。佩斯克誠懇道，「有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不要講。」楚思相當果決，這種語氣後面肯定沒好事。

　　「……」佩斯克覺得沒法聊下去了。

　　蘭羅在後面偷偷地笑，難得見到老師吃癟，她強忍著不要出聲。佩斯克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很抱歉，因為是職業習慣，所以實在忍不住。您的身體狀況似乎有些問題……」

　　楚思原本以為他要詢問傅一諾的事，結果發現他注視著自己，「我嗎？」

　　「是的。」佩斯克打量了一下楚思，肯定道。

　　傅一諾下意識地掃視了一圈楚思，檢查了一下她的狀況，並沒有發現傷口。楚思倒是神情輕鬆，她原本一直板著臉，現在打趣道，「我覺得自己沒什麼問題，矮也是一種病？」

　　「對於人類來說不是病，對於汙妖來說就是病了。」佩斯克慢條斯理道，「難道您沒有感覺到自己跟同族的外形不太一樣？汙妖的成長期是在蛋殼內完成的，破殼後都會是成年人的體型，不會有幼年狀態。」

　　傅一諾微微凝眉，佩斯克並沒有說錯，他早就感覺楚思的身體狀況有點奇怪。她破殼後是十一二歲的樣貌，而且一直沒有成長。傅一諾在流放之星上已經長高了不少，楚思卻毫無變化，時間在她身上似乎停滯了。

　　焚夜戴著翻譯器，自然聽懂了佩斯克的話，他的表情也不太好。楚思是汙妖們見到的第一位汙妖王，他們並不知道王卵和普通卵有什麼區別。

　　楚思倒是不太在意，「我是汙妖王，所以有些不同吧。」

　　佩斯克搖搖頭，「即使是統領級妖獸，同樣也會遵循普通妖獸的成長過程，您的孵化過程似乎不太正常？我願意為您進行全面的檢查，盡快治療……」

　　「如果不治療會死嗎？」楚思想了想，問道。

　　「現在看似乎不會，但是後續……」

　　「那就不治了吧。」楚思乾脆道，「不會死就行了。」

　　「…………」佩斯克感覺汙妖王的心好大。

　　焚夜不太贊同，用汙妖族的語言說道，「陛下，您的身體情況確實有些異常。因為孵化使用的是人類的血液，我本以為會跟人類成長的過程相似，但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傅一諾成長的速度比楚思快太多了，楚思卻毫無變化。傅一諾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楚思，似乎無聲地贊同焚夜的話。

　　佩斯克聽不懂汙妖的語言，但他察覺到了焚夜與楚思的交流，誠懇道，「我衷心地希望能給您提供幫助，人類和汙妖可以成為朋友。」汙妖王會使用人類的語言，這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她通曉人類的交流方式，想要博取她的信任會變難。

　　「人類都是這麼友善的生物麼？」佩斯克的態度很好，楚思也不會刻意為難他，「您顯得頗為慷慨呢。」

　　佩斯克感覺汙妖王的思考方式跟人類毫無區別，他也不會完全說些官話，實話實說道，「我不敢保證所有人類都對汙妖懷有友善之心，但我希望米羅星能跟汙妖族建立友好的合作。這其實是雙贏的事情，我的話可能稍有冒犯，汙妖族在外面的價值很高，您可能想像不到……」

　　佩斯克總覺得當著智慧種族的面，談對方的黑市懸賞價不太合適，但楚思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

　　楚思早就聽說過這些消息，流放之星上的妖獸在外界的價值很高，很容易就會吸引各類不法之徒前來偷獵。這也是她不願意跟星際聯盟扯上關係的原因，一是傅一諾等人的身份容易暴露，二是要聽從聯盟的管轄，三是會有可疑的人來到星球上。

　　如果流放之星進入星際聯盟，就必然要開放飛行港口，允許各類飛行器降落，危險系數會增大。佩斯克思考著自己的措辭，建議道，「您現在剛剛接觸聯盟，無疑需要一個向導，我覺得米羅星是不錯的選擇……」

　　「二皇女蘭羅是我的學生，她願意將母艦留下，也是信任您不會做出危害聯盟的事情。我想您可以考慮一下，合作有利於兩個星球的發展。」佩斯克循循善誘，「米羅星願意為流放之星提供大量的資源、設備，包括您和其他妖獸身體上的問題，都可以得到解決。」

　　「你們能得到什麼呢？」楚思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那麼好的事，有人白白送東西。

　　佩斯克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他來說，汙妖的研究價值很大，他光是觀察汙妖的生活習慣就能收獲頗豐，但這話不太好聽。汙妖王明顯已經有了相當高的智慧，誰會想天天被人盯著吃飯、喝水、睡覺？

　　蘭羅趕忙補充道，「你可能不知道，汙妖對外界的號召力有多強，就拿人魚族特別保護區來說，它的佔地面積遠遠小於流放之星，保護區內也不是野生人魚族群，但每年的觀光人流量很大，製造的收益也極高，人魚還沒有汙妖稀有……」

　　楚思皺緊眉頭，有些不爽，「你們想把我們圈起來觀賞？？」這不就是野生動物園的感覺，楚思聽完都快炸了。

　　「不不不，您誤會了，保護區跟珍稀妖獸館不一樣。」佩斯克見楚思不悅，立馬解釋道，「保護區是由妖獸們自己管理的，人魚保護區的領袖就是統領級人魚。人們進入保護區更類似於旅遊，感受不同地方的風俗、文化，不是參觀……如果族群內有特殊的日子，妖獸還可以關閉區域，拒絕遊客的到訪。」

　　楚思算是明白了，保護區是妖獸自治，很少受人類影響。她疑惑道，「你們跟人魚怎麼交流？」

　　佩斯克咳嗽兩聲，認真道，「肢體語言、繪圖、唱歌，目前正在研究生物電波交流……」

　　「那他們要拒絕遊客呢？」

　　「把保護區大門關上就是封海的意思。」

　　「這也太隨便了……」

　　「您不覺得人魚自己關門很可愛嗎？？」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