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二
他在離開方家集之後,心中想的就是丘蘭兒母子——那美麗端莊而又女人味十足的蘭妹,賢淑可人的小女人,如今不知是個什麼模樣了?
兒子——唔!他是一個剛剛出生五日的嬰兒,便立刻遭到如此打擊而聞到了江湖血腥!
蘭妹無辜,嬰兒無辜,只因為他們一個是沙成山的女人,另一個是沙成山的兒子!
一口氣馳了近兩百里,天黑,前面有個小荒村,村口有個簡陋的酒鋪子,鋪子裡剛剛上燈。
沙成山本想再往前趕,他想再馳五十里,二更天應該可以趕到鎮店。然而馬非人,馬要歇腿,要上料。人也要塞飽肚皮。因此,沙成山心有不甘的來到這個小酒鋪子前面!
進了這個茅屋之間的小酒鋪,沙成山這才發覺——一路盡在想丘蘭兒母子,沒吃午飯也不覺得餓。
如今進得小酒鋪,這才覺得肚子裡在咕嚕,渾身上下不對勁,口乾舌燥肚皮鬆。到今天才知那滋味不好受!
酒館裡坐著個大胖子,他真清閒,拉了一個凳子坐在二門邊看殺羊!
二門後站著個大個子,雙手緊抓兩隻羊角,另一個大漢操刀往羊脖子上面宰下去!
沙成山進門的時候,正看到那人仰起一把宰刀,“嘶”
的一聲鮮血標起半丈高!
胖掌櫃回頭見沙成山,立刻湊上來,順手拉過一條毛布在一張桌面上習慣的擦著,笑道:“客官來得巧,正逢上小店宰羊,今夜約莫著是在我這兒宿頭了!”
沙成山用衣袖拭著腦門上的汗水,吁了口氣,道:“掌櫃的,吃住都有嗎?”
胖臉一抖,掌櫃的道:“開店不怕肚皮大的,光是一隻羊腿你一人就吃不完。再說睡的地方,你也只一個人,夜睡八尺只不過湊合兩張飯桌子!”
沙成山指著門外,道:“先弄些草料黃豆,喂一喂我的馬,也許我四更天就上路!”
胖掌櫃一笑,道:“行,等我那倆夥計把羊皮剝下來,掏空肚子放到鍋裡,便立刻侍候你的馬!”
沙成山道:“現成吃的可有?”
胖掌櫃立刻背誦著:“酒館雖小,樣樣俱全,要葷的,醬牛肉,牛舌牛肚牛肝腸,鹵的牛筋像黃金錠,豬羊肉更不用說了,光豬肉能切八大缽,羊肉你是喜歡燜的還是清蒸羊肉,要不就是香味十足的羊肉湯了,至於素的嘛,應景的十味小菜全是素的,你喜歡什麼儘管說!”
吸了一口大氣,胖子又道:“不過酒只有一種二鍋頭!”
沙成山抿抿嘴,嚥了口唾沫,道:“一斤醬牛肉,大碗羊肉湯,蔥白豆醬一碟,外帶五張死麵餅。酒嘛!半斤足夠了!”
胖掌櫃笑嘻嘻的道:“吃的馬上到,你先喝喝我店裡的祈葉茶,熱天喝瞭解渴去火!”
胖掌櫃自己來,吃的喝的很快便全端上桌,二門兩個宰羊剝皮的夥計,他沒有叫他們過來招呼!
沙成山先夾一塊醬牛肉嚼著,胖掌櫃坐在他對面笑呵呵,胖得像剛出籠的大饅頭的一隻手在桌面上叮叮的敲擊著,那笑面,宛似彌勒佛,但沙成山卻看得直皺眉!
沙成山自斟自飲,偶爾也對胖掌櫃笑笑!
酒已喝得差不多了,胖掌櫃緩緩的問道:“客官,你好像心中有事吧!”
沙成山沒有點頭,但他也不加否認!
胖掌櫃一笑,眯著眼又道:“客官,我是說,如果心中有事,最好多吃肉少喝酒,免得誤事!”
沙成山原本存著戒心,他以敏銳的感觸在試著吃喝,因為此時他不可不防:荒村小店不少黑店!
但此刻聞得掌櫃反而提醒自己,立刻一笑,心中跟著一鬆,道:“半斤二鍋頭還醉不了我!”
他指著酒壺又道:“既知我有心事,顯然我是在喝悶酒,掌櫃的也來一盅!”
起身,胖掌櫃走向櫃檯,立刻取出一個酒壺走過來,笑道:“客官,陪你喝酒可以,但我喜歡喝我自己的!”
沙成山一笑,道:“你不是說店中只有二鍋頭嗎?”
笑笑,胖掌櫃先倒了一杯,一口喝乾,道:“不錯,同樣二鍋頭,但我的這壇二鍋頭已窖了十年,味道上就是與一般的不一樣!”
沙成山拿過酒壺聞了聞,點頭道:“是香,味也濃!”
胖掌櫃取過沙成山的酒杯,滿滿的斟上,道:“你很有眼光,來,我們幹!”
胖掌櫃很快的把一壺酒與沙成山分享完,自己便晃呀晃的道:“你自己喝吧,我不勝酒力,不陪你了!”
沙成山笑笑,旋即喝著自己的酒,等到死麵餅吃完,雙目澀澀的不對勁!
緩緩的站起來,沙成山晃了一下雙肩,口中自言自語的道:“娘的,怕不就像騰雲駕霧嘛!”
胖掌櫃指著屋角兩張桌子,道:“醉了沒關係,你湊合著在那兒躺著,你那馬已經去上料了!”
沙成山舌頭僵僵的道:“謝……謝!”
胖掌櫃幫著沙成山把兩張桌子湊在一起,邊笑道:“個舅子的,在此開了這片小酒鋪子,總想湊足了銀子再搭蓋一間客房,娘的屁,天不從人願,一天裡賺不到幾文錢,勉強混口飯吃!”
說完拍拍桌子,又道:“客官,你湊合著睡吧!”
搖搖晃晃的坐到桌面上,沙成山道:“這要比夜宿荒山好多了!”
胖掌櫃抖著胖嘴吃吃笑道:“你睡吧,客官,願你做個又香又甜的好夢,我……我……不陪你……了!”
胖掌櫃歪著肩膀走進櫃檯,他伸頭看看二門,有個黑漢走到他面前,道:“掌櫃的,馬兒上料,黃豆半斗,可別忘了算銀子!”
胖掌櫃眯起眼,道:“錯不了啦,快去收拾,準備再宰這頭肥羊吧!”
屋子那面,沙成山已發出鼾聲,他的右腿高高的架在左膝上,雙手按在後腦勺,光景是另一種舒坦睡相!
笑笑,胖掌櫃道:“叫他們出來吧!”
黑漢雙手猛拍三下,二門後面便立刻擁進八個大漢!
胖掌櫃先向面前九人看了一眼,道:“能喝了我這‘仙人醉’而不沉睡如泥的,天下只怕少有!”
他指著鼾聲如雷的沙成山又道:“你們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有個毛面巨漢沉聲道:“祈老,豎橫姓沙的不過一個人,我錢超就不信我們‘九條龍’收拾不了他!”
冷冷的哼了一聲,姓祈的胖子道:“胡說什麼?我帶著你們哥兒九個苦守在這荒涼的飛雁坡,為的不就是今天?你們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他緩緩走向沙成山,九大漢拎著不同兵器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