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黃亮亮醒來的時候，枕頭已經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想到一個人在空間中那種的絕望與無助的感覺，她就覺得自己真的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亮亮，你醒啦，快點起來吃早餐，今天醫院的食堂有皮蛋粥，你最愛吃的，你趕緊趁熱吃。」黃亮亮發獃的時候，田桂芝和顧未笙一起從門外走進來，田桂芝的手上還拿著一個保溫桶，快步走到床邊，笑著與她說道。

黃亮亮的反應有些木木的，許久才轉過頭去，只是眼神中依舊沒有什麼焦距。顧未笙看到黃亮亮紅紅的眼睛，臉上浮起擔憂的神色，關切問道：「亮亮，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黃亮亮沒有回她的話，只是坐起來，機械似地端起田桂芝遞過來的粥喝了起來。

直到一整碗粥都喝完，她才看向兩人問道：「我可以出去一會兒嗎？我覺得我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了。」

顧未笙有些為難，她自然是想黃亮亮繼續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但也知道這孩子不會聽自己的，便只能求救地看向田桂芝。

田桂芝也沒有立即拒絕，只是拉著黃亮亮的手問道：「亮亮，你身體還沒有好，現在有什麼事比養好你自己的身體還重要？」

「我要去看黃桑，看不到他，我心中不安。」黃亮亮也不隱瞞，直截了當地說道。

田桂芝聽到這話，卻也不好拒絕了，畢竟當初是黃桑用性命救了黃亮亮，兩人之間的關係又一直不一般，黃亮亮掛心著黃桑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田桂芝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那好吧，阿姨陪你過去，你現在這狀態也不適合走太遠的路，阿姨幫你去借一輛輪椅過來。」

顧未笙聽到田桂芝的話，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同意了她的決定，什麼都沒有說。

黃亮亮坐上輪椅，被田桂芝推著到了黃桑所住的那間病房，那裡比黃亮亮住的病房還要高檔一些，門口有專門的護士，閑雜人等都不讓進入。田桂芝登記了姓名之後，那護士小姐才領著她們幾人進去了。

等到了病房門口，黃亮亮卻是轉頭對田桂芝說道：「阿姨，我自己進去吧，你們在外頭等我就好了。」

田桂芝點點頭，看著黃亮亮自己搖著輪椅進了病房。

病房之內，人並不多，只有陳曉君和護工兩人。陳曉君此時看上去十分正常，完全不像黃亮亮前些日子在病房裡看到的那樣。

她這會兒真幫床上的黃桑輕輕擦著手，見黃亮亮搖著輪椅進來，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太多的變化，隻抬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你來啦，聽說你是昨天才醒的，怎麼不多修養幾日、」

黃亮亮有些看不懂陳曉君的態度，她似乎沒有任何怪自己的意思，平靜的有些匪夷所思。

「阿姨，葉大哥他怎麼樣了？」黃亮亮注視了陳曉君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問道。

「就是那樣唄，一直昏迷著也不醒，醫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咱們這些做大人的，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陳曉君的回答依舊十分平靜，彷彿是在說別人的事情，而不是自己的兒子。

黃亮亮到了黃桑的床邊，看他安靜地躺在床上，彷彿只是睡著了一般。她本以為自己應該會很傷心，很難過，甚至趴在他的身上大哭，但真正到了這一刻，卻也是格外的冷靜，因為她知道，如今躺在床上的已經不是黃桑，而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你看起來並不是很難過？他可是為了你才變成如今這樣的。」黃亮亮看著黃桑發獃的時候，陳曉君忽然看著黃亮亮問道。

黃亮亮恍然地抬起頭，看著陳曉君似笑非笑的臉，忽然就領會到，她口中的「他「，指的並不是躺在床上的這個人。

「您都知道？」黃亮亮這會兒也沒打算再瞞著陳曉君，對方顯然早就已經洞悉。

「你出去吧，讓我們自己說說話。」陳曉君對著另一邊的護工說道。護工點點頭，便走了出去，順便把門也仔細關好了。

「這世上，沒有一個母親會認不出自己的親生兒子，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我的然然，我跟我身邊的人說，她們卻隻當我是一個瘋子……後來，我也就慢慢放棄了，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把我的兒子怎麼樣了，但不管怎樣，我兒子的身體還活著，我相信他總有一日會回來的。」陳曉君溫柔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黃桑，緩緩說著。

「可您有沒有想過，若不是他，您的兒子早就死了，怎麼還會長到這麼大。」黃亮亮的心情有些複雜，她和黃桑雖然佔據了別人的身體，但也同樣給了這個身體第二次生命，雖說確實是不對，但這些都不是她們所願，她們也沒辦法控制。

「他現在不是還活著嗎，雖然只能這樣躺在床上，但我知道這是我兒子，那就夠了，就算他要在床上躺一輩子，我也沒關係，我會照顧他一輩子的。」

黃亮亮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自然不希望黃桑一直躺在床上醒不過來，但她也不可能跟陳曉君說，真正的葉卓然早就死了。這樣對一個母親來說，太過殘忍。

「陳阿姨，葉大哥一定會醒過來的。」許久之後，黃亮亮說出了這句話，不知道是對陳曉君說的，還是對她自己說的。

「其實您何不換一個角度想想呢，您是願意您的兒子一直這樣如同一具屍體一樣地躺在床上，還是會跑會跳，會說會笑，就算如您所說的，她的芯子確實不是您的兒子，但她的身體仍然是啊，若是他還在的話，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後半生是這樣無知無覺的在床上度過的吧？」黃亮亮看著陳曉君，神情誠懇地說道。

陳曉君沉默了，她好看你的眉頭緊緊蹙起，似是想反駁黃亮亮的話，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