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大結局
一百年後,東皇曆經人間百世輪回,重返天庭,從此不再過問諸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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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後
極月宮原是隸屬月神掌管的宮殿,但自幽都化魔、東皇與另一位月神複又入世之後便已形同虛設,退居蓬萊仙境的望舒娘娘鎮日為此消沈,月神一族亦未再出現有能擔此重任之人,經年累月,極月宮便成了一座虛掩華衣的空殼。
直到……直到三百年前,太陰星入主西方璀璨異常,眾仙皆以為吉兆,不料竟是月族聖樹「月生」朝夕衰敗,魂元精魄盡毀!眾仙事後聞訊只道如此,卻不知神樹圓寂當日還誕下了一名男嬰──他渾身戾氣難消、被前塵所擾,分明是個魔物。神樹本是秉持著月華之氣而生的至純至善之靈物,不忍惘顧棄之決心以自身精元將那魔物淨化……精元釋放,萬千葉片齊燒,隨即飛紅如雨,宛若熾烈的紅蝶翩翩起舞,整個千華樹海仿佛就是一片火海,看不到盡頭……
得到召喚的望舒是唯一知情者,她將那名男嬰悄悄帶回極月宮,並作了妥善安排,方才換來諸天三百年的平靜。
三百年夠長夠久嗎?
對那名嬰孩而言也許夠、也許不夠──他用一百年得到了他人修行萬年也望塵莫及的法力,再用一百年長成一個氣度翩翩、雍容華美的少年,又用一百年來感受與人疏離的孤寂,卻唯獨找不回那顆「會動的心」。
起初望舒只是以為他對人對事淡漠了點,除非自己有言在先,否則那孩子是絕然不會主動去追求什麽,這甚至讓她覺得他會如此「乖巧」,僅只是因為自己於他有「養育之恩」。
難道她當初的決定真是錯了嗎?不──與其讓他帶著記憶活得痛苦,不若無心無情來得好些……
極月宮
「殿下殿下,沒有娘娘的許可您不可以私自出宮,請別讓奴婢為難!」
尋聲望去,只見離極月宮宮門不遠處,一名銀衣銀髮的男子不顧身旁一干婢女的阻攔非要出宮不可。再一看,那幾名婢女雖無傾國傾城之姿,卻獨有天人的清靈雅致,美不可勝收足以沈魚落雁。可眾仙子齊與那銀髮仙人相對而立,竟也唯有黯然失色!
銀髮仙人偏過頭,對著先前與自己說話的綠衣仙子緩緩道:「凝碧,明日就是我的百歲誕辰,我只想在那之前去祭拜一下『她』,何況我也不是小娃娃了,若說怕被眾仙家瞧見──那根本就不成問題。」再不濟,用點幻術他還是很有信心不被識破的。
凝碧被銀髮男子直直盯住沒由來地一陣臉紅,雖然她們家殿下很多時候隻喜歡望天──似乎所有事情都與他無關一樣,但對她們這些下屬可都是溫柔又有耐性,像這麽可愛又貌美的主子真想拿出去大肆宣傳一番!哎~~~可惜可惜……
被凝碧投來的詭異目光弄得有點發毛,男子輕咳一聲對上站得最遠的一名藍衣仙子道:「藍櫻,連你也要阻止我嗎?」
對啦對啦,這種時候他總是能想起她!他三天兩頭往外跑,出門被逮倒也總是拉她作保票,出了紕漏被責罰的又是她……
藍櫻心不甘情不願地遞出手中那件銀灰色長袍,一邊腹誹一邊說道:「我怎麽敢……長袍在此,一定記好裹得嚴些,路要挑遠的走,沿途就不要看風景了……」自從回來之後她發現自己愈來愈有做娘的潛質了──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不不不,是上上輩子,誰讓她把他給弄「丟」了呢──真是會「記仇」的家夥!
男子露出清冷一笑,如霜似雪,皎若月華。他接過長袍道了聲謝,便趁著其餘幾名婢女看得出神之際飄然離去。
目送著他的背影藍櫻神色落寞,若他有朝一日真地想起了一切,當初看來迫不得已的舉動,如今卻顯得那麽殘忍──娘娘,奪走他的感情和記憶到底該與不該,是對是錯……
千華數海
太一持續凝視著那棵焦黑的神樹,手中握著一塊金玉寶鏡,一臉沈鬱。
昆侖鏡──傳說中擁有「可以穿越一切時空」的力量,在遙遠的萬年以前,他曾用它親手將一個愛他至深的天神囚禁於此;任由他傷心絕望,任由他神魂俱碎,任由他將鬱積了千年的魔障帶入輪回……可笑的是,他們卻在五百年前於紅塵中再度相遇,他仍然傻傻地選擇愛上自己;不同的是,他這次也愛上了他;可悲的是,他竟再次親眼目睹了他的「離去」,卻無能為力……
他離開自己已有整整五百年了,五百年來他從未間斷過尋找他留下的痕跡,可始終沒有,幽都也好、煙兒也好,始終也不肯原諒他……聽說這裡是他降生之所,已經荒蕪了許久,看來今日他注定要失望而歸。
不忍看到他的過去如此破敗,太一驀然抬手欲加法護持,卻驚異地發現早已有人在他之前如此做過!他不可置信地凝注原本焦黑的樹根,此時竟被光芒環繞著,銀絲鑲嵌靈光熠熠,這般清冽冷然的氣息,至陰至純,天地間唯有「月華之氣」……
──是誰?方才究竟是誰來過這裡?!
「是你──我知道是你!來了為何不肯見我?!」也許……只是也許……太一的腦海中浮出一個不確定的答案,逐漸翻騰上湧,激得他近乎瘋狂!
「煙兒……出來見我好嗎?哪怕是你依舊不肯原諒我,出來讓我看看你,讓我知道你還好好的……」他焦急尋找,找遍了整片荒海仍不見半個蹤影,他不甘,狂亂,而後失望……
──煙兒?
隱身於神樹前許久未動的銀髮男子則目睹了一切,他沒有任何感覺,心底卻奇妙地重複著那個名字。腦中同時出現一瞬的空白,似有什麽強行湧入了他的心湖又被抽離出去,而他到底還是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麽。然後,他看到太一再次朝自己走了回來──他一身月白法袍綴滿了火鳳翔雲的金絲紋路,那頭金髮逆光望去猶如暗沈的烏金,正與月白法袍交相輝映,不減半分華美!
雖說對自己的幻術極有信心仍不免懷疑對方發現了自己,畢竟以此人之修為要發現他實非難事,若非慌了手腳定不會疏忽於此。恰在此時揚起了一陣過耳輕風,銀髮男子心思一動,化為一縷煙塵隨風而去!
擔心顯然是多餘的,但見太一失魂落魄更甚,與他擦肩而過都毫無所覺,只在耳邊留下了千絲萬縷纏綿不去的鳴動,宛若風兒的歎息──一時間,竟見萬物有靈夕霞滿天,驀然回首,往事成空……
──終──
番外
千華殘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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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許做了一個夢,隻不知,身在夢中的自己為虛為實……那是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場景,腳下是蒼茫雲海、群山萬壑,風捋浮雲遣散最後一籽碎星。在那天明的一瞬,他回頭遙望朝霞雲霧中的神氐──容顏模糊,蓬鬆的暗紅長髮迎風飛揚,勾起天光,繪出淩亂的纏綿,不經修飾亦顯尊貴至極!
那男子似是有意似是無意,第一次揚起高貴的臉龐與他對視。如此一眼,竟能燃起他心中異樣的雀躍,可那人額上深刻的金印卻在一刹那刺傷了他的眼!
「哥哥,你是怎麽了?」一名絕美的銀髮少年出現在他身旁,訕訕發問。
他輕顰著眉頭,這人每每喚自己『哥哥』時都帶著諷刺「沒什麽……只是忽然有些不適。」
「你該不會是與那些淺薄的眾仙一樣,被那虛有其表的男人所迷惑了吧?」少年雙手環胸,一臉的不屑。
「伊洛,休得胡言亂語!」話中有著被人看穿的狼狽。
「先別急著否認,我只是說他虛有其表而已,不然,哥哥以為我在說什麽?」
「──不要忘了,此刻是在『無色玄天』,眾仙家往來頻繁,這話若是傳出去,於我們沒有任何好處!」
伊洛窮追不捨地道:「哼!不知是誰,一日不見神思恍惚,每回都走得那麽不俐落。」
「那是因為──我為何要與你解釋這種莫須有的事情?」忽然發現自己關係則亂,不該失卻平日的冷靜。
「當真沒有?」
「你又如何糾纏於此?」
「好吧……」伊洛微微揚起嘴角,笑得邪肆張揚「你可要記住自己今日所言,日後若有變數,令你心中不快,可不要與我算帳啊!」
「變數……你究竟所指何事?」他這弟弟太過不知天高地厚,會作出任何驚天動地之事他已不覺為奇,怕只怕禍及蒼生、無力回天。不知怎的,心中那不祥的預感頓時越發強烈起來。
聽罷,伊洛嘴角弧度又加深了一分「只是忽然很想知道,那個男子究竟有何魅力,能讓所有人都為他傾倒,連哥哥也願為他臣服。」
「伊洛,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只是,他只是……不由自主地,撫上左臉那道傷痕,很深,很長,狀似弦月,卻那麽醜陋!
月神一族向來早慧,他至今仍有出生前的記憶,他與伊洛一同被孕育在『千華樹海』中唯一的『月生樹』上,伴隨著花精樹靈經歷了千年流轉。旦辰那日,月生樹體光芒萬丈,眾仙觀禮,並引來無數珍禽異獸。漸末,不幸就在那一刻發生。孕育他的胎果竟早一步脫落,滾到浮嶼的邊緣,一位守護花仙手忙腳亂地欲將他攬回,不料,卻直把他推下了九重天。
胎果一路疾速下落,其它浮嶼中的樹靈紛紛伸出枝丫援救,可每每都只差一步,卻撕破了胎果脆弱的外皮!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將他救起的神仙的面容──與月族的光華完全不同,是耀眼溫暖的金色,簇擁著那俊美深刻的五官,飛揚的眉眼,綠玉水碧般深沈的瞳眸,高挺的鼻,帶笑的薄唇……他想,能在這個男子手中出生亦會是一種幸福!
【太一,你在做什麽?】一道聲音引回了他的思緒。
──太一……他是東皇太一?曾聽照料他們的花仙提到過,是一個特立獨行、傲意天界的神……
【快放下那孩子,你的法術會傷到他!】那人勸阻著。
【有何不可?我只是想替他療傷,小可憐,臉都花了。】男子打掉另一名男子伸出的手,充滿興味地打量著懷中髒兮兮的瓷娃娃,七八歲上下【長大定當是個美人!小美人~以後要不要嫁給哥哥作皇妃?】太一笑著逗弄起懷中的小人兒,順手凝聚一團光,撫上那張小臉。
【啊──!】【太一──!】痛呼與另一名青衣男子的勸阻幾乎是同時響起,不過,仍舊無法阻止太一已經釋放的治療術。他捂住臉頰無助地低泣著,很快,便有銀白色液體順著指縫緩緩流出……
【……銀色之血!他是……】
【嘖!你闖禍了,看吧,這臉現在十有八九是要毀了!】說罷趕緊奪過進行補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看你如何賠給望舒娘娘一個小月神!】
他一聽哭得更凶了,他不希望那人因他而受責難,於是抽噎著保證【……我、我不告訴娘娘……】
青衣男子聽後一愣,隨即酸酸地道:【你還真是老少鹹宜!】
太一卻聽得開懷大笑,手一伸,拭去那張小臉上銀色的血、透明的淚【乖孩子,哥哥喜歡你!】而後再次將他攬入懷中,輕聲哄著,完全沒了人前的架子【小乖,別哭了,哥哥現在在你臉上加了印,別人是去不掉的,你就是我東君太一的人了!日後,無論你變得怎樣,我都不會嫌棄你,嗯?】青衣男子在一旁狠命地抽著氣,滿臉不可置信,居然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好啦,那小乖現在告訴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嗝……幽都……我叫幽都……】小人兒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說話還打著嗝,神態刹是動人,太一樂得深深印下一吻,不是臉,而是那軟軟的唇瓣。
這是猥褻……是猥褻……!青衣男子在心中呐喊……
【記住了,成為我的皇妃就不准和別人跑了哦!】方才的吻餘香尤在,還未等到小人兒的答案,太一忍不住又補上數吻,額上,鼻上,腮上,唇上。
【你瘋了!他是男孩子……】青衣男子首度爆發。
【有何不可?小乖,來,也吻哥哥一下!】他發現自己已經玩上癮,停不下來了……只是不經意地觸到那軟軟的小舌,他立刻含住逗弄起來,翻攪著那香軟的檀口。
【你……你……你們……!停下,全都給我停下!!!】青衣男子大受打擊,多年以來,第一次發現好友竟有如此變態的癖好,一時不知該如何分開如膠似漆的一大一小了……
那日的約定,不知你是否偶爾會在夢中憶起,可時光太長,距離太遠,也許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沒有結果……
千華殘夢.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