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道尊毀,山海定
酆魔大殿。
「……道天心訣•天地指命。」
整整九重封印壓在酆魔大殿的入口, 道尊石像被死死困住無法外衝, 只能暴躁地在殿內肆意破壞,然而他散出的大道波動卻影響到了不少修士。
墨行徵修道生天的大道,又不似嵇煬一般在此地困束多年, 受影響最重, 一時間隱隱有結嬰的徵兆:「師兄!你還能壓得住嗎?」
裡面一片混亂的打鬥聲中,嵇煬道:「你回道生天安心結嬰, 不要去問師者,也不要告知任何人此間諸事, 只說帝子鬥爭中不敵落敗。」
「可——」
「聽話,你若瞞不住, 害的就是其他人。」
墨行徵一咬牙, 道:「若你能脫身,老地方!」
酆魔大殿內,傾倒的柱子和破碎的蠟燭漂浮在空中, 道尊像全然不復起初時的,四肢貼在地上,正抓著一個修士的屍身大快朵頤,宛若最兇惡的修羅惡鬼。
「你是嵇煬?」終於回過味來的穆戰霆愕然地看著他, 「你也奪捨了?」
嵇煬:「嗯?你還見過其他人奪捨嗎?」
「那誰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冷不丁地就變了個樣子,你看阿顏她……」
「她是正常長大了而已。」
「可她小時候——」
「阿顏小時候也好看。」
「當年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絕對不是這麼想的。」
「是嗎?我不記得了。」
「老二說得對,你們男人都一個樣……我們現在怎麼辦?」
道尊像手中持著一隻拂塵, 拂塵原本的絲絮由一根根的鎖鏈虛影組成, 正四面八方鋪開來, 扯著其他修士,想要拖進來一一吞噬下去。
穆戰霆和嵇煬也一樣,只不過他們尚有抵抗之力,在前面的人被吃掉前還有一點時間。
「殿門被擋,若放這老東西出去,它恐怕得去找阿顏,你有什麼陰謀詭計嗎?」
鎖鏈兇狠地抽在身前的靈氣罩上,嵇煬略一想,道:「道生天立道尊像在此,是想讓其成就半人半鬼之身,鬼氣可自十業山吸取,而人則是需要吞噬生人祭品,一旦其徹底完成,整個山海之間便會淪為第九獄,屆時道生天再拿下外界的幾獄,便可號令此界冥府。」
可反推之,若道尊像毀,那位道生天高高在上的玄宰就不得不下場挑起這個擔子來。
「然後呢?我們能做什麼?」穆戰霆問道。
嵇煬抬頭,神情莫測地凝視著一臉狀況外的穆戰霆,道:「兄長怕鬼嗎?」
這一聲兄長叫得穆戰霆虎軀一震,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仍是嘴硬道:「我什麼時候怕鬼過,都是老二,見個小鬼就在那裡瞎雞兒鬼吼鬼叫,我是怕他一個人尷尬才叫的,怎麼了?」
嵇煬哦了一聲,道:「真正的山河海冕的確存在,既然他們甄選帝子做這個帝君,就索性拿個真正的山河海冕回去,眼下這道身修為不足以毀掉此像。我只要鬼氣,而此像凝聚大道精華,修士一旦吞噬受益匪淺……待你拿到山河海冕之後,哪怕只要有一瞬間,我頸上的封魂鎖鏈也能解開恢復鬼身。」
穆戰霆野獸般的直覺覺醒過來,道:「這個和怕鬼不怕鬼有什麼關係?」
嵇煬解釋道:「就是你經過試煉之後,以後就再也不會怕鬼了,殷琊用了都說好。」
穆戰霆嘶了一聲,道:「我覺得這個事情最好殫精竭慮,不如我去把阿顏叫回來,她頭鐵,讓她來——」
他話都沒說完,就見嵇煬一指,他整個人就被道尊像的拂塵包了個嚴嚴實實,隨後竟直接送進道尊像的眉心裡消失不見了。
「阿顏還小,兄長還是多勞神吧。」待送走了穆戰霆後,道尊像忽然痛苦起來,手裡沒吃完的殘碎屍身丟到一側,不停捶打著地面,直到嵇煬落在他身前,喃喃念起道訣。
「……海冕為契,山河相證,以我殘軀,同承業火。」
身前浮現的是一盞殘燭,幾乎很快就要燒盡,但燭芯處一點幽微的血色火焰仍然頑強地燃燒著,某一個瞬間,他身後漸漸浮現出奔湧不休的潮聲。
道尊像如野獸般狂吼一聲,帶起的風暴幾乎要撐裂酆魔大殿。
「孽……障!」他似乎終於有了靈智,蒼老的聲音大吼著,「你敢招引黃泉對撞酆泉川!!!」
烈風帶起青色衣袍,翻飛逆卷的長袖間,半是冷靜半是瘋狂的雙眸映出那一點血火,嵇煬輕聲道:「師者,賭局開始吧……看看最後,是你先斬心魔成仙成神,還是我這一縷心火長命不滅。」
半個時辰後,酆魔大殿的一個小小的角落裡。
胡瑞屏氣縮在一個小角落裡,不一會兒,他便看見一些只有數丈長的小地厭獸從附近爬過,其中一個好似被厲遲用什麼辦法收服了,馱著厲遲和他手上昏迷的厲綿匆匆朝著一個方向奔出去。
……他竟然沒死?
自從來到山海之間,胡瑞算是逃命逃出經驗來了,見勢不妙立馬推了旁邊人出去頂著,他自己又精通龜息裝死之術,只要脫身必然能暫得緩息。
胡瑞緊緊盯著厲遲,他感覺到對方行進的方向極有目的性,一咬牙便暗中跟過去,果然不到片刻,厲遲前面便出現了一道光陣。
是傳送陣!
胡瑞立即判斷出來,這是厲遲一開始進入山海大殿後就布下的,心裡暗罵諸州的帝子底牌真是夠多的,趁他催動光陣,提筆就畫下一支冰箭偷襲過去。
「誰!」冰箭打亂了陣紋一角,厲遲怒極回頭,只見胡瑞從遠處衝過來。
「厲道友,帶我一程!」
「想得美!」厲遲本就出師不利,此時更怒,他伸手再次一吸厲綿身上的血,靈力得意恢復,一掌將胡瑞震退過去,同時催動陣法。
「看這傳送的地方怕是會騙西……罷了,且傳送出去。」
傳送陣的光芒亮起,胡瑞連忙爬起來在搭上,卻為時已晚。
「等等我、等等我!」
他撲過去的瞬間,厲遲便已和傳送陣一起消失,而大殿裡的空間也不斷扭曲起來。
「完了……」胡瑞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把自己往一個方向扯,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後遙遠的地方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爆響,震得他七竅流血。
到底是怎麼了?!
胡瑞心神震怖間,身後黑洞般的吸力戛然而止,他也撞在一塊巨大的色石手碎片上口吐鮮血,而不遠處,空間裂紋遍佈,黑色的鬼氣從青色的石塊堆裡不斷躥出被一團極其深暗的濃霧所吸引,而剛剛那不可阻擋的吸力也正是來自於此。
胡瑞駭然望去,這才發現這堆青色的石塊若拼合起來,本該是祭壇裡那道尊的石像。
——妖人做了什麼?竟把道尊像也打碎了?!
他本能地想跑,但腳步不由得一頓,一塊散發著薄淡清光的石塊出現在他腳邊,通透的石塊內,隱約露出一頂冠冕的形狀,讓人一見便轉不開眼。
「莫非這是……」胡瑞面露狂喜,一把將那東西抄在手中,沒注意那上面已有一點點鮮血滲了進去,扭頭就抱著往外衝。「天命在我!天命在我啊!!」
待胡瑞衝出去之後,地上一堆碎石裡,滿頭血的穆戰霆爬了出來,一出來就脫力地躺在地上,拉風箱似的喘著氣。
「那人……誰?開心什麼呢?瘋球了嗎?」
四周的鬼氣終於全數聚攏,一股化神的氣息一瞬間掠過又很快隱去。少年人修長的身形從濃霧中露出,睜開眼睛的瞬間,讓人恍如見到無盡煉獄中鬼魂哭號的冥河。
「無妨,沒有經過試煉的人擅碰山河海冕會它認為是送上門來的祭品。」他輕舒一口氣,全然化為血紅色的眼瞳一度有些找不到焦點,甚至有幾分混亂。
穆戰霆感覺到嵇煬的語氣有點奇怪,問道:「什麼祭品,你怎麼了?」
剛剛那一場試煉裡,穆戰霆進入道尊像中後便宛如置身火海,只是那火海並沒有燒到他身上,而是全部被嵇煬擋住,他這才知道殷琊之前在幽泉川那一關恐怕也是這麼過的。
穆戰霆剛想問,便覺得心底一震,不由得半跪下來,道:「這是……」
「道尊像在十業山不知孕育了多少年了,大道精華被你拿走,若不馬上結嬰,恐怕有爆體之危,你回去吧。」
「我知道,可阿顏她怎麼辦?」
「無妨,我去找她……我得去找她。」
他說完,整個人便消失在原地,只是穆戰霆總覺得,嵇煬離開前的目光十分詭異,怎麼看都像是饑餓了不知多久的囚徒,正在焦躁不安找他唯一的祭品。
……
西部劫海。
「……十業山震動不休,犼尊馬上便要去那裡抵擋即將爆發的鬼潮,這次覺醒儀式恐怕會從簡。」
這些金翼玄蒼犼並不聽她其他藉口,帶著她一飛就是一日一夜。
「這位……獅兄。」
南顏騎著的一頭年輕的玄蒼犼嗷嗚了許久,她才勉強聽懂他的妖語。
「什麼獅兄,咱可比獅族高貴多了,叫我犼兄。」
南顏:「好吧犼兄,你瞭解佛門嗎?就是那種吃素、終身不婚不娶修身養性的人族流派。」
年輕的犼兄扇了扇大翅膀飛得更高:「肉那麼好吃,為什麼要吃素?雌獸那麼好看,怎麼忍得住不求偶的?人類真是吃飽了撐的。」
南顏道:「沒錯沒錯,貧尼就是這種吃飽了撐的人類,是這樣的,你看……我如今這個模樣,基本上還算是人族的血統,恐怕不能向貴族攀親吧?」
「哦你是介意這個呀,無妨無妨。」
那犼兄一個翻身直接把南顏扔下去,就在她墜落的時候,犼兄背後金翼伸展,一陣光芒閃爍,直接化作一個獅足金翼的人形青年俯衝下來一把把她撈住背在背上。
「我們可是高階的妖族,化形而已,誰都會的。」那犼兄一笑,露出一口尖尖的虎牙,「不過我還小,才一百多歲,還不能完全化形,等到了領地,可能搶不過族裡的叔伯哥哥們。」
南顏一聽還要被迫相親,崩潰道:「那我要是誰都相不中呢?」
那犼兄道:「九劫海有九百個族群,你要是看不上犼族的,那我們就幫你出去搶,重明鳥是百鳥至尊,當年妖國覆滅,已經銷聲匿跡至今,等到覺醒儀式開啟,我們就會為你招引你這一脈的先祖為你開啟傳承。」
南顏立時便是一怔……她這一脈的先祖,那不就是外祖母,妖國的王女,赤帝的妖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