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人跑了, 藺聞修未見怒意, 想必他心裡有數, 或者, 這個人他勢在必得。
南絮從拳場回酒店的路上, 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幾路人馬追,那人身手非同一般,是個練家子。
目前看來, 不單是四路人馬,還有一人,齊驍。
齊驍也在追那個人, 她不會問藺聞修,但如果有機會一定向齊驍問清楚, 不明不白的, 她心裡沒底。
她像往常一樣跟著藺聞修, 連續兩日並沒有見到齊驍。
藺聞修沒有要走的意思,這兩日阿吉和莉亞神神秘秘好像有什麼行動,時不時就不在,回來後也像往常一樣。
她在想,會不會去找那人的下落。
齊驍確實是在找那個人,那是個非常重要的人,三個月前一場販毒交易被截獲,當場繳獲的槍枝裡,有一支是五年前丟失那批軍火其中一支,
這人,正是那場交易勢力範圍內的核心人員,班猜。
毒品被繳獲,人也被抓,那片小勢力瞬間瓦解,只有班猜逃了出來,流竄到此地。他行動隱蔽,很難發現。班猜出現在拳場,想必是生活所迫,沒了經濟來源出來打幾場,結果場場勝利,風聲就傳了出來。
這風場傳到不止一處,而且明顯這人有多方人馬在找。他抓不到,也不能讓其它勢力把人追捕。
齊驍找了兩日,隱蔽行動,翻遍能翻的地方,都沒有班猜蹤影。而藺聞修在找班猜,必定是與那批軍火案有直接關係。
齊驍帶著桑傑和一眾手下到與藺聞修合作的賭場,賭場管理看到他,急忙上前:「驍爺來了,今天玩兩把嗎?」
這間賭場規模不小,來玩的也不像平常小賭場上那些混混,這裡來的人非富即貴,穿得人模人樣,賭間談笑風生美女環繞。
齊驍向後伸出手,手下急忙遞上一支雪茄給他點燃。
他沒應聲,目光環視賭場,經理狗腿的陪著笑,齊驍邁步徑直上二樓。
二樓休息區,齊驍前傾著身子倚在圍杆上,經理說,「藺先生也來了,在樓上。」
齊驍眉間露出慍色,「不早說。」
「藺先生手下說不要透露,驍爺和藺先生都是老闆,跟您說應該沒問題。」
「算你識趣。」
他轉身上樓,身後跟著人四五個手下,三樓會場人及少,有幾個大的包間供客人娛樂,藺聞修的手下有幾個人站在外面把守,見齊驍走來,打聲招呼,「驍爺。」
齊驍點頭,推門進去。
藺聞修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手邊一杯紅酒,手下正跟他小聲彙報工作,見他進來,藺聞修唇角微挑,齊驍直接過去,在他旁邊不遠處坐下,「藺兄來玩也不知會一聲,自己多無趣。」
這間豪華包廂有兩百平米左右,齊驍手搭在十幾米寬的沙發背上,餘光瞟見南絮在另一邊的角落裡坐著。她穿著一身白色衣褲,長皮披肩,看起來柔柔的十分溫婉。
不過那雙警惕的眸子,銳利的盯著所有人。齊驍轉頭,「玩兩把?」
「玩什麼。」
「比大小。」他說。
藺聞修點頭,手下便說出去叫荷官進來,藺聞修擺了擺手,「南南過來。」
南絮平日裡與藺聞修相處,她很坦然,只要碰上齊驍到場,她總怕他蠻幹,她也怕自己露了情緒。她整理情緒,起身邁步過來。
高根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一絲聲音,她的步子很輕,人到時,沒半分響動。
她走向藺聞修,餘光裡齊驍的眼在她身上劃過,便錯開與藺聞修說話。
「你來擲骰子。」藺聞修對她說。
「我?」她對這東西一點概念沒有。
藺聞修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南絮拿過骰盅,目光在面前的兩個人臉上流連,末了在手裡搖晃,沒玩過但見過,只要不講技巧,隨便搖晃幾下便放下。
他們最簡單的玩法,三顆骰子,由她擲出,他們直接選擇大小便可。
這種玩法快且輸贏較大,只要擲骰子的人不是自己人,那輸贏就難分勝負。
第一局,齊驍叫了小,那藺聞修便選了大。
南絮開盅,三三一。
齊驍贏。
藺聞修笑笑,讓她繼續。
第二局,齊驍依舊叫了小,藺聞修還是大。
南絮搖晃幾下,放下後開盅,四一六,大,這一局藺聞修勝。
平局,兩人也沒拿錢,幹玩?南絮不管這些,她擲了第三次,兩個男人好像不需要分辨,齊驍一直選小,藺聞修一直選大。
她剛要抬手時,藺聞修從沙發上起身,徑直來到她身後,她回頭時,他已靠近她,她幾乎被他半環在懷裡,他的手握住她,手把手教她如何擲骰子。
南絮沒敢去看齊驍的眼睛,她怕被他盯出一道窟窿來。
藺聞修言傳身教後,微微低下頭,靠近她耳邊,「第一局一萬塊,第二局兩萬,第三局四萬,依次遞增,最後的結果你來計算。」
南絮抬眼看向他,她一邊要聽兩人的說話,一邊要擲骰盅,一邊要分析,還要躲著根本躲不掉的目光,還要替他們計算賭錢。
心累,她只好點頭,繼續擲骰盅,第三局,六二一,齊驍勝。
齊驍手裡夾著雪茄,他沒抽幾口,一邊等她開盅,一這跟藺聞修談生意場上的事,偶爾夾著幾句她聽不懂的語言。
第七局,第八局……第十一局,十二局。
十三局,六六六,南絮都被自己擲出來的數字驚到。
兩人都沒看向她掀起的骰盅,就聽藺聞修說,「你也在找他。」
其實齊驍找班猜並沒有理由,但藺聞修就是知道他在找,多方勢力,有他一席。齊驍也不驚訝於他知道,混在金三角,找一個毒品源頭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齊驍唇角掛著痞痞的笑,「那就看,我和藺兄誰先把人揪出來。」
兩人虛以委蛇的笑了笑,然後像是發現新大陸,齊驍咂舌,「南南,你這骰子,怕不是換過了,這麼心疼藺兄的錢。」
南絮應他話:「驍爺,我沒動過。」
藺聞修拍拍齊驍的肩,「多少?」
齊驍心裡有數,但嘴上卻說,「我可沒那心思記這個,南南算著呢。」
兩人齊齊看向她,南絮被心裡默算出來的數字嚇到,她抿了抿唇瓣,「藺先生贏,如果我沒算錯,應該是四百七十四萬。」
齊驍最初贏得多,但最後一局藺聞修勝,且遞增目數龐大,一局幾千萬,南絮太陽穴突突跳著。
「操,輸這麼多。」齊驍嘴上說著,但表情上完全不在意,他笑著端起酒杯,「當送給南南的禮物。」
南絮想讓他別亂說,但齊驍有自己的打算,當初南絮跟藺聞修走,他便帶著一肚子怒氣,再碰面,他目光就盯著她,就是讓藺聞修看出來,他對南絮有想法,很明顯的想法,這種想法是種玩味,不屑,又撩撥,那目光像x光機一樣,把她一寸不落的看得精光。
女人嗎,越難掌控的越念念不忘,何況還是個更嗆口,更難啃的硬骨頭。
齊驍讓桑傑拿來支票,直接開出四百七十四萬的字數,衝南絮招招手。
南絮站著不動,齊驍貌似有些怒意,目光冷了幾分,「還讓我請你過來?」
藺聞修輕挑唇角,衝她揚了揚下巴,示意她過去。
她走到齊驍身邊,齊驍把支票舉到她面前,她伸手去接,被他反握住,「你值多少錢?」
南絮冷靜開口:「我值多少,驍爺不清楚嗎,你當初拿我換多少。」
齊驍一聽,爽朗大笑出來,手捏著她的手沒鬆,轉頭對旁邊人說,「藺兄,你把她養得小嘴開始反擊了,南南這是不高興了?」
南絮用力抽出被他捏著的手臂,他的力道捏得她手腕處紅了一片,她沒理會直接走向藺聞修,把支票遞過去。
藺聞修看著她的手,支票沒接,倒是抬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腕,細細摩挲著泛紅的那片肌膚。
南絮覺得手上火辣辣的,每次玩心思,都會把她牽扯進來。南絮面上依舊淡漠,開口的聲音也毫無起伏,「這個我不能收。」
她說著,往出抽被他摩挲的手腕,就感覺手腕力道加重,腕骨生疼,就聽他聲音溫和的聲線說,「不收,豈不是拂了驍爺面子。」
南絮第一次感覺到藺聞修那不動聲色的狠勁,她緊抿著唇瓣,抬眼撞上齊驍微眯著的眼瞼,她不知他是擔憂,還是生氣,她管不了那麼多,只好說,「那,南絮謝謝驍爺。」
藺聞修似乎對她聽話的表現很滿意,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然後才鬆開。
南絮莫名多了一張支票,但這個她肯定不能收,回到酒店時,莉亞跟藺聞修彙報,說發現那人蹤跡要去查找,南絮想了下,問藺聞修,她可否參與,因為她記得那人身形,藺聞修目光看向她,末了同意了。
南絮換了身輕便的服飾,跟莉亞和阿吉一出去,阿吉開著車,她跟莉亞坐在後座,開始莉亞對她有些敵意,她不清楚什麼原因,後來才知道那日送她半足被狙擊,任務失敗阿吉差一點受傷。她理解,他們五個人情比金堅,她對他們只是個外人。接觸一段時間,莉亞看她的眼神不再那樣刺目。
車子行駛不到半個小時,在一處貧民居停下,這片雜亂的矮房,窄小的胡同裡亂得遍地狼藉,借著昏暗的燈光,三人小聲快速前行。
在來到一間院落時,三人同時一怔,裡面傳來打鬥聲。
三人同時破門而入,就見一個身影跳窗而逃,南絮和莉亞徑直追了上去。
到一處路口,莉亞說,「分頭追。」
南絮從左邊路包抄過去,那人跑得極快,沒了路燈被磚瓦遮蓋的小巷裡,漆黑一片,只能從聲音辯解那人逃躥的方向。
南絮聽到莉亞和阿吉在前面的聲音,還有另一方勢力,就是剛才打鬥的人也在追。
再往前跑去時,路口站著一個人,他手裡夾著根煙,昏暗的窄巷裡路燈接觸不良的忽閃,手裡的打啪的一聲,火苗霎時躥起,南絮腳步一頓。
對面的人向她走來,然後站在她面前,他嘴裡叼著煙,直接抓過她的手,用力,非常用力的蹭著,像是把之前被人摸過的地方全部蹭掉。
她手腕被他蹭得生疼,「不能輕點嗎。」
「他比我溫柔。」
「幼稚。」
他靠近她耳邊,小聲說:「班猜,與五年前那起軍火案有關。」
南絮一聽,點點頭:「明白了。」
「小心些。」他說。
他沒再推她走,她很高興,南絮追了出去,在拐角處回頭看他一眼,他還站在那兒,煙火星星點點的閃著微弱的光。
南絮笑了下,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班猜被抓,不知是哪方勢力,幾人回去覆命,藺聞修沒說話。
莉亞怕阿吉受罰,知道解釋沒有意義,但還是要解釋,幾方勢力同時圍捕班猜,他們很少失利,但此次碰上硬茬,對方不知什麼來路,被搶先一步。
南絮和莉亞下樓,莉亞一直擔心阿吉,她看得出來,莉亞對阿吉的感情不一般。
他們做的工作是拿命在拼,誰也想不到明天會怎樣,他們要做的,就是忠心於聞修。
莉亞的房間跟她相隔幾間,她衝莉亞笑了下,「別擔心。」
莉亞笑了下,有些尷尬,「謝謝你剛才替阿吉說話。」
「藺先生相信阿吉,即使我不說,他也不會被責罰。」
南絮回到房間,刷開房門開燈,頓時腳步一滯,窗邊沙發上坐著的男人,嘴角正噙著笑看向她。
「你來幹什麼,不要命了。」她壓低聲音。
「你猜。」他說著,人已起身,大步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