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恨意滔天
夜色漸深,許久聽不到屋子裏的動靜,王九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壓著聲音詢問裏頭的人:“殿下?可要打水進來?”
木榻之上,祝雲璟的睫毛輕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身體被禁錮在另一個人溫熱的懷中,渾身上下如同被車碾過一般,稍一動就酸痛難忍,祝雲璟依舊有些昏昏沉沉的腦子鈍了半晌,才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猛地揮開身後之人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掙扎著爬起身,又吃痛地摔了回去,疼得咬牙切齒。
賀懷翎亦被驚醒,黑沉沉的雙眼對上祝雲璟飽含嗜血怒氣的目光,下意識地蹙起眉,那些旖旎迷亂的畫面瞬間湧進腦子裏,賀懷翎一貫處變不驚的臉終於失了血色。
祝雲璟跌跌撞撞地從榻上下來,全然顧不得身體上的酸軟無力,猛地抽出了牆壁上掛的一柄長劍,劍尖直指向賀懷翎的喉頸。
“賀、懷、翎,”祝雲璟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只餘滔天憤怒,“你欺辱孤至此,合該千刀萬剮,死有餘辜!”
賀懷翎閉起眼睛,沒有任何掙扎和反抗,竟是一副甘心受死之態。
“殿下?您醒了嗎?可需要熱水和膳食?”
王九的聲音自屋外傳來,祝雲璟的手微微一顫,往前送的劍尖堪堪停了下來。
沒有聽到裏頭的回應,王九再次敲了敲門:“殿下?”
“你給孤閉嘴!不許進來!”祝雲璟忽然一聲暴喝,王九嚇得腿一軟,險些跪到地上去,再不敢吭聲。
意想中的疼痛久久未至,賀懷翎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面前雙目通紅憤恨至極的祝雲璟,抬手捏住了那指著自己的劍刃,啞聲道:“殿下,今日之事是臣之錯,臣無可辯駁,您若要殺臣,臣甘願受死,只是在臣死之前,還請殿下放了許翰林。”
祝雲璟怒極反笑:“原來你是為了許士顯來的,死到臨頭還惦念著他,好,好!孤今日就讓你們一起下地獄做一對亡命鴛鴦!”
祝雲璟手中的劍直往前送,賀懷翎側身避過,再次用手捏住了劍刃,祝雲璟冷笑:“怎麼?剛才不還說甘願受死嗎?現在這又是什麼意思?”
“只要您把許翰林放了,臣這條命任由您處置,否則,一旦今日臣死在這裏許翰林又未出去,太子殿下窩藏朝廷欽犯一事立刻便會傳得人盡皆知,亦會有人上奏彈劾殿下。”賀懷翎沉聲威脅,剛才他是愧疚之心占了上風,才沒做反抗,被外頭的人一打斷,卻是想起了他今日來這裏的目的,欺辱皇太子的人是他,這事沒什麼好說的,祝雲璟要殺要剮他都認了,但許士顯,他依舊要救。
祝雲璟的瞳孔狠狠一縮,眼中滑過一抹狠戾,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你敢要脅孤?”
“許翰林是臣的友人,他被殿下軟禁在此,臣必須救他,還請殿下恕罪。”
祝雲璟哂然:“你對他可真夠情深義重的,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嘴上說的這般好聽,卻對孤做下這等寡廉鮮恥、畜生不如之事,你對得起他嗎?你找孤要他?只怕他這會兒早已經跑了吧,不然你以為今日之事為何會變成這樣?!”
祝雲璟已逐漸冷靜下來,也迅速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是他誤食了下了藥的茶,失了神智,才會被賀懷翎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占了便宜。
至於許士顯,恐怕早就跑了。
賀懷翎目光微沉:“許翰林當真已不在這裏?”
“賀懷翎!現在是孤要取你狗命!你有什麼資格在這問東問西!”
倆人的對峙陷入了僵局,卻似乎誰都沒有意識到他們此刻還俱是未著寸縷,直到賀懷翎的視線不經意地下移,落在祝雲璟佈滿了紅痕的白皙身體上,他的大腿根處正不停往下淌著白 濁,若非此刻祝雲璟手裏持著劍目光兇狠,眼前這一幕實在稱得上香豔。有什麼情緒在賀懷翎的心頭猛跳了一下,他不自在地挪開目光,不敢再看。
祝雲璟卻沒有錯漏過他眼神的變化,瞬間便意識到了賀懷翎正在想什麼,腦子裏轟的一聲,剛剛平息了些的怒氣再次騰起,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長劍猛地向前送去,鋒利的劍刃劃破皮肉,再用力抽出,上面已是一片鮮紅。
這一次賀懷翎沒有再躲,祝雲璟手中的劍穿透了他的左肩,賀懷翎一聲未吭,任由祝雲璟發洩。
祝雲璟甩掉已經染了血的劍,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賀懷翎撿起自己的衣物,從裏衣上撕下一條布,迅速在傷口上纏了兩圈,穿上外衫後小聲說了一句“謝殿下寬宏”,沒有再刺激祝雲璟,沿原路離開。從窗口翻身出去前,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面沉如水、周身寒氣四溢的祝雲璟,身影消失在了漆黑夜色中。
祝雲璟說的應當不是假的,許士顯或許真的已經逃出去了,既然如此,祝雲璟又願意留他一命,他便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
祝雲璟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椅子,他當然不是不捨得殺了賀懷翎,他恨不能將那無恥之徒碎屍萬段,卻又不能當真這麼做。賀懷翎敢來這裏找人,必然不會是單槍匹馬,今日他若是死在了自己莊子上,怕是即刻便會有人告到他父皇那裏去,不單偷天換日窩藏許士顯的事情會曝光,他妄殺功臣更會被千夫所指。就算他說誤以為賀懷翎是私闖莊子的刺客也壓根不會有人信,難不成要讓他去跟他父皇說他被賀懷翎給欺辱了?又或是告訴天下人他被定遠侯給強上了?
今日之事,他註定只能忍氣吞聲,暫且咽下這口惡氣。
王九縮著脖子走進屋子裏,一眼就看到了只披了件裏衣呆坐在榻邊的祝雲璟,見他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滿是斑駁痕跡,頭髮披散著,眼角發紅恍若失了神,腳邊還躺著把染了血的劍,王九心中一凜,低聲喊了一句“殿下”,腿軟地跪倒在地匍匐下去,身體瑟瑟發抖。
屋子裏似乎還有未散去的淫靡氣味,另一個人卻不見了蹤影,王九並不傻,眼前這情形怎麼看祝雲璟都像是被欺負了的那個,但……怎麼會?
半晌之後,祝雲璟的目光移向跪在地上的王九,啞聲問道:“為何孤喝的那杯茶裏會下了藥?”
王九著急辯解道:“奴婢按著您的吩咐把下了藥的那杯茶擺在許大人那邊,並未放錯,決計沒有啊!”
祝雲璟輕眯起眼睛,回想起之前許士顯忽然轉變的態度,冷笑一聲,他還當許士顯當真有那麼不通世故呢,分明他也是有心計的,那茶定是他趁著自己不注意時給換了:“你之前為何沒告訴孤,那藥吃下之後還會讓人神志不清失了本性?”
王九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一些,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哽咽道:“是……是奴婢的錯,奴婢自作主張……本是想給殿下添些樂子,才……才在裏頭加了……助興的藥……”
祝雲璟將手邊早就冷了的茶杯狠狠砸向了王九,王九不敢躲,不停磕頭請罪:“奴才死罪,殿下息怒……”
祝雲璟幾欲嘔血,手指用力掐進掌心,好懸才忍住將這狗東西掐死的衝動,咬牙問道:“那生子藥……是否一定會起效?”
王九隻覺五雷轟頂,額上已經磕出了血:“奴婢知錯了,殿下您殺了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錯!”
“回答孤的問題!”
王九含糊道:“是……是……”
“是什麼?!”
“是會起效……只要雙方身子都康健……運氣好的話一……一次就能起效……”
另一隻杯子也砸了過來,王九痛哭嚎啕:“殿下您殺了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混賬!奴婢死不足惜啊!”
殺了一個王九有什麼用?殺了他今日之事就能當沒發生過嗎?祝雲璟氣到極致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深呼吸後他吩咐王九:“你去找林太醫問問,有什麼辦法能把胎打了,只問法子,旁的一個字都不許多提。”
“使不得啊!這使不得啊!”王九驚嚇極了,苦勸道,“這藥極其霸道,懷上了就不能打,否則便會一屍兩命,從前有人不信邪,吃了女人用的打胎藥,最後腸穿肚爛死相極其可怖,殿下您千萬三思啊!”
祝雲璟一腳踹過去:“你不會讓林太醫想其他辦法嗎?盡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孤要你有何用?!”
若非他還需要人伺候,又不想讓更多人知道今日之事,他第一個殺的就是面前這個膽大包天的狗東西!
王九還想再勸,但見祝雲璟暴怒之態,只得唯唯諾諾應下,祝雲璟冷聲提醒他:“孤現在不殺你,留你一條狗命,若是今日之事傳出去……”
“奴婢不敢!”王九趕緊表忠心,“殿下若是不放心,割了奴婢的舌頭便是!”
祝雲璟煩躁地打斷他:“滾下去吧,給孤打熱水來,孤要沐浴。”
打發走王九後祝雲璟無力地躺倒在身後的榻上,閉上眼睛那些不堪的畫面似乎又浮現在了眼前,那人粗重的喘息聲猶在耳邊,祝雲璟心中恨意滔天,這筆賬……這筆賬他遲早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