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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紫川城,還未算是跨出哀牢山地界,送親隊伍仍將在旁支山脈逗留一段時日,二十來天就可抵達西夷,算算也還綽綽有餘。在城中做好食水補給,一行人又不緊不慢地上路。
山中天氣多變,早晚風涼,時雨時晴,最怕的就是趕上風雨交加、天暗路滑。一旦碰上,王爺、公主金枝玉葉是萬萬不能涼著凍著,否則下面的人便跟著倒楣。
「哎呀倒楣!這天又暗啦!」一名僕役打扮的青年抱怨道。
年紀看似稍長的老實人安慰道:「得了,今兒個咱們還能住上個大帳,守夜的侍衛可都在外邊兒晾著!」他們隸屬樂部,分到的差事已經相當輕鬆。
先前的青年正欲接話,卻聽前面傳來一陣巨響,隨即眾人喧鬧,後方的人也都伸長了脖子探個究竟。
「前方何事喧嘩?」
「王爺,像是道路被阻了!」櫻落也不知何時跳到了前面,又不知何時摸了回來,十足一個包打聽。韓青煙舒了口氣,畢竟,那種事情……於他而言不可能如表面那般風平浪靜,好在平素也不喜多言,櫻落嘴快總會搶著說,否則指不定有多尷尬。
「被阻?」宇文無極涼颼颼地重複著,隨即下令「掌簾!」然後領著二人前去察看。
「此地發生何事?」
「稟王爺,是山體滑坡造成道路堵塞,幸而無人傷亡!」校尉左仲鬱拱手作揖回道。
──西南一帶山勢險峻,山體滑坡時有發生,亦不足為奇。此間仍靠近官道,雖暴雨方晴、天色晦暗,怎堪至此?全都是碎石……分明有人故意為之!
「山體滑坡?這分明是人為所致。」宇文無極對左校尉的直線推測嗤之以鼻,左仲鬱立刻紅了黝黑的俊臉。
──少見,他們居然還能有想法一致的時候……
「真是盛情難卻啊……」宇文無極狀似自言自語地呢喃過,轉身吩咐道「左校尉,由你負責,除司物衛、公主衛以及女眷,其餘人搬石開路。在孤回來之前,務必辦好!」言罷,飛身掠過碎石堆積的封路上方「如此隆重的邀請,本王不去會會此人,未免失了禮節了!」
──難道,是你嗎……?
「王爺!」韓青煙一看,也追了上去,輕點過一塊峭壁,人已隨著宇文無極消失在一片蒼茫遠山之中。
「王爺!韓大人!!」櫻落懊惱地直跺腳「太過份了,你們怎能丟下奴婢自己跑去玩?!」嗓門大得可以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裡,此話一出換來的是無數白眼,尤其是立於她身前的左仲鬱。
「哎呀~大家不要這樣看著人家嘛~~~會害羞誒~~」
紫雲飛瀑──與紅河一衣帶水,水流湍急奔騰直下,至清明淨!又因畸石林立阻隔水源通暢,一路飛濺,造就蜿蜒縱梯直下數百里,不愧為『天地之曲』的延續!【爆!咱是雲紫派的……為啥要取這種名字………=______=/\】
「孤道是誰呢,原來……是暗裔的雲魘大人……許久不見,本王該如何回應你的盛情招待?」
「哈哈!宇文小弟,這話多假,其實,你現在一定很失望才對!」隨意地立於礁石之上,手執荊棘長鞭的是一名女子,身材修長,年紀莫辯。身披黑色坎肩,紺紫色緞帶將她的長髮編成一束搭於左肩,內著暗紫低襟短裙,腳踏長靴。一開口就很豪爽,完全不把那個『王爺』放在眼裡。
宇文小弟……宇文無極此刻很想將這女人的豪爽笑容給撕下來!但見他手中把玩著摺扇悠閒走到雲魘身旁「呵呵!是有那麽點失望,不過,玄冥星君親至駕臨所為何事,孤對此比較感興趣。」
雲魘側身望向宇文無極,歎道:「噯……本君真是好心沒好報了!千里迢迢來替人予你送信,結果還遭人嫌棄……」
「…………」
「好拉好拉,不與你拐彎抹角……」雲魘無奈,不知何故,宇文無極一見她就翻白眼,天知道她不過是為了看熱鬧……
「天外紅霞如抹錦,檻邊桃杏鬥新妝
盈眸煙熳誰居首,美酒頻斟且酌量
──你可聽懂了?」
──武後賞花?本是吉相,龍兒要暗示的,一定不會是好事……皇兄,你已經要開始行動了嗎?母后真是把你惹火了,連暗裔的勢力也敢利用,看來,臣弟也不可置身事外了!
「就這麽多?」
「就這麽多!」
「孤如何能信你,你千里相告就不怕……」
「本君只是喜歡看熱鬧,幫誰,也得看自己高興!至於暗裔……從墨雲大人離開之時,就不再是我所認同的暗裔了!」
雲魘喜歡墨雲!一直聽說雲魘與暗裔高層不和,想不到正是因為墨雲。當年墨雲被送潛天若宮接近父皇,而後成為君策……最後還與父皇殉情了。眼睜睜看著他被送入另一個男人懷中卻無能為力,那原本是她打算守護一生的人,可憐,也許能在墨雲心中留有分量的,除了父皇便是那個將他當作『犧牲品』的男人……
若沒記錯,那人應叫姬殤,前朝『九陽』的餘孽。稀奇的是,分明是姬殤自己將墨雲拱手讓人的,墨雲死後他卻又驟失蹤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九陽群龍無首,暗裔又失了神子,竟還孤注一擲!難道他們竟也相信解開『全蝕封印』就能取得逆轉天命的『月神之力』?
──龍兒,我已經後悔了,當初不該答應讓你走,我可以將你藏起來,讓母后永遠找不到!但是暗裔……雖然韓孤雲已死,不會再有人從他口中得知你就是能解開封印的『全蝕之祭』,可事到如今,我已全無把握了……
他緊鎖了眉頭「星君話已至此,本王再不該多加揣測,謝過了!」
「好說,本君向來對漂亮娃娃提出的要求不會拒絕。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那樣美的人居然也捨得……」
「誒!」宇文無極抬起摺扇示意雲魘「這是私事,星君亦無需多言。」
雲魘愣了一下,回頭望向十丈之外──正是一身黑衣的韓青煙。
「!」雲魘出其不意地落在韓青煙面前,二話不說竟是抬起那張滿布胎文的臉,直勾勾地打量起來。
韓青煙一驚,一招移形幻影退出了丈許外,然後滿臉疑惑地看向宇文無極。
宇文無極輕拂過額頭走來,不理解這個女人究竟打算幹什麽「雲姐……你似乎對本王的侍衛頗感興趣,認識的?」
雲魘遲緩地收回凝滯在空氣中的手,有著擔憂「這孩子……不……沒有。」轉身後又是另一種表情「我走啦,宇文小弟!」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陣風沒了影子,其餘兩人待然。
「王爺,我們該回去了。」他知道宇文無極一直防著自己,瀑布流水交錯的聲響令他無法聽清二人的談話,但他對那不知名的女子也不打算探究。太后並未告訴他該如何做,只是讓他留在宇文無極身邊,他便留下。他從不認為太后會真的兌現自己的諾言,找到『全蝕之祭』於他根本無關緊要,他所要爭取的唯有時間!
「不急,我們還有很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