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競的自然法則

　　揣著小餅乾回到三樓的麥穗在訓練室外碰上了剛從外面回來的白瑉，他飛奔過來，告訴麥穗：「我去找老姜談過了，但是他不肯回來，說是自己已經不再適合現在的SKG 了。他還說他昨天也不該來，是他衝動了。」

　　白瑉沮喪：「怎麼辦啊，我連麻辣香鍋都陪他吃了，他還是不肯鬆口……我現在腦袋都還辣疼辣疼的。」

　　麥穗說：「繼續想辦法。」

　　竇江這時候也從遠處飛奔而來，端著切好的哈密瓜，三人一起走進訓練室，楚楊正獨自一人在裡面單排。

　　白瑉猶豫著問：「一定要他嗎，要不還是等大家回來了，再開會討論一下？」

　　麥穗背靠訓練桌，淡淡問：「你覺得我們這次輸這麼難看的原因是什麼。」

　　訓練室頓時靜下來，只剩楚楊的鼠標點擊聲一下一下聽起來分外沉悶。竇江默默把剛戳起來的瓜又放了回去，白瑉撓撓頭，不自在道：「戰術？心態？還有就是……對敵方的瞭解不夠，準備不夠充分？」

　　麥穗說：「實力。」

　　「我們也好，整個中國賽區也好，實力都還遠遠不夠。」麥穗的聲音平靜，「國內SAS 正規戰隊起步得本來就晚，去年我們初生牛犢，運氣又特別好才一路走到了冠亞爭奪賽。可是今年我們的名氣出來了，其他賽區的隊伍稍微把我們一研究，來找我們演練，結果怎麼樣你們也都看到了。所以，不是因為油條賽前接下了其他隊的挑戰，我們輸多勝少，心態崩了，才最後輸掉比賽，而是目前的我們根本就還沒有當世界冠軍的資格。」

　　楚楊這時候已經打完了那一把，他沒有再繼續，轉過身來聽著。

　　「現在的我們需要一個大刀闊斧，不破不立的教練，他或許是個神經病，但國內SAS 戰術圈沒有人比他的思想更先進，我們需要他來逼出我們的極限。至於油條，他是最瞭解國內其他SAS 隊伍情況的教練，他顧全大局，穩中求勝，如果能和姜談搭配起來，那就再好不過。」

　　「你是說……雙教練？」

　　「不，姜談為主，油條為副。」

　　「我沒問題，只要談哥能同意我跟他一起共事。」訓練室的門被推開，穿咖啡色毛衣的瘦弱男子走進來，他戴一副金絲眼鏡，滿臉書生氣。他看著訓練室內的眾人，疲倦一笑，「其實原本我還想著自己是不是辭職比較好呢……小麥說的對，這次世界賽，我們真的是被打得有些招架不住，這都是我的責任。」

　　白瑉忙撲過去勾他的肩，搶道：「不不不，我們都有責任！我責任最大，是我把世界賽想得太簡單了，以為我們在國內無敵就是在世界上也無敵了。你看我比賽前一晚還拉著你們喝酒，我責任最大！」

　　氣氛鬆緩下來，竇江趕緊把他垂涎已久的那塊瓜塞進嘴裡，含糊地問：「那接下來就是要想辦法去把老薑拉回來了？他現在在HZD待著呢，他們隊我熟，我可以潛入內部去實施一波戰術策反。」

　　「你跟哪個戰隊都熟！」白瑉拍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不屑道，「HZD 那種垃圾隊不用你去策反他也懶得待！」

　　「那他為什麼不肯回來？」

　　「你說呢！」

　　大家就又不說話了，下意識地都看向麥穗。麥穗的視線落在椅背上，似乎有些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沒什麼波瀾地扔出一個重磅□□：「他要退了。」

　　竇江新叉起的瓜「啪嗒」一下掉地上，他慌忙去撿起來，油條猛抬頭，白瑉失聲尖叫：「誰？誰要退了！君哥？不可能！他沒跟我說過！」

　　「他跟我們都說了。」楚楊開口，聲音沉甸甸的，「他還說他已經找到了一個足以替代他的新人。」

　　「放屁！」白瑉立刻否定，「誰能替代他，國服第一輔助是隨便來個人就能替的？什麼狗屁新人，我不要，我一分錢都不會付的！我就要你們五個，SKG 的一隊就是你們五個，誰都不許變！」

　　「那你還想贏嗎？」麥穗淡淡地問。

　　白瑉看著他，眼眶已經紅了。

　　「等過個一兩年，如果我覺得我的操作反應跟不上了，我也會退。」麥穗的聲音一直平靜，「這是競技賽場的自然規律。」

　　白瑉聽不下去了，他偏頭看向旁邊，眼淚掉下來砸地上，他推開門走出了訓練室。

　　油條聲音乾澀地問：「……成君他找了哪個新人？」

　　「不清楚，聽說是網吧裡偶然碰見的，水平等來了再看吧。」麥穗不欲再繼續多聊，總結道，「明年我們的壓力會非常大。撐得過去，那就得道成仙；如果撐不過去，很有可能連明年的世界賽都進不了。轉會期就要開始了，所有變動都要在最短時間內確定，然後立刻開始系統訓練。」

　　油條和竇江走出了訓練室，竇江摸摸肚子，嘀咕道：「就算咱們明年要換人，也不至於連世界賽都進不去吧……就國內聯賽這水平，咱們隨便虐啊……」

　　油條垂下眼，輕淺地說：「雖然還不確定真假，但已經有消息說VC和JSJ 明年都會開始請外援了……國內的市場龐大，我們今年又鎩羽而歸，協會那邊也不想再看著國內聯賽SKG 一家獨大了，所以就都放開了。」

　　「這個我知道。」竇江琢磨道，「但我覺得外援隊總不可能比咱們全華班還強吧？他們話都說不通呢！」

　　油條搖頭，未來的事他也無法預知，只說：「看吧。」

　　兩人邊走邊聊，就要到辦公室了，竇江腦袋一拍，想起來：「哎呦！我把他們的瓜都吃完了，我還得再端盆上去！」

　　而之前他們走後的訓練室內，楚楊朝著沉默不語的麥穗伸出右手，麥穗看向他，輕輕一笑，也伸出手和他擊了個對掌。

　　「麥哥，沒事的。」他坐在位子上仰頭看麥穗，「我們一起拼。」

　　麥穗拍拍他肩膀：「你也悠著點，身體廢了就什麼都沒了。」

　　竇江衝回來，在兩人鄙夷的目光下嘿嘿笑著把空盤子拿走，連聲保證馬上就去切新的上來，又討好地問麥穗：「咱秋秋吃哈密瓜不？要不我給她也切點上去……啊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端過來，麥子你送上去，是不是這麼個操作？」

　　「你送上去就行了，我現在不能見她。」

　　竇江歪頭：啥意思？

　　「我怕她打我。」

　　勇士啊！訓練室內，竇江和楚楊對樂秋肅然起敬。

　　.

　　五樓屋頂茶室內，樂秋怒氣衝衝地吃完了石榴，又鬱悶得多啃了兩個葡萄，終於承認自己因為一顆糖而陷入了十分尷尬的境地。

　　「叫你手賤！叫你手賤！沒事塞什麼糖！」

　　她深深歎一口氣，又把桌上的項鍊重新收起來，拍拍臉正準備撤，抬頭卻見白瑉悶著腦袋直衝上來。他滿臉是淚，甚至都沒發現樂秋的存在，二話不說就開始脫衣服。

　　樂秋連忙起身喝止：「你等會兒！」

　　他這會兒已經把上衣脫了，正在抽褲繩，白花花的身子一轉過來，剛好和樂秋瞧了個對眼。時光定格，樂秋鎮定地避開視線。

　　他站在泳池邊：「啊啊啊啊啊！！！————————————」

　　放聲尖叫，活像個被糟蹋了的貞潔烈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