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 百鬼巡城
「這元嬰魂是老夫的了!」
煉魂術是魔修中鬼道一派的代表術法, 魔修煉魂,大多數選擇的是靈獸魂或妖獸魂, 但也不忌活人魂,而活人魂中最好的就是高階修士魂。
據說滿品煉魂,可令煉製的魂魄完整使出生前的術法, 一頭元嬰魂, 對煉魂魔修來說無異於至寶。
南顏躲在暗中, 看著那元嬰魔修在茅屋前布下煉魂大陣,又一拍儲物袋,放出一把黑傘。
這黑傘一撐開,傘面上便現出喜怒哀樂恨五張鬼臉, 放出五朵鬼火,環繞在魔修周身。
南顏看得分明, 這五張鬼臉上都隱約能看到戒疤, 如果她想得不錯……這應該全部是佛修的魂魄。
魔修啊……
南顏眸光微沉, 捏緊了佛珠, 殺意攀升至頂峰前,那元嬰魔修隔空一掌拍開茅屋的門, 臉上的笑容忽然一僵, 忽然尖叫一聲,扭頭便要離開, 但茅屋中此時已飛出一束束長長的頭髮, 瞬息間便把這魔修包了個嚴實拖進茅屋中。
屋子的門砰一聲關上, 原地隻落下那把五鬼黑傘。
這一切太快, 南顏在一側愣愣地看著,良久,看茅屋無動靜,才走近了把耳朵貼在茅屋上細聽。
南顏輕咽了一下,她聽到茅屋裡傳出極細微的咀嚼聲。
很快咀嚼聲消失,南顏又躲到另一側的木樓後,然後她看見茅屋的門再次打開,剛剛那個被攝入茅屋中的元嬰魔修竟完好無缺地走了出來,撿起地上的五鬼傘搭在肩上,朝著夜空中唯一亮著的青燈處走去。
半晌,南顏才從暗處走出來,在茅屋的門自行關閉前看了一眼,發現那茅屋空蕩蕩的,剛剛的無目老者鬼魂也不見了。
……不對,那元嬰魔修多半是被鬼魂奪捨了,就算不是奪捨,那也是附體了。
南顏頭皮發麻間,忽然聽到前後左右都傳來鎖鏈拖曳的聲音,一咬牙閃進茅屋中躲了起來。不多時,那無相門大長老同和那餘長老等人出現在巷子口,瘋狂朝這邊奔來。
「別用飛的!這裡禁空,飛起來也會被那鬼東西抓住!」
元嬰修為就算不用飛行,也比結丹快許多,轉眼間幾個瞬移便出現在茅屋前。
「該死,不是說沒有危險的嗎?!禍無極騙我們!」
「我無相門老老實實納貢稱臣,什麼時候有負過他天邪道?」
無相門的元嬰此時只餘下五名,個個怒氣衝天,恰好另一頭,厲綿也和一個元嬰修士齊齊逃至此地,兩邊相見,一時間怒意蓬發。
餘長老率先怒指:「此地為何如此兇險?天邪道沒有說法嗎!」
厲綿也是臉色難看,旁邊的天邪道元嬰修士臉色一沉,道:「吾副宗主堂堂化神修士,豈會折節騙區區元嬰?就算騙你們,為何要把侯爺親女一併坑害?定是這鬼城內發生了什麼不知情的變故。」
厲綿取出一個沙漏,道:「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時辰,四個時辰內找不到出路,我們就完了!」
此時,四面八方的鎖鏈拖曳處也將近了,茅屋裡躲藏的南顏擔心殷琊的行蹤,開門道:「諸位請到屋中一躲!」
正急得滿頭包的元嬰登時又驚又喜。
「快進去!這茅屋中沒有鬼!」
茅屋雖大,但八個人一擠進來,便顯得極為狹小。眾人知道這鬼城中所有的屋子都有隔絕氣息的效用,一時間屏住呼吸,聽著外面的動靜。
在這之中,南顏的耳力最好,很快聽見有什麼東西拖曳著鎖鏈一點點飄來,片刻後便密密麻麻地在門外響起,不斷有開門聲和關門聲,很快,有一條矮小的影子拖著鎖鏈來到茅屋前。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知道,外面現在應該滿街都是鬼。
這座茅屋有些破敗,門也是用茅草織就的,透過縫隙,南顏看見外面站著一個只有人她腰部高的小孩,這小孩渾身焦黑,只有一雙眼睛極大,正目光空洞地盯著茅屋的門。
這個小孩伸手拉著門栓好似想進入茅屋中,但站在門邊的元嬰修士立馬設法把茅屋的門鎖死,那小孩拉得茅屋的門咣咣響了一陣就放棄了。
巡街的百鬼各自找到屋子鑽了進去,外面歸於沉寂。
厲綿長出一口氣,撫著起起伏伏的胸口道:「可嚇死綿兒——」
她說話的瞬間就被旁邊的人捂住嘴,同時她身後的茅屋的窗戶忽然打開一條細縫,縫裡剛剛那個焦黑的小孩扒在窗口,瞪著一雙眼睛窺視著室內。
南顏眼尖地看到那小孩,閃電般躥到茅屋旁邊的破窗邊,一道梵印封住視窗,那小鬼孩受到佛力刺激,嘶了一聲,迅速竄逃,閃進旁邊的石屋中。
一切安靜下來後,厲綿眯著眼盯住南顏,右手挽起一把蛇刀,刺向南顏:「佛修?!」
「住手!」無相門的人是早就知道南顏的,當即圍過來道,「這鬼城到處是猛鬼橫行,有個佛修比什麼都好。」
厲綿一挑眉,道:「她一開始藏在這房子裡,我怎知她不是像那些人一樣被鬼附身了的?」
無相門大長老道:「這位道友是我無相門弟子,若她被鬼附身了,難道還會把我們喊進來?」
僵持片刻,厲綿身邊的那個元嬰後期的老者冷哼一聲,道:「在此糾結無益,不如聯手找尋出路為上!」
魔修不講道義,眼下這情景,南顏已經滿足了,連忙問那無相門的修士道:「我那二……姐跟前輩們先進入的鬼城,傳訊符也無法聯繫,不知去哪兒了?」
無相門的大長老一臉陰沉道:「所有人一進入此城中就被打散隨機傳送了,只有被傳送到街上的才能以傳訊符聯繫,若被傳送到這種有鬼的屋子裡,那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南顏神識浸入須彌戒中,看見手頭三個哥哥的命火都十分旺盛,略略安心:「我們分明是從城門進入的,卻不知這城門在何處,是否能出的去。」
那天邪道的元嬰後期修士道:「此地雖詭異,但老夫一路行來,卻也看得出一些規律。越是靠近那雲中藍火的地方,房捨越結實。若將此地視為一個都城,那麼茅屋集中的地域為貧民區,木屋的則為平民區,而石屋或帶著院子的地方則為富人區,想來那藍火在的地方,就宛如都城內的宮殿了。」
元嬰修士的見識顯然要廣博一些,南顏立馬手握玉符將他所言的鬼城結構繪製出個大概的地圖。
「這鬼城中每過一個時辰,就有隨機一片區域出現百鬼巡城,修士開門可能見鬼,也可能……」有人踩了踩地面,抓起一塊牆角的灰色石頭,靈力一震震碎石頭外皮,露出裡面藍色剔透的礦質,「有寶貝。」
「四品冥火石,用來煉製結丹期的本命法寶倒是不錯。」
無相門大長老道:「我之前開的那茅屋中,也有一把殘破的廢劍,看得出來是把靈器。」
所有人沉默了一下,隨後目露精光。這無邊無際的房子,豈不是一個個寶箱?
「富貴險中求,修士與天鬥,與人鬥,副宗主與侯爺是過命的交情,豈會欺瞞我等?說不定其他元嬰已經前往城中央尋覓機緣了。」
「另外,本該主持這次機緣的乃是副宗主的親傳弟子,副宗主定將這鬼城之情報全數說給他聽了,找到他,多半就能找到出路!」
……
殷琊起初大搖大擺地走進鬼城前,只是覺得這地方不過是個普通的秘境,哪知一進來,就被傳送到一個院落裡。
這院落除了一口枯井便空無一物,三面圍牆,只有一面嚴絲合縫地蓋著一個古老華麗的木樓,樓下的門好像是通向外面的出口。
一開始殷琊也想直接飛出去,哪知剛上了牆頭,就看見木屋子旁邊的窗戶吱一聲開了條縫,縫裡有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正幽幽地看著他,好像正在期待他有所動作一般。
殷琊腦子的瞬間斷片,狐狸精的本能讓他停止了所有動作,等到他從牆上小心翼翼地溜下來時,那窗戶才慢慢重新閉合。
……鬼迷日眼的,這是什麼地方?
殷琊白著一張臉,貼著牆根慢慢挪動,就這樣縮在牆角角足足半個時辰,才聽見外面有修士飛快靠近,殷琊連忙扯著嗓子喊開了。
「救命啊!有沒有人來救救我?這房子裡有個鬼!」
外面的腳步聲一停,隨後頭也不回地噠噠遠離,好似十分暴躁,臨走了還留下一句。
「這裡到處都是鬼,你那就一個鬼,外面幾百個!」
但是他話一說完,好似正好撞到什麼,慘叫一聲就消失不見了。
殷琊:「……」
外面的聲音也仿佛刺激到了院子中間的那口枯井,枯井裡漸漸傳出什麼東西敲擊牆壁的聲音。
殷琊哆哆嗦嗦地拿出須彌戒裡所有的辟邪符咒,還把梵海院裡帶出來的木魚抱在懷裡,瞪著眼睛看了那枯井許久,不知做了多少心理鬥爭,才鼓起勇氣站起來,拿尾巴把自己整個人裹成一個毛團,又拿出一面銅鏡,恨不能站在一丈外用銅鏡照著井裡的情景。
這一照,枯井裡的東西好像感應到什麼,驀然一簇火光衝井口而出,燒得裡面的東西吱吱亂叫著,緊接著,一個渾身著火、四肢被一團團的活物般的頭髮束縛的怪人從井裡掙扎著爬了出來。
「啊!!!!」
「啊!!!!!」
兩道慘叫同時發出,本能地要對轟一招大的之前,忽然察覺對方的聲音有些熟悉。
怪人索性把外衣也脫下來團成團丟進井裡,只覺得對面是個白色的毛團,毛團中間露出的女人渾身貼滿符咒,看著十分眼熟,加上對方說話聲音也恰好是個男人的聲音,仔細辨別了一下,道:「殷琊?我咧,你幹嘛變成阿顏的樣子?」
殷琊放開一條尾巴,露出南顏的面孔,這才看見對方正是穆戰霆。
「我替她擋劫呢,你怎麼在這兒?」
「我正在岐天原殺魔修,有十來個親衛被個元嬰初期的魔修抓走了,辰洲有個元嬰修士指點我一路追來此地,你可看見了?」
殷琊一聽,噫了一聲,數落了他兩句恐怕是被人誆到這鬼城裡,又把南顏來此的始末與他說了說。
「這地方著實詭異,想要出去的話,只有一夜的時間,如果到了日出還出不去……聽那些魔修說,我們可能都會變成鬼。」
穆戰霆是一進這鬼城就被傳送到這院子的枯井裡的,而且被傳送的瞬間,就有不少頭髮怪纏向他的四肢。
他連續被嚇厥過去三次,最後一次才強忍著被頭髮纏著的噁心掙脫出來。
「那怎麼辦?一翻牆這鬼屋裡的鬼就盯著我們瞧,難不成挖地洞過去?」
殷琊:「你有沒有覺得,我們腳底下的土地有點軟?」
穆戰霆:「有點。」
殷琊:「我怕你一鏟子下去,這草皮下面都是頭髮。」
穆戰霆臉色發青,點頭贊同:「嗯,言之鑿鑿,看來我們只能去和那屋子裡的鬼硬凹了。」
兩個陽剛男兒看了一眼那鬼氣森森、木門虛掩的屋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互相眉來眼去瘋狂暗示。
如是僵持了小半盞茶的時機,穆戰霆終於忍不住道:「我聽說你在梵海院修行?」
殷琊:「不不不,我就是個敲木魚收香火錢的,其他的毛都不會。倒是聽說鬼怪都怕火,你試試能不能一把火把這木屋燒了?」
穆戰霆:「怕火的是山裡的狼,書裡不是寫狐狸精和鬼怪是一家人嗎?你看這院子裡到處都是頭髮,想來是個女鬼,你看你現在扮成個女人,說不定她會跟你一見鍾情,要不然你和她聊聊?」
殷琊:「……等我出去就把那些將狐仙和鬼怪寫一起的文手都殺了。」
穆戰霆道:「要不然我們猜個拳吧,贏了的先去開門,剩下一個躲遠點看看情況。」
殷琊無奈,只能猜了個拳,不幸是之前慫得太久,手指不能屈伸,一拳對上對方的布。
穆戰霆拉著他去掀那木屋的門板:「有點信心,你是佛前開過光的,說不定一進去那鬼就被超度了。」
殷琊被拖到木屋前,抱著旁邊的柱子不撒手:「不!大哥,你是我哥,咱們關帝廟前拜過天地的,你得站在我前面!」
就在他們撕扯時,木屋突然吱一聲打開一條縫,一隻蒼白的手搭在門檻上,同時一個細細弱弱的聲音傳出來。
「……你們玩,帶帶我,好不好?」
穆戰霆/殷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