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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冊翻到最後,一張照片從相冊的夾層裡掉了出來。
李母剛想彎身,四月在她前面彎下了腰,將地上的那張照片撿了起來。
她將照片遞給李母的時候,不經意地瞟了一眼,照片背景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一個穿著紅色毛呢長裙的女生,正回過頭,衝著鏡頭微微一笑。
拍照的人顯然很擅長抓拍,將女孩眼神中的靈動都拍了出來,她微微揚起了嘴角,笑得天真而甜美。
四月眨了眨有些刺痛的眼睛,無聲地收回了目光。
李母將照片重新夾好後,輕微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她從懷裡掏出了一隻老式的紅色首飾盒,打開盒子,將一隻金鐲子拿了出來。
「今天第一次見面,我也沒有什麼好送你的,這隻鐲子我奶奶傳下來的,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了。」李母彎著眉眼,握住了四月的一隻手,將鐲子小心地套在了四月的手腕上。
她細細看了一眼,眼睛帶笑地說︰「你看,你帶著多合適啊。」
四月有些不好意思,推脫道︰「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說著,她想要將鐲子取下來,李母伸出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這也算作是我傳給我的準兒媳的首飾,你不接受,可是看不起我這個靠太婆啊。」
李母這話一出,四月吶吶地收了手,「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李母這才重新笑了起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四月默默地看著手上的這個鐲子,有些沉,這份重量直達心底深處,沉甸甸的,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十一假期很快就過去了,他們一共在這個小洋房裡待了5天,到第六天的時候,李宇公司臨時打電話讓他去加班,四月也就跟著李宇離開了。
李宇直接送她去了火車站,也沒來得及把她送上車,就匆匆趕回了公司。
四月一個人在火車站,慢慢地等著火車進站,心裡很平靜。
李宇的家人對她都很友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下一次,她再次回s市的時候,就在這邊定居下來了。在李宇家的那幾天,李母旁敲側擊了好幾次,問她打算什麼時候跟李宇結婚,對此,四月沒說什麼,只說聽李宇的。
她總覺得,李宇的父母對於李宇的婚姻大事挺著急的,也沒有太過問她的事情,一切進行的很順利,順利到她有些擔心,生怕會出什麼變故。
看了看時間,現在不過上午十點,她買的是中午十二點的票,還有兩個小時。四月想了想,就找了一家拉麵館,點了一碗刀削麵。刀削麵的分量很足,四月吃了好一會兒,還剩下很多,肚子吃的有點撐,她也不急,就坐在這邊慢吞吞地吃吃停停。
吃完面,四月肚子已經很脹了,她就在火車站的周邊走了走,好消化一下肚裡的積食。
而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
是顧青顏。
時隔大半年的時光,這個名字又出現在了她的面前。還記得除夕夜的那一晚,他給她給了一個電話,祝她春節快樂,此後,便是漫長的杳無音訊。她早就習慣了生活中沒有他的存在,而他,怎麼偏偏那麼巧,在她即將離開s市的時候打來電話。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上一次,在她要前往z市的時候,也是他打過來的電話。是不是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四月接起了電話。
「喂?」
「……林四月。」沙沙的嗓音
「嗯。」
「你……要走了嗎?」
「……嗯。」四月有些疑惑。,她靜靜地等了片刻,見電話裡沒有聲音,不由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顧青顏迅速地回答道。
「哦。」四月應了聲,也無話了。
「那我掛了。」顧青顏語氣淡淡的。
「好。」
「再見。」
「再——」電話啪的一聲掛了,四月愣了愣,輕聲喃喃著,再見。
她的語氣放的很輕,風一吹,就散了。
而這一邊,顧青顏低垂著頭,目光湛湛地盯著手裡的照片。
鏡頭移近,照片裡是一個女人,瞳仁很黑,她的嘴角微微下唇,正目光抑鬱地看著前方,仿佛要透過照片,利箭一般直刺人心。
他輕籲了一口氣,將照片隨手扔在了桌上,眼睛疲懶地半闔,是一個沉思的表情。
在電話被接通,女人開口的剎那,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他嘴角勾起了一絲寡淡地笑,眼睛驀然張開,眼神如月光般涼薄。
沒有什麼是不可取代的。
而另一邊,四月回到z市,繼續著原來的生活。李宇給她打的電話裡,越來越多的提起了結婚以後的規劃,每到這時,四月就會聽得格外認真,間或跟他討論一下意見。有時候,李母也會給她打來問候的電話,四月每次接的時候都會有些忐忑,後來,李母還在電話裡安慰她,讓她不要那麼緊張。
生活,似乎在向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四月工作起來也越來越有幹勁兒。
也許是心裡有了憧憬,日子就會比平常過得快,一轉眼,已經到了十二月末。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來的都要冷,四月租的房子沒有暖氣,她只能裹著厚厚的被子,縮在裡面跟李宇打電話。
因為是年前,各個公司都是加班加點的時候,李宇想要請假過來很困難。他知道四月的住處條件並不好,有些心疼,便直接勸說她回他這邊來,四月就笑著說沒關係,等到來年開春的時候就過去找他。
由於天冷的緣故,她好久沒有生過的的凍瘡又發作了,兩隻手又紅又腫,右手的手背上還裂開了一道縫兒,露出了裡面的肉,看著挺人的。她是做煎餅生意的,又不能戴手套,兩隻手只能露在空氣裡,冷得瑟瑟發抖。
本來她是想著等到學生放寒假了,她就歇個半個月,採辦一些年貨,好好過個年。只是天有不測風雲,在她醒來的某個早上,她打開窗戶,發現外面銀裝素裹,整個視野都被厚厚的大雪所覆蓋,世界成了白色。
等到她打開電視,才知道z市跟臨近的幾個城市都遭遇了百年一見的暴雪。z市屬於南方的一座地級市小城市,幾乎很少下雪,這一場大雪來的氣勢洶洶,讓人有些措手不及。為了安全考慮,學生們都提前放了暑假,地面寸步難行,四月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
李宇看到新聞,第一時間給四月打了電話,話語間難掩擔心。四月給他報了平安,跟他說明這些日子都會待在屋裡,李宇才放下心來。過了幾天,蕭離也打電話給她慰問了一下,電話裡,他的語氣還是有些調侃,但四月知道他是在關心她,心裡也暖暖的。
兩人隨意閒聊了幾句後,蕭離突然問她︰「四月,你跟李宇在一起了?」
四月一愣,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沉默了幾秒後,她清淡地答︰「嗯,在一起有半年了。」
蕭離在電話裡欲言又止,問她︰「是在那一次車站送別後開始的嗎?」
「嗯,是那次後,過一陣子才在一起的。」
「四月,你……」蕭離頓了一下,道︰「照理說李宇是我師兄,我不應該多說什麼,但是,我還是要勸你一句,你還是要好好想想清楚。」
四月握緊了手機,靜了片刻,悄然問︰「怎麼了?」
「四月,你跟他在一起半年,難道就沒有發現過什麼異常嗎?」蕭離輕聲地善誘道。
異常?
四月茫然地睜著眼,睫毛微微顫了下,她倉皇地低下頭,將視線放到了棉被上的一個印花圖案上。
「四月,你在聽我說話嗎?」蕭離等了片刻,也沒有收到四月的回聲,不禁擰著眉,重重的將手裡的鋼筆扔到了桌上。
「沒有。」四月略顯急促地開口道︰「李宇他對我挺好的,他的家人也很好。」
透過無線電波,傳到電話裡的呼吸聲有些粗重,蕭離斂眸細聽,敏銳的洞察力讓他知道四月在說謊,但他沒有揭穿,只是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四月,你聽我的,在李宇的心上住了一個女人,你永遠也爭不過她。」
蕭離只是點到即止。因為,李宇畢竟是他的師兄,而四月也是他的朋友,他只能稍稍提點一下她,把選擇權交給她。
四月張了張嘴,腦海裡閃過了李宇臥室的那一張女人的側臉照,掠過了李宇在沙發上寥寥幾筆勾勒出的畫像,最終,停留在了李母翻相冊時掉下的那張照片上。
那張鮮活明媚的,笑魘如花的女人的臉。
她閉了閉眼,聲音輕得仿佛被風一吹就散,「蕭離,謝謝。」
謝謝你能夠處於朋友的立場來提醒我,可是,我還是想試一試,最後一次。
臨掛電話前,蕭離悠悠的嘆息了一聲︰「你啊……」後半句話,被他的悠悠地收回了嘴裡,四月無從得知,他那句沒說完的話,到底想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