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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無極步履搖晃地走出那屋子,屋外昏暗的天色讓他心情更加陰鬱。
該死的,竟然真的那麽痛!韓孤雲一定是故意的,整個過程他都很清醒,卻無法說話無法動彈!當自己的一瓣心被拿掉時,他幾乎以為會就此掛掉,沒想到不但沒有死,意識甚至清晰到令人髮指!
當他走出這座看似荒涼的院落時,院門上若隱若現的匾額在一道無聲的閃電之下被照亮,其上赫然寫著『上陽宮』三個大字──居然是冷宮,真是妙極了……這下可好,只剩下半條命,他要如何走出這裡?
那想法還在腦中纏繞不去,卻聽一人腳步聲漸近,沈穩內斂不急不徐,是習武之人,並且內力頗為深厚。以他此刻的狀況要應付一個尋常人亦有些費力,更別說是一個內力深厚之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運勢極好,卻沒想到竟是這般的「好」!
罷罷,若是被逮到他也認了,反正都是養傷,在哪都一樣……可是,心裡那股沈悶從何而來,好像鬱積了很久,隨著那瓣心的流失而被牽動。明明不會笑,笑了也不好看,那張臉更是人人敬而遠之,可怎麽越看越放不下……真搞不懂,前途堪憂,他卻還在想些什麽!
「不打算躲嗎?」那人未到,聲已至,出乎意料的,男子的態度更像在與他談天,宇文無極確定自己並不認識此人。
也許越是這樣的未知才越危險,真是傷腦筋,能不能直接一點,他快要不行了……
宇文無極咬牙開口道:「我不清楚閣下為何而來,但要殺要剮趁現在,我……」這回算是丟人丟到家了,居然連來人都沒看清就倒下,他這合該叫做「死不瞑目」吧……
「你亦是他的兒子……雖然我不清楚這麽做是對是錯,但既然已經走到今天,我們只能把這一程走完──」模糊中,他似乎聽到那個人在說:「是時候醒過來了。」
鼎天八年,四月,天宇太后萬俟瀾兒「遷居」青華宮八月之久,邊城滋擾漸甚,鮮卑皇帝以天宇囚禁其妹古倫格格、撕毀合議為由大舉進犯皇朝要塞,與此同時,六王爺宇文無極不知所蹤。
同年六月,鮮卑大軍結營荊州,帝都以北連城告急,天宇並非措手不及、全無抵抗,只是上位者置之不理,不免有輕敵之意,滿朝文武憂心忡忡卻無力質疑。
「如此放任,真的好嗎?」
「沒有你,這一切不具任何意義……你要江山,我給你,你要入修羅地獄,我陪你。」
「可我認為,你要後悔的。」因為他並不打算入地獄,但是,卻會親手毀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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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
一座黑暗的「山洞」裡,暫且只能說是一座未知的黑暗山洞,因為此刻的宇文無極對於自己所在之處仍然一無所知:「前輩將晚輩帶至此處,也不傷我,卻又封了我的數處大穴,總該給個理由吧?」
「不行。」黑衣覆面的男子冷淡回應,沒有太多喜怒哀樂,卻透著不可置疑的絕對。
「為什麽?」
「說出來便是犯了禁忌,必須由你自己想起才有意義。」
「可如今除了知曉前輩不會殺我之外,其餘卻是全無頭緒,甚至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清楚,更別說前輩想要讓我憶起何事!」
「總而言之,無需知道我是誰,無需知道身在何處,相信再過不久你便會明白一切。」
「……」每次都是這幾句……他快瘋了!
由於此地不見天日,宇文無極亦尋不到出口,著實難料在這洞裡耗費了多少時日。黑衣男子還封了他幾處大穴,武更是不能用了。外界局勢怕早也已經動盪不安、人心惶惶了,他卻還能偷得「半日閒」──如若僅此而已也就罷了,可自從來到這之後,他體內竟同時萌發了兩種無法相容的力量,有如冰火交錯般日日侵襲著他!
難道要任由時間蹉跎,不,他絕不能坐以待斃,無論此人目的為何,他都須儘快離開此地!
「既然前輩不能告之,晚輩亦不便勉強。那麽,就此別過了!」宇文無極說罷,一記翻手,袖中立刻飛出一粒豆大的石子,射中黑衣男子一處穴道,隨即又送去數粒,其餘要穴接二連三被封住。
黑衣男子裹覆下的面容為之一沈,「怎麽可能?!我分明已將十成真力注入你的氣海穴,任意使用是會內息大亂而亡的!」
宇文無極提起嘴角道:「噢~~那還得謝過前輩,我倒不知自己體內何時多出兩股內力,一冷一熱,這些天來簡直是鬧得我『欲仙欲死』啊!」若不是有這兩股奇怪的內力在亂竄,他也只能無可奈何。
黑衣男子一怔道:「那不是內力……奇怪,既然已經找回陽炎與太陰之力,卻為何無法恢復真身?」不再理會黑衣男子的自言自語,宇文無極悠然自得地步出這數丈大小山洞。「等一等,你還不能走!封印一旦解開,你卻無法成為助力那就會成為浩劫!」
宇文無極振振衣袖,不以為然地道:「前輩莫要強人所難,我不明白你們到底在執著些什麽,更不知道我與你們又存在什麽牽連,如果那是一場浩劫,僅憑我一人之力又當如何阻止?既然它要發生,那必定有人種下了因,若無緣果豈不是有違天道衡理,總要有人去承受,我們何不坦然面對呢?」
即使周圍依舊那般漆黑,但至少他已經能夠踏出那狹窄的所謂山洞,感覺到了路的存在。不斷前行著,宇文無極察覺到整個幽暗沒有盡頭的洞穴內四處彌漫著腐朽難聞的氣味,接近於瘴氣般令人作嘔;並且地勢一直朝高處蔓延下去,那麽此地定是被深深埋藏在地底的。他倒有些佩服起來,那黑衣人竟能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找到可食之物,實在難得!
走了那麽久卻連一絲生氣也感受不到,宇文無極不免有些焦急,煩躁地一拳擊在身旁的石壁上,鮮血無聲地滑落。這時,在與他接觸的堅硬石壁上竟出現了異像,石壁霎時發出幽暗的藍光,一圈一圈向四周擴散,鮮紅如血的文字亦逐漸鋪滿了被藍光照亮之處──與其說是文字,不如說是符文更為貼切,相信不僅止這一處才有這些符文吧?
宇文無極將自己的手又移向另一處,果然,其上同樣出現了那種詭異的紅色符文。若是整個山洞都佈滿這些符文,那麽又會是誰留下了這龐大的符洞,又會是什麽目的呢?
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作罷,此時還是走出這裡比較重要。下定主意,宇文無極正欲收手,卻發現那手仿佛被一股暗藏的力量所牽引,掙脫不行反被一步一步地托將過去!
須臾,包裹住宇文無極的那團深藍光芒漸甚,射入眼簾,一直刺入內心深處,似要將他的全部都籠罩在一種深重的願力之下,令他深陷石壁之中,在藍光將他蠶食的最後一刻也全然無法抵抗那股沈重!而後,逐漸積壓,破裂,將所有的一切融入黑暗混沌中去!
意識逐漸由模糊不清轉入一片黑暗,當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一株低矮的樹木輪廓便漸漸映入他的眼簾,這又是哪兒……
居然沒死啊?他還以為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會將他拖入一個永無止境的黑暗,然後消亡於無……看來他的運氣真是不錯,天要他不死啊!
撐坐起身,稍微活動了下脛骨,竟已無大礙了!正待出去察看一番,隔了數層花草樹木之外卻隱隱約約飄來聲響,只聽一人輕聲道:「小三,那麽晚了你怎麽都不困呢,明天還要上路,回去好不好?」問罷那人頓了頓,對方沒有給予回應,又聽那人說道:「我抱著你睡可好?」
原本還想再聽聽對方會如何回答,不是宇文無極有多八卦,而是不巧,說話的人正是與他剪不斷理還亂的那個人。
什麽叫他抱著他睡?!韓青煙和他睡的時候怎麽就沒有主動提出給他暖床?有膽動他的人,他倒要看看誰那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