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與角婆婆的餞別
很快,一波又一波的注意事項和學校統一派發的外傷藥劑等冒險必需品,被已經長得大一些了的陸行鳥金幣送到了門口。弗雷拉拍了拍金幣的嘴巴,給它額外多倒了幾顆苞谷,從它的脖子上卸下兩個鼓鼓囊囊的包裹。
「喏。」弗雷拉將其中一個拋給了瑪麗白。
拆開包裹,各式各樣的藥劑和毒劑,在不顯眼的地方都刻了一個小小的眼珠子標籤——這是貢戈裡爺爺的作品;萬用繩索,塞壬聲波球,高地供氧口罩,極地驅寒藥膏以及好幾種負面效果不同的爆彈,這些都是弗雷拉的發明。
自己做出的作品能夠得到學院如此高級別的承認,又從另一方面看到了煉金一脈是真的在漸漸復甦,弗雷拉很開心。但這次的外派,總讓她覺得有種莫名的倉促感。
一波一波送來的物資反而更讓她覺得不安。這種密實保護的態度,哪裡是潘多拉學院的風格!
「……」
弗雷拉看著興高采烈整理著行裝的瑪麗白,終究只是歎了一口氣。
她不願意在這個關頭拂了好友的興致。她知道,瑪麗白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夠久了。
杜蘭失蹤了,在一年多之前。
那時,杜蘭已經以相當不錯的成績從潘多拉學院畢業,並加入了瑪麗白父親的賞金獵人隊。雖然可憐的賞金獵人們依然要輪班種樹,但浮空城已經極大地照顧到了他們快要生銹的兵器,給他們分發了不少有意思的外派任務。
而杜蘭,就是在一次派往帝都的任務中失蹤的。毫無先兆,毫無線索。
若不是浮空城的戰鬥外派人員全都要在丁奇先生那裡製作魂力血晶,而杜蘭的血晶一直完完整整的,瑪麗白就可以準備哭靈了。
這次的大規模歷練,弗雷拉、瑪麗白與亞力克自行組成了一隊。三人都是同屆生中的精英,瑪麗白的戰力或許稍微弱了些,但她十分瞭解魔獸的習性,又具備了神奇的危機預知直覺,倒是常常能夠起到一些令人驚喜的作用。
「我們三個都是遠程。」瑪麗白愉快地將打包好的東西全部放入了她新買的儲納戒指中,又從床頭櫃處夜梟雕塑的利爪上取下了一隻歪歪扭扭的編織物,「等我們找到了杜蘭,我們的小隊就完美了。」
這些年一直在客串近戰職業的弗雷拉表示期待真·近戰的回歸。
「那個鋒銳劍穗,你還是全拆了重做一個比較好。其中的雙頭雕翅筋被你扭得過細了,鋒銳效果會大打折扣的。」弗雷拉抱過壺豚順毛兒,友情提醒道。
「啊啊。」瑪麗白抓了抓頭髮,「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時間來不及了不是麼!」
這是瑪麗白做給杜蘭的。
「怎麼會?」弗雷拉驚訝,「我們後天才出發,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他呢。」
「萬一後天一出發就找到了呢?」瑪麗白憂心忡忡又笨手笨腳地開始了編織。
弗雷拉歎了口氣,又想起亞力克看著瑪麗白時的小眼神兒。
誒,各人有各命。
剩餘的時間裡,弗雷拉先是處理了「為了愛人」煉金社團的事情,去丁奇夫婦那兒暫時辭了職,與暫住在教師公寓的門西勒打了聲招呼,最後她跑去了角婆婆的煉金實驗室。
幾年下來,角婆婆明顯健康多了。她的背雖然還有些佝僂,但至少看著是個挺有精神的老太太。角婆婆的頭髮蒼白且有些稀少,因此她總是能夠很輕易地將全部頭髮盤成一個小小的髻,愈發顯得幹練起來。
弗雷拉推開門,便看見那綁了一圈兒小蝙蝠的髮髻正顫顫巍巍地試圖攀上一架單手梯。
「角婆婆!」弗雷拉急急上前將導師拉了下來,自己三下兩下躥上了梯子:「您要拿什麼?」
導師的身體一點兒都不好,甚至比普通人類還要差上一些——這也是弗雷拉後來才發現的。她回想起來,覺得這樣的角婆婆居然能在佐羅親王的地牢中呆上一百年,簡直就是個奇跡。
角婆婆也不客氣,瞇起她凸出的、巨大的、像貓一般的眼睛,指使著弗雷拉在泛著一股怪味兒的高櫃上翻找著材料。
角婆婆顯然正在實驗中。弗雷拉也不打斷她,反而動作熟練地在一旁打著下手。等角婆婆將一根火球兔的大腿骨放進辟啪炸響的坩堝中、沸騰的液體在瞬間變得死寂之後,弗雷拉才一邊幫忙著將藥液收起來,一邊開口道:「角婆婆,我又要出發了。」
「我知道。」角婆婆瞥了弗雷拉一眼,「聽說是去帝都,找一個倒霉催的小子。」
「啊。」弗雷拉不得不解釋道,「和杜蘭學長貓膩了的是瑪麗白,那個黃色頭髮的姑娘。」
角婆婆:「那頭夢魘也不是什麼好鳥。」
「……」
「我們沒……」弗雷拉扶額,決定換個話題,「我前些天看您的實驗筆記,覺得您可能會用到一些材料。我從火與金那兒弄到了一些,帶回來我才發現門邊那幾個櫃子不太夠裝,我就順帶整了一下。」
弗雷拉從長舌蜥壁掛的舌頭上取下一個碩大的硬紙本,翻到相應的頁數遞給角婆婆:「整完之後許多東西都被我挪了地方。我乾脆就將這些材料都歸類登記了起來,您可以看看。」
角婆婆沒有接,只是盯著弗雷拉問:「上次給你的那五本煉金筆記,藍色封皮的,都看完了?」
「看完了。」弗雷拉從善如流地從壺豚空間裡找出一本小筆記,「這是我的一點兒總結,您看看對不對。」又掏出幾個古里古怪的小玩意兒,「我還做了幾個模型。這兒的元素力轉換總有些遲滯感……」
所以說,弗雷拉能成為各種教授們最喜愛的學生,是有實實在在的理由的。
檢查完了功課,角婆婆又甩給弗雷拉五本筆記:「接著看。」
接觸得越久,弗雷拉對自己的煉金導師就越是崇拜。在弗雷拉眼中,角婆婆簡直就是一個人形煉金寶典。角婆婆丟給弗雷拉的筆記,全是她自己寫出的。然而筆記中神奇地貫穿了許多知名不知名的派系理論,並集合了各種偏而巧的煉金門道,甚至有對有錯。角婆婆從來就是這樣,她從不給弗雷拉任何思維的定式,只是恰如其分地進行一些常識性的正統指導,讓弗雷拉自行將這些所謂的流派漸漸融合。
弗雷拉謝過導師,就要告別離開,卻被角婆婆叫住了。
角婆婆放下了手中的煉金工具,示意弗雷拉在角落的一張樹樁樣式的小圓桌那兒坐下。
「你的眼睛,現在能有幾顆星了?」
「還是兩顆。」弗雷拉老實答道。
這些年,弗雷拉的天眼也在緩慢卻真實地進步著。
那是一次賭注不小的競技賽,關係到一堆金幣的歸屬,而那些金幣至少足夠換回兩大袋中級煉金材料。那時,弗雷拉的對手是一名高年級的法師,還是一名家境相當富裕的法師。她幾乎被層出不窮的攻擊類卷軸和總也打不破的元素力結界逼到了絕境。
一道風刃從她的前額切過,血液爭先恐後地往外冒,很快就流進了眼睛中。不知為何,在血紅的視線中,弗雷拉的鬥志和倔強被完全激發,然後,她在一種神奇的狀態下看到了元素力結界的流動方式和相應的弱點。
頑固的元素力結界終於崩壞,弗雷拉贏了。
在療傷時,瑪麗白細細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驚叫道:「弗雷拉,你的眼睛裡有兩顆星!」
這動作顯然驚動了角婆婆和夏邇菲奧一行人。在反覆的、令弗雷拉暴躁得想掀桌的各種試驗型打鬥中,眾人確定:在透視常態的物體時,天眼中會有一個小光斑閃爍;在分析元素時,天眼中則會出現兩個小光斑。
它們出現在弗雷拉深藍色的瞳孔中,就像是天幕中的星辰。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天眼要被成為星辰之光了。」瑪麗白感歎。
然而又一年多過去,三顆星的狀況卻始終沒有出現。弗雷拉倒是不急,她覺得在摸清這些光斑出現的規律和契機之前,冒進不如謹行。
如今,角婆婆坐在小圓桌邊上,緊緊地、彷彿要吃人一般盯著弗雷拉的眼睛。她昏黃的眼睛中閃過極其複雜而矛盾的神色,她頸間因蒼老而醜陋暴突的經脈不安分地跳動著。她似乎在掙扎著什麼。
終於,她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黑晶石的小瓶子。弗雷拉看著它順滑而溫潤的表面,知道這是角婆婆摩挲了很長時間的結果。派#派後#花#園
「帶著。」角婆婆的聲音比平時更嘶啞難聽了,「覺得快要死掉的時候喝下。」
弗雷拉正要接過,卻見角婆婆閃電般地收回了手。
「角婆婆?」
角婆婆的兩腮和嘴唇劇烈地抖動著,最終,她還是將黑色的瓶子遞了出去。
「它或許能夠讓你變得更強,或許能夠讓你死得更加透徹些。」角婆婆細細地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學生,輕聲說,「我會為你祈禱——雖然我並不信奉任何神明。」
「遠離一切與異人團相關的事物。」破天荒地親自將弗雷拉送到了門口,角婆婆最後忠告了一句。
弗雷拉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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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潘多拉學院的歷練規模覆蓋了除開新生之外的所有學生,因此這段時間裡,浮空城的大傳送陣總是十分的忙碌,一批又一批的學生戰戰兢兢地踩上了那個元素波動力極強的平台,忐忑地等待著生命中第一次空間傳送。
送行的人幾乎沒有。這也是浮空城的行事特色——從不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家長裡短上。
這天,出發的名單輪到了弗雷拉這兒。她特地起了個大早,將所有必需品重新仔細地清點了一遍。叫醒瑪麗白後,弗雷拉想著去走廊上曬曬太陽,卻在拉開門的一瞬間,被金幣正欲敲門的嘴巴一口啄到了腦門兒上。
「……」
「……嘎。」
弗雷拉與金幣淚汪汪地對視著。
弗雷拉從金幣那兒得到了一個還熱乎乎的小軟包。她將軟包拆開,裡面被細心地包裹了一層錫紙,噴香的味道已經漫溢了出來。
「哇哇哇——什麼這麼香!」頭髮亂糟糟的瑪麗白從盥洗室探出了腦袋,使勁兒地嗅著。
「喏。」弗雷拉笑著,分給友人一串烤小魚。
弗雷拉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她一邊來回揉搓著賴床的壺豚,一邊琢磨著要怎麼樣給薇莎米亞一個大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