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路遇紈絝
一刻鐘後,祝雲璟和賀懷翎一起,坐到了街對面茶樓二樓的雅間裏,桌子上是店家剛剛送上來的泡好的熱茶。
祝雲璟只嘗了一口就嫌棄地擱下了杯子,淡而無味、葉質老硬,這樣的茶樓竟然還有生意?
賀懷翎幫他把杯中茶水倒了,另換了杯茶給他:“殿下試試這個吧,這間茶樓最出名的就是這種白茶,很多人因此慕名而來。”
祝雲璟不信,嘗了嘗,比方才那杯好點,但也只是勉強能入口而已:“不過如此。”
賀懷翎點頭:“確實比不上宮中的貢茶,殿下喝不習慣是應該的。”
祝雲璟心中不悅,賀懷翎這語氣像是在譏諷他不知民間疾苦一般,若不是剛才被那瘋馬驚動,肚子疼得厲害,他壓根不會接受賀懷翎的邀約坐進這茶樓裏來,他與賀懷翎,根本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又不能一刀子捅死對方來個痛快。
說到肚子疼,也不知是不是那碗安胎藥起了作用,這會兒坐下來倒是好了一些,那種細細密密的隱痛他都已經習慣到麻木了,只要不是疼到站都站不住,他就能忍,且只能忍著。
祝雲璟看了一眼端坐在對面、毫不知情的罪魁禍首,深覺自己這個皇太子可當真有夠窩囊的。
王九見祝雲璟臉色不好,以為他又不舒服了,取出了之前買來的點心,遞給他:“殿下您吃些點心填填肚子吧。”
祝雲璟早起之後就幾乎沒用過膳食,什麼都吃不下,倒是這宮外的點心入了他的青眼,味道雖然一般,至少吃著不膩味,就著這沒什麼滋味的茶,卻也能下嚥。
“這點心還不錯,一會兒回去的時候你再去多買點,回宮送給父皇和皇祖母也嘗嘗。”祝雲順口吩咐王九。
王九應下,賀懷翎也嘗了一塊,默默放下了筷子,皇太子竟喜歡吃鹹酸口的點心嗎?
他看著祝雲璟,少年蒼白的臉上沒有多少血色,安靜地低著頭吃東西的模樣看起來格外乖順,賀懷翎卻心知這只是表相,張牙舞爪、跋扈驕縱才是他本來的面貌。
“再看孤挖了你的眼睛。”祝雲璟抬眸, 紅唇間吐出的儘是刻薄話語。
賀懷翎目光微沉,正欲說些什麼,樓下的大街上忽然傳來一陣嗩呐喜樂聲,王九去窗邊望瞭望,聽得下頭圍觀的人議論,回來告訴祝雲璟和賀懷翎:“似乎是大理寺少卿劉大人嫁女,看著挺闊氣的,嫁妝足有好幾十抬呢。”
“劉大人?哪個劉大人?”祝雲璟不耐煩地擰眉,被外頭飄進來的聲音吵得肚子似乎又開始疼了。
“大理寺少卿劉禮謙,景州知府反詩案的辦案欽差,”賀懷翎沉聲提醒他,“殿下不認識他嗎?”
“哦,他啊,聽過名字,孤為何要認識?不過一個四品官而已。”
賀懷翎的眸光閃動了一下,祝雲璟的注意力被腹痛分去了大半,並沒有看到他目光中的打探之意。
賀懷翎又給祝雲璟倒了杯茶,放緩了聲音:“不舒服就多喝點熱茶。”
換回來的是祝雲璟有氣無力的一個瞪眼。
賀懷翎不以為意,換了個話題:“之前殿下不是對景州的風土好奇嗎?前兩日臣外祖家來了人,給臣送了些景州特產來,其中還有一幅描繪景州山水的畫作,雖不是大家之作,但也還有些意境,明日臣讓人送去東宮給殿下吧。”
祝雲璟輕嗤:“你對孤這麼殷勤做什麼?定遠侯,你別是真的對孤生出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吧?你想要讓整個定遠侯府跟著一起陪葬嗎?”
賀懷翎亦蹙起了眉,一旁伺候著的王九聽了卻是驚愕萬分,下意識地看了賀懷翎一眼,心中駭然,莫不是殿下這腹中胎兒……他就說許翰林那樣的斯文書生怎麼可能做出這般禽獸不如的事情!
王九瞪著賀懷翎的雙眼也要噴火了,不過賀懷翎壓根不在意他,也不接祝雲璟的話,只說道:“臣有許多年沒有回去景州了,聽外祖家來的人說景州這幾年比從前更繁華了些,全賴前任知府杜大人治下有方……”
祝雲璟冷聲打斷他:“杜庭仲可是上了斷頭臺的逆臣,侯爺一直提起他是想做什麼?不怕傳出去授人話柄嗎?”
“是臣失言了,”賀懷翎從善如流地認錯,“那便是托了巡撫方大人的福,景州是江南省首府,方大人這些年巡撫江南,建樹頗多,景州亦是受益最多的。”
祝雲璟不以為然:“做得好是他職責所在,做不好他才該早點退位讓賢,侯爺在孤面前提這江南巡撫又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也與你有舊?需要你在孤面前替他說好話?”
四目相對,賀懷翎看著祝雲璟眼中毫不掩飾的嘲弄,搖頭道:“臣並無此意,殿下誤會了。”
祝雲璟卻不放過他,依舊抓著之前的事不放:“賀懷翎你給孤聽好了,那日的事情孤只當是被狗咬了一口,你還想要命的話就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少來膈應孤。”
賀懷翎沉下聲音:“殿下以為臣是那樣的人嗎?”
“孤怎麼知道?衣冠禽獸、趁人之危、枉為君子!”
“那日之事,非臣之所願,臣亦是著了道,失了神智。”
祝雲璟冷道:“什麼人能算計得了定遠侯你?”
這事賀懷翎本不想宣揚,但祝雲璟這個苦主非要追問,他只能如實回答:“那日臣在淑和長公主的莊子上喝了酒,那酒裏被人加了東西,事後臣派人去將這事稟告了長公主,長公主料理了她莊子上的一個管事和幾個下人。”
“還有呢?總不能是那管事自作主張吧?”
“……臣不知,不過後來長公主放出話,以後不再歡迎承恩伯府的人踏進她的莊子裏。”
這段日子祝雲璟一直窩在東宮裏養病才沒聽到風聲,其實這事在京中的勳貴世家裏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說那承恩伯府也不知怎麼得罪了淑和長公主,長公主竟是連太后面子都不給,直接將整個伯府列入了往來黑名單。不過這位大姑母的脾氣祝雲璟是知道的,若是當日真在她莊子裏鬧出了什麼醜聞來,怕就不只是斷絕往來這麼便宜了。
“趙氏。”祝雲璟惡狠狠地咬牙,這筆賬他暫且沒法跟賀懷翎算,還不能跟這個始作俑者算嗎?
賀懷翎猜到祝雲璟心中所想,有意勸他幾句,祝雲璟卻沒了興致再與他在這消磨下去,站起了身,示意王九:“回宮。”
下樓時他們與一幫世家子弟打扮的公子哥在樓梯上撞上,王九請對方讓路,為首的一個紈絝卻故意攔在祝雲璟的面前,言語輕佻:“喲,這是哪里來的小公子,戴著帽子遮了臉做什麼?怕不是個小姑娘吧?給本少爺瞧瞧。”
他說著就要去掀祝雲璟的帷帽,王九大驚,伸手去攔,卻被另幾個嬉笑著的公子哥按住,王九又氣又急,怒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就是有這麼大的膽子,你待如何?”為首的那人得意道,他就是看祝雲璟身姿不錯卻藏頭藏腦的才起了調戲的心思。這群人都是京中橫行霸道慣了的貴族子弟,面前這一主一僕看穿著打扮最多不過是有點小錢的普通富人而已,他有什麼得罪不起的。
那不知死活的紈絝又伸出了手,祝雲璟沒有動,另一隻手忽然從他身後橫了出來,扣住那紈絝的手腕,下一刻樓梯上便響起了對方殺豬一般的嚎叫:“放……放……!”
賀懷翎將祝雲璟擋在身後,冷冷掃了一圈面前這群尤不知即將大禍臨頭的東西,放開了幾乎要被捏斷了手腕的那個,那些人被他盯得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有膽大的咽了咽唾沫,喝道:“你……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
賀懷翎的目光轉向捂著手腕還罵罵咧咧嚷著要弄死他們的那個,冷道:“淮安侯世子。”
對方暴跳如雷:“知道本世子是誰你還敢這般!你活膩了是不是?!”
王九掙扎出來,氣得眉毛都吊了起來:“我看是你們活膩味了!”
賀懷翎身後的祝雲璟忽然出聲,冷冷冰冰沒有半點起伏:“割了他的舌頭。”
賀懷翎皺眉提醒他:“他好歹是侯府世子。”
祝雲璟冷笑,他堂堂皇太子,幾次三番被人調戲、欺辱,有功之臣他動不得,一個酒囊飯袋的紈絝他還治不了嗎?!
“割了。”
這群人雖然囂張慣了些卻並不蠢,除了氣瘋了還在不停叫囂的那個世子,其餘人臉色都變了,都從他們的對話裏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有兩個甚至已經認出了賀懷翎,戰戰兢兢地開始求饒。
“你們都什麼人?在這裏鬧什麼鬧?”
突然插進來的聲音打破了兩邊的僵持,茶樓老闆怕他們鬧事,竟是將街上巡邏的京衛軍給請了進來,帶隊的領隊剛問出聲,那淮安侯世子就嚷了起來:“我是淮安侯世子!這三個人當眾冒犯我差點折斷了我的手!你們給我把他們抓起來!”
他的同伴想要捂他的嘴已經來不及了,那領隊的目光轉向賀懷翎,一眼就認出了他,十分的驚訝,賀懷翎搖了搖頭,身後的祝雲璟再次出聲:“孤說,割了他的舌,沒聽到是嗎?”
賀懷翎心下一聲歎息,只得沖那領隊道:“淮安侯世子當街衝撞不敬皇太子,殿下要處置他,你們便按殿下說的做吧。”
京衛軍瞬間跪了一地,那些紈絝公子哥全都傻了,一個個跪在地上抖得跟篩子一樣,而那位淮安侯世子被人按下去時還在哭爹喊娘,最後竟是嚇暈了過去。
祝雲璟冷冷瞥了他一眼,大步離開。
王九給人丟下句“趕緊割了不然回頭殿下還得找你們算賬”,匆匆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