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季城沖完澡，收拾完看了眼時間，已經8點多了。

　他從房間裡出來經過他爸書房的時候偏頭朝裡面看了一眼。

　書房門口微微掩著，裡面亮著燈。

　他伸手敲了敲門：“爸？”

　“嗯……”他爸聲音聽起來有點兒沙啞，“進來吧。”

　季城一進去就被房子裡的煙氣熏的皺著眉頭，他自己也抽煙，但這麼濃的煙味兒太嗆了，而且他爸雖然抽煙，但其實很少抽，更不可能抽這麼多。

　他掃了眼書桌上的煙灰缸，煙頭已經塞滿了。

　“坐著吧，我們談會兒。”季孝林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走過去把窗戶打開了。

　“爸……”季城看著他爸泛著紅血絲的眼睛，“你昨晚沒睡？”

　“嗯。”季孝林坐在他旁邊，“你還記得你媽媽嗎？”

　“當然。”季城擰著眉頭有些疑惑他怎麼突然問這個。

　“你媽跟我說過一句話。”季孝林低頭摁著眉心，“她說她討厭困著她的繩子，她要自由，所以你媽跟你外公鬧翻嫁給了我。”

　季城看著他爸沒說話。

　“自由。”季孝林抬起了頭，“這個東西很虛，你媽的自由就是跳樓。”

　“我媽抑鬱症難道不是因為你嗎？”季城皺著眉頭。

　“嗯。”季孝林點了點頭，“是我，那時候她爸給了我很大的壓力，我公司沒經營好，我爸的工作也差點兒丟掉，每天有一堆的事情等著我處理，我每天都在忙，忙著站起來，忙著讓你媽他爸能高看我一眼。”

　“那方馨呢？”季城問，“她的存在大概才是最大的問題吧？”

　季孝林歎了口氣接著說：“方馨大學實習在我的公司，有幾次你媽來公司看到她……我不知道你媽看到了什麼，但那時候我跟方馨什麼關係都沒有。”

　“嗯。”季城應了一聲，他其實不太想談關於他媽的事。

　“方欽跟我說了一樣的話。”季孝林看著他，“他說關於你的選擇，你的自由，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季城問。

　“那天他問了我很多問題。”季孝林笑得有些無奈，“你的口味，你衣服的尺碼，你喜歡的遊戲，喜歡的顏色，你的生日，你喜歡甜的還是辣的，甚至你所有面部表情代表你在想什麼等，我全都不知道，也不清楚，但他知道，他跟我說了很多我不知道的關於你的另一面。”

　“……”季城歎了口氣看著他爸閉上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其實……其實很多爸爸是不太記得這些的 。”

　“不光是這些。”季孝林說，“只是這些讓我意識到……我作為一個爸爸有多失敗，你小時候扔給你媽，再大一點扔給保姆，上學了扔給你奶奶，初中高中你都是自己一個人，沒有家長去給你開家長會，沒有家長去陪你參加畢業典禮……方欽比我好，他帶著你學習，參與你的成長，我看得出他很愛你，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要是個女孩子……”

　“爸。”季城本來鼻子都有些發酸了，被他爸一個女孩子給憋了回去，“男生女生都不是重點，兩個人在一起又不是因為性別。”

　“我知道。”季孝林點了點頭，聲音有些啞，“我這幾十天一直在查關於你這種情況……就是同性戀的資料，我知道這不是不正常的 ，可有差別就是有差別，在我們國家大多數同性戀都是被指指點點的。”

　“誰指我砍誰手指頭。”季城笑了笑又接著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擔心的對於我來說其實沒什麼大不了，我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我在乎的是你的看法，爸。”

　“下去吃飯吧。”季孝林揮了揮手，“你奶奶一大早就起來了。”

　季城坐著沒動。

　“看著我幹嘛？”季孝林擰著眉頭，“反正我是不會給方欽好臉色看的，就是是男生在一起，你也沒成年，他就這麼跟你在一起，真是的。”

　“知道了，我會告訴他的。”季城樂了。

　“告訴什麼？”季孝林問。

　季城走到門口打開了門，這才笑著轉過了頭：“告訴他我爸同意我們在一起了。”

　“我可沒說！你還高考呢！”季孝林擰著眉頭。

　他爸能這麼快同意季城有點兒沒想到，但其實想了想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方叔叔出馬。

　不過，他那天把他爸刺激了一下，他爸硬是要他在家裡學習，不能出去。

　他爸為了監視他，這十幾天都在家裡看著他。

　季城只能跟方欽發消息。

　每天聊天記錄跟傻逼一樣。

　-我想你。

　-我好想你。

　-好想你啊。

　-真想你。

　-想想想想想想想。

　-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

　-方欽你神經病。

　季城仰躺在床上，舉著手機歎了老大一口氣。

　真想神經病啊。

　“城城，程馭他們幾個來了。”奶奶敲了敲他房門，“快出來，馬上要吃飯了。”

　“知道了。”季城把手機劃開看了一眼，他跟方欽的消息記錄停留在昨天。

　他晚上等了很久，所有人的生日快樂都收到了，唯獨方欽的。

　嘖。

　神經病真不靠譜。

　他今天生日才不主動給神經病發消息。

　季城哼了一聲翻身下了床。

　“不是吧。”程馭見他從樓上下來喊了一聲，“一大早把我們哥幾個call過來，你自己卻剛起，你大爺。”

　“我早起了。”季城掃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差不多□□個人。

　除了程馭和許超其他幾個是班上玩的好的男生和知道消息後非要跟過來的兩個女生。

　楊悅甯和喬然。

　“大家坐啊。”奶奶笑著招呼著同學，“馬上就開飯 。”

　等奶奶走了後，程馭一把把季城扯在了沙發上：“誰過生日大早上的就開始了？說，晚上有什麼活動！”

　“就是晚上沒活動我才喊你們幾個過來吃頓飯的。”季城笑著把他的手拉開了，他記得方欽跟他說的下午就得走。

　“嘖，有情況。”程馭笑著湊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音，“成年大禮包哎，小處男。”

　“你大爺。”季城偏頭看著他賤兮兮的笑，臉上有些熱，一巴掌甩在了他背上，“滾蛋。”

　“哎喲。”程馭看著他染上了紅暈的臉頰，有些驚訝，“我操，還真他媽猜對了？牛逼啊小城城。”

　“什麼猜對了？”除了不遠處的班上一個男生笑著問了一句。

　“我靠。”季城瞪著程馭，直接站起身招呼著，“吃飯了吃飯了，大家去吃飯。”

　季城把人都趕去餐桌上才從兜裡把手機摸了出來。

　方欽依舊沒給他發消息，電話也沒有。

　靠。

　吃飯的時候季城一直在看手機，但手機一直沒動靜，十幾個人鬧鬧騰騰吃到快11點多才散了。

　季城躺沙發上頭有點兒暈，他就只喝了啤酒。

　啤酒不上頭，上頭的是方欽。

　他眯縫著眼睛把手機劃開了，方欽你大爺。

　慢慢的用手指戳出了幾個字。

　-你大爺的。

　消息發過去他舉著手機等了兩分鐘，手機沒有任何反應。

　這次真上頭了。

　季城擰著眉把手機扔了，方欽你十三大爺。

　‘吱……’趴在不遠處沙發上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

　季城立馬睜開了眼睛蹦了過去，把手機拿在了手上，飛快的劃開了。

　-生日快樂寶貝兒。

　-寶你大爺。

　-我剛弄完趕過來。

　-來你大爺，你怎麼不乾脆明年來？

　-季甜甜。

　-幹嘛，別喊我。

　-開門。

　季城把手機放下看著大門，又把手機拿了起來。

　-不開。

　-聽話。

　季城沒理。

　門鈴響了。

　季城坐在沙發上沒動。

　門鈴接著響。

　“哎！城城，外面有人按鈴兒，去開下門。”奶奶在廚房裡探頭出來喊了一聲。

　“……”季城無奈起了身，“知道了。”

　剛一打開門季城就被外面的人裹著寒氣抱了一個滿懷。

　“生氣了？”方欽低頭用額頭輕輕抵了抵他的額頭。

　“沒有。”季城說。

　“嘖。”方欽親了親他的臉，“我剛趕回來啊寶貝兒。”

　“去幹嘛了？”季城抓著他的手，才發現他的手冰涼，“手怎麼這麼冷？”

　“秘密。”方欽把人鬆開了拉著往客廳走，“吃完飯了嗎？”

　“剛吃。”季城朝廚房喊了一聲，“奶奶，方欽來了。”

　“哎。”奶奶笑著從廚房出來，“方欽吃飯了嗎？吃碗面怎麼樣。”

　“行。”方欽笑了笑，“麻煩了。”

　“麻煩什麼。”奶奶笑著進去了，邊走還邊說了一句，“城城張著頭等你一天了，脖子都看長了。”

　“沒有。”季城連忙反駁。

　“季甜甜過來我看看脖子長了多少。”方欽笑了起來。

　“本來就長。”季城笑著把脖子仰了仰，沒想到方欽一嘴就咬了過來，嚇得他壓著聲音哼了一句，“操，奶奶就在前面。”

　“沒事兒。”方欽用指尖輕輕劃過剛剛被他咬出的紅印，“來遲了，手機沒電了，上車才充的電，你發消息來的時候我剛開機，對不起寶貝兒。”

　“原諒你。”季城摟著他的脖子把人往下拉著，眼神飛快的瞟了一眼廚房門口，然後仰頭吻上了他的唇，“你老公我大度吧。”

　“老公你真大度。”方欽順勢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等方欽把面吃完，季城就上樓把自己昨天晚上準備好的書包提了下來。

　“就走啊。”奶奶看著提著包的季城，有些擔心，“怎麼突然去旅遊，東西都收拾齊了吧？”

　“就兩天。”季城把包甩到了自己肩上，“東西少了就買，沒事兒的，奶奶不要太想我啊。”

　“傻小子。”奶奶很輕的打了他一巴掌，“奶奶才不想你。”

　“好勒。”季城過去抱了抱奶奶，“那我先走了，剛剛下樓的時候跟爸說了。”

　“好，你們倆注意安全啊。”奶奶笑著也摟緊了他。

　上了車，季城都像是沉浸在溫泉裡，被泡的暈暈乎乎。

　雖然才十幾天不見方欽，但他卻拼命的想念著方欽的氣息，味道，聲音，甚至於方欽吻他的力度。

　可是這會兒見到了，他就會看著人傻笑。

　從額角開始看著，接著慢慢的往下移，分別是眉毛，漂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樑，好看的嘴唇，還有……性感的喉結。

　想咬一口再輕輕的舔一舔。

　車裡有點兒太安靜了，他打開了音樂，隨便找了首歌聽著。

　正好還是他會的一首歌，開頭他跟著慢慢哼了。

　他偏頭的時候掃到了方欽愉快勾著嘴角，乾脆跟著唱了起來。

　“Yesterday you told me 'bout the blue blue sky，And all that I can see is just a yellow lemon-tree，I'm turning my head up……”季城唱了兩句見方欽笑著出了聲，“笑什麼？”

　“唱的真好聽。”方欽笑著說。

　“還行吧。”季城笑了笑又跟著哼著。

　路程很長，一直在開的車子總會讓人有些昏昏欲睡和無聊。

　但季城喜歡這樣，就他跟方欽，在一輛車上，車前是很長到無際的大路，車外正刮著寒風，而車裡漂著音樂和他們纏繞在一起溫暖的呼吸。

　天慢慢快黑的時候，季城看著外面的山路有些疑惑。

　這是要上山？誰大冬天往山裡跑？

　山路有點陡，一般的車爬不上來，方欽來接他的時候換了一輛車，他倒是沒想多，以為就是換個車開開。

　沒想到換車是為了跑山。

　“這哪兒？”季城看著外面的天色。

　“風沙山。”方欽回答，“餓了嗎？馬上要到了。”

　風沙山季城知道，是他們隔壁市挺有名的風景區，很多背包客都是徒步走上來的，就為了看這邊風沙山的日出，據說太陽在出來的時候，天空會被渲染出奇異的顏色。

　不過季城倒是沒來過，他們班上高一的時候倒是組織過想過來玩，但最後因為去了另一個地方沒過來。

　“這兒好像跟圖片上的不一樣。”季城扒拉著車窗看著。

　“咱們跟遊客走的不是一條路。”方欽笑了笑，“這是住在這邊兒的村民走的。”

　“那兒嗎？”季城看著不遠處晃著的暖光燈光，“有一排房子。”

　“嗯。”方欽說，“要到了。”

　等車接近了那排房子，季城才發現房子其實是一棟棟獨立的小木屋。

　“下車。”方欽揉了一把他的頭，“包給我。”

　季城他們剛下車就一個中年男人迎了上來。

　“方先生。”中年男人笑著，“鑰匙在這兒，都準備好了。”

　“行，謝謝你。”方欽接過了鑰匙，領著季城往前面走著。

　“咱們來看日出啊。”季城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來看房。”方欽說。

　“看房？”季城問。

　“嗯。”方欽笑著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的房子，“那裡。”

　隔的有點兒遠，天色又黑了，季城其實看不太清楚房子的樣子。

　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棟特別漂亮的木屋，燈火通明。

　房子前還延伸著矮矮的一排用木頭托著的小圓燈，暖光色的光芒讓季城眼睛酸了酸。

　“我們之間的小秘密。”方欽摟著他走在了一排小圓燈中間，跟著光走向了那座漂亮的不像話的木房子。

　方欽單手捂住了季城的眼睛，另一隻手開了房門，低頭壓著聲音湊到了他耳邊，“生日禮物寶貝兒。”

　眼前光炸開的時候，季城眯了眯眼睛才看清這座房子裡面的樣子。

　漂亮又舒服。

　客廳裡沒有沙發，而是鋪著又厚又大的毛絨地毯，和隨意扔著的幾個懶人小沙發。

　“喜歡嗎？”方欽笑著，“你說的，家是一個回來就可以躺著的地方。”

　“方欽……”季城鼻子給他這句話酸的可以，轉身把人抱住了。

　“季甜甜我告訴你，不許哭啊。”方欽有些無奈的捏著他的後頸，“還有一個禮物，咱能等會哭嗎？”

　“還有啊。”季城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紅的抬頭看著他。

　“嗯。”方欽從兜裡掏出了個小黑盒子，一邊笑著一邊就跪下了，“你送我了個手錶，讓我當你男朋友，那我送你戒指，你是不是可以嫁給我 。”

　“不嫁。”季城笑彎了眼睛樂著，“我娶你。”

　“行吧。”方欽再次清了清嗓子，“那……寶貝兒你願意娶我嗎？”

　“特別願意。”季城啞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