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剛才在大禮堂，你跑什麼？」一出圖書館，他就開始「興師問罪」。

　　「我跑了嗎？」甄澄反問。

　　「沒有嗎？」

　　「裡面太吵了，我出來安靜一下不行嗎？」

　　「你好像不太高興。」放在她肩頭的手未鬆開，可她也隱約察覺到那手指有些僵硬，並非自然搭在那。

　　呵，談敘也會緊張麼？

　　「你室友都跟我說了，她們合起夥來耍你，對吧？」他輕言軟語地哄她，「你放心，我已經批評教育過她們了，她們也表示已經深刻認識到了錯誤。走吧，我請你們吃東西去，好不好？」

　　甄澄全程板著臉：「你不是也耍我麼？」

　　「我什麼時候耍你了？」他下意識反問。

　　「你……自己心裡清楚。」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實際上心裡恨不得立刻讓他掉馬，可又怕自己搞錯了弄出烏龍，就又得被他笑話了。

　　這事還得從長計議，研究研究再決定對策。

　　她兀自往前走，頭也不肯回，走了數十米，身後傳來談敘的聲音：「喂，今天過後，我就不在學校了，不陪我走走嗎？」

　　腳步不知怎麼停了下來，她不知道談敘這樣說是何用意，可這話一出口，她確實沒再往前的動力了。

　　談敘跟著上前，到她身邊也停了下來。

　　「還有，你這傢伙，可攤上大事了。」他伸出手，輕輕捏起她的下巴，調戲似地笑道，「我媽已經記住你的名字了。」

　　「？？？」

　　「她找周圍同學問的。」他又繼續說，「剛好，你在學校也算小有名氣，她很輕鬆就打聽到了。」

　　「……你跟你媽說清楚，我和你沒半點關係。」她想了想，覺得不放心，又補充強調了一句，「就和小蔥拌豆腐一樣清清白白。」

　　談敘沉默片刻，倏地又笑了：「是嗎？這種解釋……大概連我自己都不信。」

　　「……」

　　「難不成你真這麼覺得？」

　　「當然……」甄澄悄悄看了他一眼，「你……歎什麼氣啊？」

　　談敘的唇畔噙著笑，目光略帶無奈，感慨道：「沒什麼，就是覺得我挺失敗的。認識你的時候連論文都還沒選題，現在畢業證書都在手裡了。你還是認為，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有些話顯然已呼之欲出，甄澄就算再怎麼遲鈍也不可能猜不出他接下來要說的內容。要是剛才沒進圖書館看到那本書，她八成會順水推舟由著他往下說，可此時此刻，她的心裡有無數個疑問。

　　關於terrorblade，也關於magina。

　　如果得不到那個答案，她可能還是無法面對談敘。

　　於是沉默了良久，她輕聲說：「我還要準備考試，先回去了。」

　　談敘也不再多說，舒了口氣，頷首輕聲交代：「我晚上參加小組的謝師宴，可能晚點回去。」

　　「嗯。」

　　「如果你有新的答案，記得告訴我。」

　　甄澄看著他，有種說不上來的失落。

　　她分分鐘都有可能變卦，她太瞭解自己了。正因為如此，才迫不及待地要暫時遠離他，省得那雙透徹幽深的眸子又對她施展犯規的迷惑。

　　**

　　喬琳琳那幾個傢伙知道玩笑開大了，一見著甄澄就拼了命道歉。

　　其實她們幾個的腦子就是一根筋：「我看你倆這關係老拖拖拉拉的，就差臨門一腳……」

　　「所以你們這一腳就踹我背後了？」她真是服了這幾個人，「你們以後給我小心點，我這種上升天蠍的人是有仇不報非君子的。」

　　「行行行，到時候她們兩處對象了，我也和你聯手對付她們！」葉蘭立刻倒戈，搞得她那倆隊友想揍她。

　　最後吵吵鬧鬧的就這麼過去了。

　　在學校裡大部分人看來，這倆人就是接著畢業典禮秀恩愛去的，論壇裡有祝福的，有八卦的，自然也有不少噴子。

　　這回甄澄倒是對那些風言風語沒什麼大反應，爬了會兒樓以後就關了網站，開始趴在桌上反復聽著什麼東西。

　　喬琳琳靠近過去，發現那是微信聊天界面。而甄澄正聚精會神地豎著耳朵，手指一下一下戳著個語音消息。

　　她的手機裡反反復複都是談敘的一句話：「你是弱智嗎？」

　　「你是弱智嗎？」

　　「你是弱智嗎？」

　　「……」

　　「我看她真是弱智了。」喬琳琳用胳膊頂了頂葉蘭，對方同樣回以茫然的眼神。

　　兩人上前拍了拍甄澄，差點把她嚇暈過去。一來二去解釋了半天，才說清楚原委——她就是想對比看看，談敘和magina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這很簡單啊。」葉蘭說，「我表姐是開發軟件的，研究的就是語音識別這種東西。你把兩個聲音一起發給我，我讓她幫忙試試。」

　　這樣的話確實比她一個人沒方向亂轉要好得多了。

　　甄澄找了幾組談敘的語音和magina的歌一起發過去，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加緊張。

　　談敘那邊剛好發來消息，他說：「有個朋友想拉我去電競俱樂部打職業，我覺得可以考慮，你看呢？」

　　甄澄：「俱樂部？合法嗎？」

　　談敘：「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去不合法的地方？」

　　甄澄沒再回下去，剛好葉蘭那邊得到了答案：「從聲紋圖譜上來看，兩者是同一個人的可能性極大。但因為magina的音頻多數是唱歌的，而談敘的語音消息又少，根據現有的材料還無法完全確定這一點。」

　　雖然沒有蓋棺定論，可這讓她更確信了這個猜想。

　　答案昭然若揭，越是到接近真相的地方，她就越是遲疑。

　　她還是打從心底裡不願這麼想的。

　　雖然喬琳琳已經在耳邊叨念了一晚上什麼「緣分」和「天命」之類怪力亂神的東西，可甄澄覺得，緣分這種事多多少少有點人為的因素在裡頭，即便對方是她大本命，和她現實生活中喜歡的人……然而在被欺騙的情況下，她決不能傻白甜。

　　她已經想好了，不管怎麼樣，她必須要搞點事，讓這位大神嘗點苦頭。

　　於是她又給談敘發消息：「我本命約我見面，就在學校附近。」

　　對方的第一反應是：「你有幾個本命？」

　　甄澄：「就一個啊，你知道的。」

　　談敘：「他不可能約你出去。」

　　「怎麼不可能？」甄澄玩心大起，又編出一大堆細節顯得逼真一點，「magina剛才用私人號加我了，我們閒聊了會兒，他說他剛好在我們學校附近，想約我出去吃個夜宵。」

　　談大忽悠大概是急了，連著發了好幾條消息過來。

　　談敘：「這你也信？黃魚腦子啊？」

　　談敘：「百分百是騙子。不是騙財，就是騙色的。」

　　談敘：「你聽我的，趕緊拉黑了。」

　　甄澄對這反應還挺滿意的，故意慢吞吞打了幾個字回過去：「切，我幹嘛聽你的？」

　　從這裡開始，他果然不回消息了。

　　過了兩分鐘，小號yy上顯示magina上線了。

　　手機在線，絕對的破天荒。

　　這麼一來，甄澄徹底確定了這兩位爺是同一個人。

　　很好，這很談敘。一個人坐擁五百個馬甲，每一個都跑來招惹她。

　　她翹著腿悠閒地在電腦前守株待兔，陪他演出續集。

　　很快，他發來了第一條消息。

　　magina：「嗨，在嗎？」

　　染大爺：「在啊在啊。」

　　magina：「最近，挺好的？」

　　染大爺：「挺好啊，你也好吧？」

　　magina：「我也好。你沒什麼事找我吧？」

　　染大爺：「沒有啊，你有嗎？」

　　「這簡直就是教科書式的尬聊嘛。」喬琳琳在身後吐槽，「我可真佩服你倆，居然能聊得下去。這讓我想起了q.q剛開始風靡的那段時光裡，發生在陽光男孩和快樂女孩之間的對話。」

　　葉蘭笑點低，已經跟著笑了五分鐘了：「為了保護馬甲而各懷鬼胎的兩個人強迫自己與對方進行一場世紀大尬聊，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笑的嗎哈哈哈……」

　　甄澄冷哼一聲：「你假裝遊戲女網友找阿政聊天的時候，可比這個尷尬多了。」

　　談敘學聰明了，換了種方式套話。

　　magina：「聽說最近老有人冒充我小號去加群裡的人，沒找過你吧？」

　　可惜從這條消息後，就再沒收到對方的回復。

　　飯桌上，聽著同學們熱鬧的談笑風生，談敘如坐針氈，最後還是起身了：「教授，我出去打個電話。」

　　由於今天的事鬧得不小，連林教授都調侃了句：「給女朋友啊？」

　　他笑了笑，沒說什麼，拿著電話在包廂走廊裡踱起步來。

　　這裡靜謐，卻又讓人不安。

　　他知道學校也就那麼一畝三分地，可終究不在眼皮子底下，他還真不敢想像她能跑到哪去。而電話那頭只有機械般的女聲，不停重複著——

　　「上海移動來電提醒，我們將儘快用短信提醒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