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喜歡你

　　她內心洶湧，卻說不出一句話。

　　那邊像是等了很久，才開口。

　　「我今天過生。」

　　書佳吸了吸鼻子，說：「我知道。」

　　「你不在。」

　　他很固執，反復地說，「我跟你打電話，你不理我。」

　　書佳沒有解釋，低著聲音，順著他的話，跟他道歉，「對不起，周蕩，我沒看到。」

　　她該怎麼辦才好。

　　不論他做什麼讓她不開心。

　　她都會幫他找一萬個藉口。

　　書佳手不自覺握緊，指甲陷入肉裡，生疼。

　　她聽見自己的心在胸口砰砰跳，一瞬的勇氣，終於讓她開口。

　　「你下來好不好，我在酒店門口等你。」

　　直到她掛了電話，還是有種強烈的不真實的感覺。

　　上一秒地獄，下一秒人間，大概就是這種體會吧。

　　他等在花壇旁的欄杆邊，帶著黑色鴨舌帽，背對著她。

　　書佳看著他的背影，在原地猶豫了幾分鐘。

　　沒看到她的人，他也不在乎，給書佳一種

　　如果她今晚不在這裡，他可以等上一夜的錯覺。

　　她遲疑了幾秒，大腦也是空白著，繞到他身後。

　　周蕩沒動，似乎在想事情。

　　書佳靠近他，輕聲喊他的名字，「周蕩？」

　　他轉過身。

　　一張好看乾淨的臉，眉骨明顯，被昏黃的燈光打出陰影，冷清地像是峭壁上的花。

　　那雙漆黑沉默的眼睛，漂亮地讓她心臟亂跳。

　　他不說話。

　　氣氛忽然尷尬了。

　　周蕩低頭打量她的衣服。

　　書佳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我的媽呀

　　她身上還穿著在淘寶上，買的和他們戰隊同款的夏季賽短袖

　　款式一模一樣，這算是一種另類的情侶裝嗎

　　她的臉像是燒著了，小聲囁嚅道：「我今天，來現場看你比賽了。」

　　他依舊不說話。

　　書佳心裡亂七八糟地，看著他的眼睛問，「你現在還在生我的氣嗎？」

　　他抿著沒有血色的唇，依舊不說話。

　　雖然她都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她為什麼要道歉。

　　可是只要感受到他不開心的情緒，她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姜於於說你回上海了。」

　　他聲音不高，話說得不鹹不淡，聽不出一絲情緒。

　　書佳卻瞬間反應過來。

　　姜於於這個損友

　　「我沒有。」

　　書佳有些著急，跟他解釋，「是姜於於騙你的。」

　　幸好此時沒有別的人在場。

　　如果有的話，一定會感歎，他們兩個在感情方面，像個小學生似地。

　　純潔又笨拙。

　　書佳脖子上都是淡淡的粉色。

　　她把一直抱在懷裡的盒子遞過去，說：「周蕩，生日快樂。」

　　「周蕩。」

　　她堅持著又叫了一遍。

　　他雙眼點漆，像寂靜的深海底。

　　「這是我親手做的，生日快樂。」

　　書佳的心就像汽水中翻騰的氣泡，搖啊搖。

　　他們的距離好近。

　　他穿著白棉t恤，和黑色長褲，看著寡淡平然。

　　身上散發著熟悉的檸檬味道，暖和而清淡。

　　她骨骼瘦小，揚起花瓣一樣皎白的臉認真地告訴他。

　　「當初我媽媽說，我爸爸去自己做了個陶泥杯，就把她追到了。」

　　周蕩嗯了一聲，垂眸靜靜聽她說。

　　他的眼神是溫的，不寒冷，很乾淨。

　　我爸爸對媽媽說。

　　我會賺好多錢，然後都給你。

　　書佳輕輕拽著他衣服的下擺。

　　「我不能賺好多錢，但是我能都給你。」

　　她的臉對著他，認真地說：「我很乖巧，也很會照顧人，你能不能考慮考慮我？」

　　她想說。

　　你真好，我好喜歡你呀。

　　可是她不是詩人，說不出更動聽的情話了。

　　夜真的太安靜了，耳邊沒有風聲，沒有鳴笛，沒有蟲鳴。

　　只有她絮絮叨叨溫柔而輕聲的話。

　　「我什麼都沒有。」

　　他的眼睛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聲音嘶啞地可怕。

　　書佳一直覺得，他身上糅雜著矛盾的氣質。

　　驕傲又脆弱。

　　這種人，沒有人可以降服和佔有，除非他心甘情願。

　　蘇州的夜晚，幾粒碎星散發出光輝，深夜寂靜的馬路，像星光下的水底。

　　樹影溫柔。

　　她踮起腳尖抱住他的腰，悄聲在他耳邊說。

　　「現在你有我了。」書佳告訴他，「一切都會有的。」

　　書佳盯著燒水壺發呆。

　　大腦暈乎乎地，整個人還陷入不真實的感覺回不過神來，虛飃飃地毫無感覺。

　　一會兒她就感覺到手機振動了一下，她拿起來，收到一條短信——

　　「明天跟我一起回上海。」

　　她眼睛微微笑著，用微信跟他發語音。

　　阿佳西：不行啊

　　w：？

　　阿佳西：>< 買好高鐵的票了

　　w：退了

　　阿佳西：我和朋友一起來的啊，還有姜於於她們

　　水這個時候燒開了。

　　書佳乾脆直接撥通微信語音，慌慌忙忙放下手機去拔燒水壺的線。

　　沒一會就被接通。

　　反正他一直不喜歡說話，書佳已經習慣了。

　　「你等會，我去找個耳機線。」

　　手機那端很安靜，書佳都懷疑自己是在自言自語了。

　　「周蕩，你在幹什麼？」

　　「跟你打電話。」

　　他的聲音沙啞而困頓。

　　書佳皺眉，「你是不是又在抽煙？」

　　他不說話。

　　一時間，空氣中只有中央空調輕微振動的聲音。

　　良久，她還是不忍心對他說什麼重話，無奈歎息一聲：「你年紀這麼小，抽煙別抽這麼凶，對身體傷害很大的，好不好？」

　　他這次反駁地很快，「我年紀不小。」

　　書佳沒忍住笑了出來，「不論多大都不能嗜煙。」

　　她把酒店房間裡找到的泡面桶撕開，拿出調料包，小心地灌熱水進去。

　　他問，「你在幹什麼？」

　　「想你。」

　　她回的沒有停頓，情話信手拈來。

　　書佳說完才覺臉熱，自己是不是，肉麻的話對他說太多了，現在都順理成章了啊。

　　周蕩不做聲。

　　書佳咳了一聲，轉移話題，「今天，我看你比賽了，你好厲害。」

　　他嗯了一聲，理所當然的感覺。

　　像他這麼冷淡個性，從來不在乎別人認可與否。

　　這種誇讚的話，應該早就聽到麻木了吧。

　　「你還在抽煙嗎？」

　　她輕聲問。

　　「沒有。」

　　書佳嗯了一聲，說：「好。」

　　她從來不知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之後，會是這種感覺。

　　就算兩人什麼話也不說，只聽對方呼吸聲，都有無窮無盡的樂趣。

　　「書佳。」

　　耳機裡突然傳出周蕩沙沙啞啞的聲音。

　　她應了一聲。

　　「你喜歡我。」

　　他平靜地說。

　　書佳默默笑出來，心裡甜的像是清晨花蜜上的露水，她低聲應著，說：「嗯，我喜歡你，你呢。」

　　不知過了多久，周蕩才肯開口。

　　——「喜歡。」

　　他回答的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有種坦然地放棄。

　　像溪水終於抵達海洋。

　　我喜歡你。

　　喜歡到無法形容。

　　我們只是打了個照面，我的一整顆心就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