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買買買

這個冬天特別冷，考場裡沒有暖氣，教室裡安靜如雞，能清晰的聽見講台後牆上的掛鐘，指針「滴答滴答」的聲音。

周婧一邊轉筆，一邊盯著窗外遠遠經過的女學生發呆。

提前做完題又不能交卷，只能等著交卷鈴聲響起，離考試結束還有大半個小時。要是以往，就該到了思索考完去校外小吃攤買烤土豆還是炸鮮奶這種嚴肅的問題了。

但是今天的周婧沒空思索這個問題。

華立的校園裡，女學生們的穿著或英倫或日韓或歐美或學院，大衣下面薄薄的絲襪看的周婧都覺得冷了，她不自覺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腿，牛仔褲裡還加了一條薄棉褲，上了年紀，總怕得老寒腿的。

真恨不得送這些年輕的姑娘們人手一條棉褲。

筆沒轉好，掉在桌上，周婧及時收回了自己發散的思維，開始思考起正事來。

安排回h市的時間是明天，現在是下午一點半，兩點十分交卷。交完卷子後，晚上是華立的五十年校慶。

但凡校慶，學校裡總要搞些花裡胡哨的活動來舉校嗨皮。周婧上學的時候，校慶大概就是辦辦黑板報放個假開個茶話會就過了，可是如今不一樣，時代在進步，華立作為「全面發展」的「貴族」學校，那也搞得跟明星嘉年華似的。

平心而論，周婧雖然覺得很好奇，也很想看熱鬧，但她本身是不想參加的。她不會跳舞啊，從生下來大概她的藝術細胞就被屠戮滿門了，而且……她只會參加公司的年會，上台匯報下今年公司績效什麼的，要去歡歡喜喜的上台和小鮮肉們跳舞唱歌，聽說還有什麼「五秒關燈」環節，一聽就哇塞好刺激好羞恥，真是太能玩了。

但是袁康棋已經自作主張的替周婧拿了校慶舞會的邀請卡。

周婧想，要真到了舞會場上，她肯定懵逼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她實在沒什麼驚艷眾人的本錢和技能啊。萬一被點到名，總不能上去給大家分析一下過去一年的績效展望一下明年公司發展前景吧，最後再抽個獎，完美。

還是等會兒下完課就跑路好了，周婧想，到時間找不到她人，這不就結了。熱鬧就留給年輕人吧，她還是穩重一點的好。

監考老師奇異的目光又朝這頭看來。

雖然華立裡學風開放，大家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對服飾也沒什麼具體要求，偶爾還能看到學藝術的染七彩髮色，但是在這參加數學聯賽的，大家都還蠻樸素，周婧這一頭金毛的小卷卷，還是十分顯眼。

更何況她還提前半個小時寫完試卷，包括最後一道壓軸題，實在是風頭十足。

好容易熬到交卷鈴聲響起，監考老師收好試卷，周婧背起書包就要往教室外沖，才剛到門口，就看見袁康棋和賀勳在門口邊上。他們兩個人雙手插兜，就跟兩個帥的標誌一樣，惹得周圍有女生來來回回走了三遍。

「你們怎麼這麼快？」周婧驚。

「提前交卷了。」

「你們怎麼可以提前交卷？」周婧疑惑。

「因為我們帥。」袁康棋笑瞇瞇答，他道：「走吧。」

「去哪？」

「當然去挑衣服了。」袁康棋打量了一下周婧，周婧穿著棉衣牛仔褲，實誠的很，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校霸一向「風騷閃亮唯我獨尊」的穿衣風格已經變成了「厚實保暖絕不感冒」的畫風，現在想想，還真是兩個極端。袁康棋道：「你總不能穿這個去參加舞會吧？」

「我沒想參加舞會，我還有正事。」周婧拒絕。

賀勳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袁康棋打破砂鍋問到底，道：「什麼正事？」

周婧啞然，突然靈機一動，道：「我去染頭髮，我不想要這個髮色了！今天剛好有時間，以後回學校太忙肯定不行的。」

「那太好了。」袁康棋欣然道：「剛好做了頭髮去買衣服，更合適。」

周婧：「……」

橫豎好話壞話理由都叫你說盡了是吧！

她說：「我真的不想去。」

「你難道是因為林皋才不去的？」袁康棋問：「因為林皋和陶曼要參加，你怕看了他們兩個難過？」

周婧一愣：「他們也要去？不對，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為他難過？」

「那就是因為你怕比不過陶曼了？你覺得陶曼比你漂亮氣質更好，怕在舞會上對比鮮明落下風自卑才不去的？」袁康棋斬釘截鐵道。

周婧：「？？？」

excuse me？她什麼時候會自卑？她只會盲目自信，自卑這兩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

她說：「我哪裡比不過她了？我現在考試成績比她高ok？就算她長得比我好，她有胸嗎？」

眾所周知，陶曼可是個平胸美人。而周婧，最初換過來的時候她以為是個平胸，後來才發現是自己走眼了，原主絕對發育的很好，特別好。

賀勳噎了一下，默默轉過頭去。袁康棋也愣住，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我也這麼覺得！可是不代表別人這麼覺得，你敢不敢和她比？」

周婧道：「比就比！」

「那走吧。」袁康棋點頭。

周婧一怔，媽的，激將法，又被算計了！

她想反駁，但是剛周圍來來往往有不少看熱鬧的，他們這一席對話都聽在耳中，現在反悔……挺沒面子的。

周婧心中失聲痛哭。

袁康棋對著賀勳露出一個「計劃通」的眼神，道：「那咱們就趕緊的吧。」

……

理髮店裡，穿著跟牛郎差不多的粉紅長髮小哥對周婧道：「小妹妹，就只要染黑拉直嗎？不需要做點護理嗎？最近我們店裡有很多妹妹來燙這種……」他要去拿冊子。

周婧：「不辦卡，不染髮，不燙，不護理，洗髮水護髮素要最普通的，沒有指定理髮師，趕時間，謝謝。」

她把話都說完了，小粉紅愣了一會兒，癟了癟嘴，不高興的去給周婧調顏色去了。

周婧心想，被叫了那麼多次姐，總算是被叫了一回「妹妹」，要是對方打扮的不這麼牛郎就更讓人舒心了。

她從鏡子裡看後面，賀勳在沙發上看雜誌，袁康棋坐在離門口不遠處的椅子上，杜絕了她奪門而出的可能。

真是一如既往的心機。

她閉了一會兒眼睛，索性開始打盹。等被搖醒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了。

小粉紅道：「妹妹，好啦。」

周婧往鏡子裡看去。

金色的小卷卷全都不見了，只有樸素的黑色長髮。

那一頭金黃色的頭髮像是分界線，每每從鏡子裡看到這樣的自己，除了無語凝噎以外，似乎也在提醒著周婧，那並不是自己。她不會燙這樣的小卷卷，不會染這樣的金黃色，這樣的生活也不屬於她，一切都像是個荒誕的夢境，在夢境裡可以歡樂而肆意的活著，但總歸存在著一點僥倖。

無論夢裡如何，夢總要醒。醒來之後，一切重歸原位。原主留下來的痕跡，就像是夢和現實的分界線。

但現在金黃色的卷毛已經沒有了，就好像分界線淡了一點，她的心中，突然湧上了一點惶惑和不安。

小粉紅見她發呆，又問了一遍：「妹妹，可以了嗎？」

鏡子裡的小姑娘，年輕而生氣勃勃，黑髮柔和的垂在肩上，什麼都不用擦，也有種青春的美麗。像是開在路邊的野花，隨便一朵，就算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只因為在恰到好處的年華，就能有別人羨慕不來的光彩。

那個「周婧」的眉眼之間，竟然和上輩子的自己，是有一點相似的。

這是她嗎？鏡子裡的人是如此陌生。這不是她嗎？眉眼之間的倔強固執，又和從前的自己如出一轍。

她茫然的，在心底問自己，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她是誰，我又是誰呢？

「哇哦。」一個聲音將她從自己的沉思中打破，袁康棋和賀勳已經站起身來，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面前。

「還不錯。」袁康棋瞇起眼睛，道：「這麼清純，你的表情不要這麼可怕嘛。」

周婧道：「別吵，我在思考人生。」

「還思考什麼人生啊？趕緊去買衣服，」袁康棋道：「時間不多。」

「啊，」周婧瞬間就從人生的疑惑中回神，她道：「真的要去嗎？」

「當然要去了。」袁康棋道：「沒看見勳哥都幫你付做頭髮的錢了嗎？」

周婧：「咦？」

……

周婧活了這麼大，從來沒和異性一起逛過商場。一般來說都是和同事逛，周克就算了，徐江海工作忙，周婧也覺得讓他陪自己還不如一個人逛的爽。第一次和兩個大男生來逛，她的心裡是拒絕的。

兩個大帥哥陪著逛街，兩款帥哥還是截然不同的類型，路過的行人對她投來或艷羨或懷疑的目光，但周婧並沒有感覺到人生贏家的快感。

她快步追上賀勳：「我還是把錢給你，你幫我付錢成什麼樣子啦？怪不好意思的。」

賀勳：「遊樂場的票錢，兩清了。」

周婧：「……」

當時她去星星國為了拖上賀勳一起去，眼疾手快的給他買了票，就當是請他的。沒想到賀勳竟然計較這麼清楚。她說：「年輕人不要弄得這麼沒有人情味嘛，那個不一樣，我是真心請你的。再說，票錢比做頭髮便宜多了。我……」

話音未落，袁康棋就道：「什麼票錢？」

周婧打了個哈哈：「車票，我問他借了兩塊硬幣。」

「別說硬幣了。」袁康棋道：「挑衣服吧。」

周婧並不想挑衣服，主要是……雖然換了身體，但是她的心靈本質上是個少婦。穿的太嫩太鮮艷，總覺得很羞恥。但這個年紀又不能穿她平時穿的ol系。只能隨便買買樸素的運動風。

但是舞會啊，校慶舞會！袁康棋這個蛇精病，給她挑的衣服一件比一件浮誇。

「粉紅色蝴蝶結蓬蓬裙，我是要去演話劇嗎？」

「羽毛？為什麼有滿身的羽毛？天鵝湖？」

「……excuse me？水手服？」

「魚尾銀色長裙，blingbling！真棒！」

「露這麼多背！太暴露了，滾！」

她說：「謝謝你，我總算知道什麼叫做直男審美癌了。」袁康棋看著這麼一個正常優雅有格調的美少年，這都是什麼鬼畫風！他的內心一定是封印著一隻粉色小公舉，這麼少女！

袁康棋第一次沒有紳士風度的謙讓，不甘示弱的回道：「那你看看你挑的什麼風格。女士西服、連身褲、那條黑裙子，我媽媽衣櫃裡有一條。周婧，你是九十年代的中年婦女嗎？你這還不如直男審美呢！」

周婧心道，沒錯啊她就是中年婦女啊！這都是很正常的熟女風好不好！

袁康棋問：「賀勳，你看，她手裡的那條黑裙子和我這條粉的，哪個更好？」

一直冷眼旁觀的賀勳冷冷吐出兩個字：「都丑。」

周婧，袁康棋：「……」

好累，逛街太難了。

周婧再逛了一圈後，真的想放棄了。她和袁康棋之間的隔閡，是少年與熟女之間審美的隔閡，是無法逾越的鴻溝，是不能癒合的傷口。

正頭疼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周婧。」

周婧剛回頭，一件裙子兜頭扔過來，把她的臉都蓋住了。

周婧：「……」

拿下來一看，衣架的另一頭，站著賀勳，但他對著另一邊，沒有看周婧。

她問：「賀勳，這是你拿給我的嗎？」

賀勳：「嗯。」

我靠這少年真是彆扭，要不是周婧知道他是跟自己出來的，鬼曉得他是在對誰說話。

她試探的問：「你讓我試這個？」

賀勳：「不要算了。」

周婧受寵若驚，賀勳這孩兒一下午都置之事外漠不關心的態度，沒想到還主動給她挑了衣服。周婧打開一看，是件抹胸的灰色小禮裙，並不誇張，裁剪倒還挺日常，不算太嫩，俏皮優雅的一類。

比袁康棋的審美好多了，能看。周婧欣慰，又想著，賀勳這麼難得的給她挑衣服，給個面子，試試就試試唄。

她道：「好，我試！」

從開始到現在，周婧一件衣服都沒試過。沒辦法，袁康棋挑的公舉蘿莉系她死活不穿，周婧挑的成熟穩重系袁康棋不給，一下午都在吵架，店員都懵逼，哪有時間去換衣服。

結果賀勳一給她就去試，袁康棋不滿：「我挑的她不穿，你一挑她就穿，太不公平了吧。」

賀勳掃了一眼他手裡佈滿草莓的小可愛蛋糕裙，沉默。

袁康棋：「你那是什麼表情？你也覺得我挑的醜嗎？？？」

正吵吵嚷嚷的時候，試衣間的門打開了。

周婧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直接穿了試衣間裡的高跟鞋，立刻顯得高挑起來。本就膚白，灰色襯得膚色都有了一種溫潤的色澤。禮裙裁剪合身，剛到大腿中部，腰肢纖細，雙腿修長，分明還是那張臉，黑色長髮直直散下來，露出精緻的鎖骨，就有了一種莫名的誘惑。

俏皮優雅沒有，風情迷人徒生。

店員誇張的「哎呀」叫了一聲，道：「這裙子真是太適合您了，簡直是為您量身打造的呀！」

站在周婧對面，兩個高大的少年卻莫名其妙的紅了臉。

漂亮的姑娘，腰細腿長，胸還真他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