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實質性獎勵

　　木樨沒想到旅館的二樓樓梯上去， 還別有一番天地。

　　樓梯也是木質的，木樨小心地扶著扶手上去， 怕發出太大的聲音吵醒房間裡正在睡覺得人。

　　一抬頭，就看到了樓梯口的lend。

　　他就在扶手邊上，沒站直，斜斜地靠著， 一隻手掛下去， 另一隻手撐著下巴，此時聽到動靜，眯著眼看過來。

　　「來了？」

　　閣樓的入口處， 門有些矮，木樨走走是剛好的， lend走進去的時候， 卻是彎下身子的。

　　直起身來的時候有些沒注意，他似乎撞到了後腦勺。

　　木樨撲哧一聲直接笑出來了，然後她迅速捂住了嘴巴。

　　完了， 深夜的聲音放大效果實在是太好了。

　　木樨甚至能聽到笑聲的回聲。

　　lend回了頭看了她一眼， 似是有些無奈的眼神， 但他也沒說話， 往窗戶那邊走。

　　閣樓就是一個三角形的小房間， 裡面倒是沒什麼， 有很多東西堆在角落，有些黑，看不清是什麼， 反倒像是個雜物間了，木樨仔細看了一圈，不知道lend到這裡做什麼。

　　視線移向了那扇窗戶。

　　從裡面可以拉開，是磨砂的玻璃窗，透過窗戶，只能看到窗外夜色四合。再清晰的，倒是看不到了。

　　lend一把拉開了那扇窗戶，是上下式的，他就扒在窗戶的邊緣，一隻腳跨了出去，向她揮手。

　　「來這裡。」

　　閣樓延伸出去，竟然是一塊平臺。

　　很原始的水泥地，連欄桿都沒有。

　　有一架攝影機架在架子上，擺在平臺中間，木樨小心地避過它，站到邊緣看地下。

　　正對著那棵巨大的樹，站在這上面，恍恍惚惚的，感覺風一吹，人都要掉下去。

　　木樨打了個哆嗦。

　　被lend拉了一把。

　　「小心點，別亂跑。」又是那種哄小孩子的語氣。

　　「哦。」她嘟囔了下退後兩步。

　　lend不知從哪拿來的毯子，就靠著窗子鋪的。

　　他拍了拍毯子。

　　示意她坐下。

　　木樨懵懵的，這是做什麼呀？

　　男生靠著窗子，指了指天空。

　　呵了一聲，呼出一口氣。

　　「你不是想看星星嗎？」他笑了下，「不能到山頂去，這裡也能作為一個很好的替代場所的。」

　　原來他還記得啊。

　　木樨其實自己都已經忘了這一遭了，明明能來這裡是因為她在朋友圈發的那條動態。

　　抬頭。

　　因為是在山中，空氣質量比城市裡要好一些，幾乎沒有什麼遮擋的，天空清晰可見。

　　月亮沒有昨天那麼亮了，木樨眯著眼看去，似乎是因為有幾朵雲遮住了月亮。

　　這樣，眼裡映入的，就是整個夜幕，仿佛一抬手，就能觸到那些星星。

　　很多很多的小星星，成片在一起閃著光，即使是微弱的，但也構成了極美的星空。

　　是在明鏡上，落下的珍珠。

　　木樨是真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的，她真的從未如此直觀地感受過這些。

　　她笑著笑著。

　　歪了頭。

　　突然沒來由覺得自己特別幸運。

　　「想和你，一起去看星星。」就這麼輕易地實現了，還是本人幫她一起實現的，雖然他肯定沒有多想那句話的意思，可是，怎麼感覺好開心，好開心。

　　要溢出去了。

　　以後想起這天來，記憶裡一定也有帶著星星光芒的他呀。

　　拉了一把身旁的男生。

　　怎麼辦，突然特別想跟他說喜歡。

　　木樨看著他轉過頭來。

　　男生不知道在想什麼，被她拉了一把還有點恍惚，看著她盯著她的樣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怎麼了？」

　　木樨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就當是梁靜茹給她的吧。

　　一把反握住了男生的手。

　　他的手一直這麼涼，幾次了，都是這樣。

　　突然想給他握熱，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一下他。

　　她下意識兩手握緊了他拍她手的右手。

　　「就，想謝謝你呀。」

　　連夜風也在嘆息，男生眼裡明顯略過一絲錯愕，似是反應過來了。

　　用左手捂著嘴咳嗽一聲，大概是笑了下，明顯胸腔都震動了下。

　　「謝什麼？」他抽出了他被她握在手裡的那隻右手，抬起來，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不過嘛，要謝的話，也要拿出點實質性的獎勵出來。」

　　哎？

　　實質性的獎勵？

　　木樨看過去，lend許是因為夜裡風大，嘴巴被吹得有些乾燥，正輕輕舔過他的嘴角，一點點滑過去。

　　不知道為何，她覺得自己的臉的溫度，又上升了。

　　不講話了？

　　lend在心裡笑笑，被她這麼一鬧，倒是原本在想的事情被打斷了。

　　身體突地放鬆下來，往身後一靠。

　　餘光裡是女孩子潔白的手腕。

　　她正兩手緊拽在一起，糾結地在那玩自己的手。

　　又害羞了？

　　也沒出聲。

　　視線下移。

　　到了露出來的腳踝。

　　她穿著一雙白色的布鞋，本來褲子就鬆鬆垮垮的，現在一坐下來，往上了一大截。

　　無意識地皺了眉。

　　不冷嗎？

　　木樨還在那玩自己的手指，她被lend那一句實質性的獎勵給說懵了。

　　但是她還真的在考慮用什麼謝謝他。

　　腳踝感覺被什麼東西觸踫了。

　　冰涼涼的，差點要跳起來了，不會是什麼蟑螂啊什麼的吧，畢竟這裡是戶外，又是山裡，保不準還是其他亂七八糟的蟲子。

　　邊想，視線邊晃過去。

　　只見她的右腳踝被男生握住了，冰涼涼的，是他的手指。

　　他將她的褲子往下拉了點，發現並沒有什麼用，褲子又彈回去了，似乎是有些氣惱。

　　木樨愣了。

　　這是在做什麼呀？

　　她戳了戳他的手臂，見他側過頭來，看見了他眼底有些不耐的情緒，瑟縮了一下，還是問了︰「我的腳，怎麼了嗎？」

　　他沒回，看了她一眼，又抬頭看了看天空，起身往閣樓裡走。

　　哎？

　　怎麼了？

　　怎麼回事？

　　他生氣了？

　　不高興了？

　　說好的實質性的獎勵呢，她還沒想好呀，怎麼走掉了，就這麼走掉了。

　　剛想也跟著爬起來，想著迅速追上他。

　　一條毯子蓋在了她的身上。

　　男生坐回了他的位置，支起一條腿，撐著下巴看她。

　　「拿去蓋著，蓋好，別感冒。」

　　旁邊女生愣了挺久，才發出的聲音，是在蓋毯子。

　　終於沒有擾人心煩的東西了。

　　lend呼了口氣。

　　有毯子的一角出現在他視線裡了。

　　他看過去，女生正將毯子一點點往他這邊挪。

　　本來就不大的一塊，僅僅能容納一個人蓋。

　　「不是給你嗎？」他失笑，女生沒看他，還在挪毯子，小小聲地回他。

　　「你也冷的呀。」

　　毯子真的不算大，lend看她這麼堅持，也就接過蓋了一些過去，所以距離，就又縮短了。

　　木樨的手只要往右伸過去一點點，就會踫到他的腿。

　　看了會兒星星，仰著脖子好累，就又側過來看他。

　　發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眼睛。

　　木樨坐了一點點起來，湊到他面前。

　　毯子從脖子以下開始蓋的，男生閉著眼，呼吸聲很均勻，像是睡著了？

　　有點氣，不是他帶著她過來的嗎？

　　她還在這糾結他剛剛那句話呢，他就睡著了？

　　所以，她現在，就算做點小動作，也沒事吧，反正他。

　　一定看不見。

　　往右伸過去一點點，想去抓他的手。

　　剛剛想暖他的手的，結果被抽走了，現在可以繼續啦。

　　踫到了一根手指頭啦。

　　哎呀，開心。

　　似乎被毯子捂熱了一些。

　　溫度比往常高那麼一些些。

　　握住啦。

　　真的比她得大好多，木樨想了想，他拉過她好多次，但多是手腕。

　　像這樣仔仔細細地對比他們的手，倒是第一次。

　　輕輕地摩挲著他的手指骨節，一節節摸過去。

　　木樨覺得自己向癡漢的道路一去不復返了。

　　真的是，好精緻的手。

　　木樨張開手掌並上他的，長出好大一截。

　　沒天理。

　　比她的長那麼多就算了，還比她瘦好多，畢竟她的手就是小短胖手。

　　嘆氣。

　　手被反握了。

　　她突地瞪大了眼睛。

　　lend睜開眼睛看她，眼底一片清明，哪裡是睡著的樣子。

　　小動作被發現啦！

　　「想牽手？」這是他睜開眼的第一句話，眼底的笑意十足。

　　他在逗她。

　　但是。

　　木樨想了想，是想牽手的。

　　就，點了點頭。

　　「哦，這樣啊。」就見他點了點頭，伸過手來把她滑到腰上的毯子拉上去了些，嚴嚴實實地捂住了她的脖子，說，「這樣，才叫牽手啊。」

　　他的手握過來，一根根跟她的錯開，壓上去，正好。

　　十指相扣。

　　lend是真的有些困意了，但也沒想著就這麼直接睡過去。

　　通宵是常有的事情。

　　今天明明還在外面吹著涼風，還一睜一閉的睡過去了。

　　現在想了想，或許是，她在他身邊的緣故。

　　女孩子的手很軟，小小的，握在手裡，她在不停地抽動，太激動了？

　　他輕輕按了按她的骨節，捏了捏她的手指。

　　很軟，很暖和。

　　恩。

　　很好，很乖。

　　不動了。

　　靜默了一會兒。

　　久到lend打了個哈欠，肩膀上突地被重量壓住了。

　　轉過去，是女生閉著眼睡著的，恬靜的臉頰。

　　睡著了？

　　靜靜地等了會兒，發覺真的沒動靜。

　　便輕輕將她的頭抬起來，往他腿上放。

　　擺正姿勢後，將毯子再往上拉了點，他又打了個哈欠。

　　意識漸漸遠去了。

　　木樨迷迷糊糊地睜眼，想抬手揉眼睛。

　　一拉，才發覺自己的手。

　　還被旁邊的人拉著。

　　木樨僵硬地抬起了頭。

　　不知道她為什麼是躺在他腿上的。

　　身旁的lend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此時見她的動作。

　　低下頭來，揉了揉眉心。

　　「醒了？」

　　「恩。」

　　怎麼辦？

　　好像昨晚緊張著緊張著，就睡著了。

　　他的腿是不是很疼啊，一晚上被她壓著。

　　一定很疼吧。

　　lend輕輕皺了下眉。

　　腿有些麻，為了不讓她睡著睡著倒下去，昨晚只能採取這樣的方式。

　　也沒想著把她抱回房間。

　　要說為什麼。

　　他抬頭看向遠處，有光映入眼底了。

　　木樨還在那看他的腿，在想要不要幫他揉一揉，一直牽著的那隻手被他拉扯了下。

　　「抬頭。」

　　天空先是一點點泛出帶著光暈的白色，太陽才一點點探出頭，天陽像一盞啟明燈冉冉升到空中，霎時，大地籠罩在暖暖的光中，將黑暗，完全地驅趕了。

　　是日出。

　　是日出啊。

　　剎那刺入眼底的光讓木樨差點落下淚來。

　　你有沒有那種感覺？

　　突然，就瞬間突然的。

　　想跟這個人去各地遊玩，想跟這個人看許多許多風景。

　　就，突然想跟這個人到天荒地老。

　　人類在自然面前，是很渺小的啊，一切人為的描述，都不能刻畫她現在眼底映著的日出，以及昨晚看到的整片星空。

　　有些事情不做是來不及的呀。

　　他帶她看了星星，陪她一起看了日出。

　　怎麼辦？

　　特別，特別，想，就在這一刻。

　　在這見到曙光的這一刻。

　　lend正眯著眼看日出。

　　雖然打游戲經常通宵，但這麼直面日出，倒也是第一次。

　　正細細地感受著，手被拉了下。

　　柔柔軟軟的手抽離了他的手。

　　「怎麼了？」

　　他轉過頭來看她。

　　臉被捧住了。

　　恩？

　　木樨覺得自己要自燃了。

　　手指下的皮膚很涼，因為他被風吹了一夜的緣故。

　　剛剛起來看，發現大半的毯子全給她裹了，他自己，根本就沒有留下多少。

　　唯一那一點，還是蓋著她和他交握的手的。

　　咬了咬牙，她舔了舔嘴角。

　　「我，我想好了。」

　　lend一愣，看見女生眼裡的猶豫慢慢變成了堅持，也沒想著拿開她的手︰「恩？」

　　「想好什麼了？」他問她。

　　她一把拉下了他，微微起身。

　　牙齒先撞上了。

　　咿呀。

　　不對不對。

　　就想小小地親一下。

　　她閉眼，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嘴角。

　　馬上退開。

　　放下手，睜開眼，看著他，抿了抿嘴。

　　「昨晚，你說的實質性獎勵。」

　　面前的lend一錯不錯地看著她，一動沒動。

　　木樨站起，也沒管他什麼表情，飛速往窗子裡爬。

　　啪嗒啪嗒的踩著樓梯的聲音響起了。

　　能聽到大概是晨練回來的驚訝的聲音。

　　「木樨？你哪裡過來的？」

　　再普通不過的清晨。

　　lend慢慢地抬手。

　　她跑得倒是快，毯子落在地上，摸上去，還有溫度。

　　嘖。

　　他摸上了嘴角。

　　慢慢的，慢慢的。

　　笑了出來。

　　胸腔在震動。

　　親吻，才不是這個樣子的呢。

　　他舔了舔嘴角。

　　無聲念出了那個名字。

　　木樨。

　　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