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選課是個技術活
弗雷拉有些沮喪。她原本就不擅長偽裝,在興奮和好奇之下,更是把餡兒漏得掉一地。
於是她簡單地說了天眼的事兒,只說曾經因為異眼遭人覬覦、異人的身份被曝光,遭到了紅方帝國的追殺,巧合之下來到浮空城,卻因為後怕云云,乾脆用白布條兒把眼睛遮了起來。
瑪麗白的態度和那三頂黑斗篷一樣:「在浮空城,你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這裡的異人也有不少,紅方帝國管不到這兒來,我們的城主能頂天。」
她有些同情地看著弗雷拉:「我聽我父親說了,紅方帝國的異人團簡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你能逃到這兒來一定很不容易。」她將一疊甜餅乾推到弗雷拉面前:「你放不下也是正常的,不過我們打賭,你遲早會主動摘了它的——是的我說主動——在你愛上浮空城的時候。」
瑪麗白一口喝乾了手中的紅茶,朝弗雷拉俏皮地眨了眨眼:「相信我,愛上浮空城簡直就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
「杜蘭會長真可憐。」瑪麗白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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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報到之後,潘多拉學院要進行檔案統計和課程安排,這是一個工作量巨大的活計。於是新生們往往能得到一天的空閒,來熟悉熟悉環境,勾搭勾搭親友。
瑪麗白絕對是一個稱職的導遊。她先是引著弗雷拉將屋內的設施熟悉了一遍,然後出發將餐廳、主教學樓、試煉場以及杜蘭會長居住的「那個角落」都轉了一圈兒。
當她們不得不跳過橫躺在路中間玩鬧的一團孩子們時,弗雷拉又想起了之前的問題,覺得有些憂慮:「潘多拉學院的入學年齡這麼低嗎?」
「入學年齡是十五。」瑪麗白攤攤手,「那些孩子就是長得嫩,你過去把那層皮剝開看看,裡面都是上了百歲的老骨頭,」她指了指其中一個,「上午那個飛不起來的塞壬,起碼有一百二十了。而這一個,應該過了一百五了吧?」
弗雷拉看著那孩子能掐出水來的小臉蛋兒,表示由衷的羨慕嫉妒恨。
「十五歲麼。」弗雷拉有些哀怨。她快十七了。兩歲的鴻溝讓她很惆悵。
「這沒什麼,」瑪麗白攤攤手,「我今年十七了,比你還大一些。」
對啊。弗雷拉問:「你怎麼這麼遲才來?」
瑪麗白聳肩道:「我之前一直在跟我家老爹學。不是我吹,他真是個牛逼哄哄的賞金獵人,幹一票能讓我們家好吃好喝一個月。結果那場奇怪的獸潮過後,邊陲之地的魔獸崽子全都跑沒了,不僅如此,還把地上的植被都踩了個乾淨。」
弗雷拉點頭。她深有體會。
「結果你猜——哈哈哈簡直太有趣了——城主府下令,讓所有傭兵和賞金獵人都下去種樹!」
「……」
「不過他們是對的。」瑪麗白突然正色道,「是的,我們的物資儲備很豐富。但失去邊陲之地這個天然的儲備倉和屏障——一切都會變得未知起來。當前,以最快的速度恢復邊陲之地的原貌,的確是最重要的事。」
「所以,你父親就下去種樹了?」弗雷拉還是覺得這個場景很精彩。
「就是這樣。」瑪麗白也笑了,「一直在種樹。所以家裡沒人管我了。他擔心我欺負我老媽,就乾脆把我轟到了潘多拉學院。」
晚上,在餐廳中飽餐了一頓後,兩人在公寓的門前收到了被工整地掛在上面的選課單。
兩卷厚厚的牛皮卷,和兩張上面有不規則黃色漬斑的表格。
不得已,弗雷拉從盥洗室搬來了一個喇叭花型的座椅壓住了牛皮卷的一頭,自己與瑪麗白兩人乾脆趴在地上,將牛皮卷展開細細地看下去。
瑪麗白對於潘多拉學院的熟識度遠遠超出弗雷拉,於是大部分時間是弗雷拉在問,瑪麗白在答。
瑪麗白伸長手,費力地將兩人的課表從桌上一把拽了下來:「看,必修課已經在上面了。——對,就是這個『新生必修』,沒有其他了。」
弗雷拉看看課表——明天上午開學式之後的第一節,就是這個。
「也就是說,其他所有的課程,都由你自己來挑選。看這裡,名稱之前有標小圓點兒的,表示這是適合一年級生選擇的課程……對了。我來之前拜託我老媽去向鄰居家阿姨要了一份選課詳解。鄰居家姑娘的性格挺討厭的,又吝嗇又尖刻,但她的情報搜集能力很不錯。」瑪麗白說著,掏出了一個裝潢粗劣的小本子,翻開目錄查了查:「這裡是一年級生推薦必選——阿里教授的魔獸辨識,菲奧教授的射擊基礎,芬裡爾女士的星象與歷史,還有公共課,實戰分析。」
弗雷拉揚了揚眉,借助新眼珠子的優勢,很快在牛皮捲上找到了「射擊基礎」這門課,後面用長箭頭標著「教授:菲奧」。
「還有男生推薦必選……啊,這裡,女生推薦必選。」瑪麗白吊高了嗓子:「斯普蘭多教授的魔法體系論——啊我知道他,他是我們的副校長——還有夏邇教授的魔法實戰演繹。」
弗雷拉被一連串熟悉的名字聽得一愣一愣的。
「啊啊討厭,這兩節課的時間是重疊的,都在週四下午。」舍友十分懊惱。
瑪麗白還在比對著小本子和牛皮捲上的課單,弗雷拉卻已經抽過了自己的課表,認真選起課來。
煉金,煉金……弗雷拉一目十行,在牛皮卷的最末端找到了「煉金術」。上面用強調的符號標明了「一定基礎需求,不建議一年級生選修」。
不出意料的,弗雷拉在科任老師那一欄看到了「角」字。她看著那行「不建議一年級生選修」,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認真比對了開課時間,在課表的那一欄中用規定的羽毛筆工工整整地抄下了這門課的信息。
接著,她又和瑪麗白商量著,同時選了阿里教授的魔獸辨識,還有菲奧的射擊基礎。
「我跟著我家老爹練輕弩——不過聽說菲奧教授脾氣有些古怪,不想管事兒的時候隨便你折騰,等到他想管了,他能反過來把你折騰死。」瑪麗白聳聳肩。
瑪麗白接著選了斯普蘭多的魔法體系論。
「我沒有魔脈。但是斯普蘭多教授是浮空城所有姑娘的夢中情人啊——本子上說了,不選他的課一定會後悔終生的。」
半夜跑去人家哥哥的房間裡,還隨隨便便就拿出一隻可以炸死很多人的橙子作為報酬……這種夢中情人實在是太凶殘了。弗雷拉抽了抽嘴角,筆下一頓,暈暈乎乎地在週四下午的框內填上了「魔法實戰演繹,授課人,大魔導師夏邇教授」。
「這就差不多了。」瑪麗白一拍課表跳起身來。
「誒?」弗雷拉看看依舊空曠的課表,「還有很多時間沒有選上課……」
「聽我的沒錯兒。」瑪麗白鬆手,讓牛皮卷刺啦一下捲了回去,「潘多拉學院,不會給你太多的時間讓你待在課堂上的。」
看著瑪麗白信誓旦旦的模樣,弗雷拉心中不免對即將到來的生活愈發期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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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拉與新朋友瑪麗白小姐正隨著一眾新生,前往潘多拉學院中最矮的建築——真理的殿堂。
昨晚,她們才填好表格不久,就聽見門板上傳來了篤篤聲。
一拉開門,只見一隻明顯還未長成的幼年陸行鳥正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站在門口,見她倆出來,便揮了揮短短的翅子指向胸前的文件袋。
面對兩人的上下其手,幼年陸行鳥如同最守紀的士兵一般,板著一張臉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等兩人摸夠了,終於捨得將課表裝進文件袋子中了,它才呱了一聲落荒而逃。
於是,今天新生們被要求前往真理的殿堂,參加宏偉壯觀的開學典禮。
與浮空城的主流尖頂塔樓式建築不同,真理的殿堂是以一圈粗大而華美的立柱為框架,緊鄰立柱的是兩圈雕刻出各種不規則鏤空花紋的石牆,石牆之間立著一圈兒色彩迷離的隔層,看過去似乎是晶石的質感。
「看見了麼,」瑪麗白附在弗雷拉耳邊小聲說,「中間那層薄薄的晶石牆,據說是用了超過一千種的礦石熔煉而成的——這簡直是奇跡。我們的城主偉大極了,對吧?」
魚貫走進真理的殿堂,弗雷拉跟著周圍的新生一起,發出了由衷的讚歎聲。
立柱上的雕像、雙層的鏤空牆和彩色的晶石,一起透映到室內,在地上形成了緩緩變幻、移動著的光斑。有許多光斑甚至能夠明顯地看出應該是某一種記號或者標誌。
不知從哪裡飄出的淺淺的雲氣,薄薄地在腳踝以下的位置翻捲著,為整個殿堂更增添了一份神秘。
弗雷拉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腦中突然清明了以來。
「平時這裡不對外開放。」瑪麗白說,「但傳說曾經有個學生溜了進來,然後在這兒頓悟成為魔導士的。」
弗雷拉沒在聽。她正死死地盯著地上變幻的光斑,總覺得有一些符號眼熟極了。
不等她細想,就有一個平板的聲音在殿堂中響起:「一年級生請過來。請過來。請盡量靠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