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韭菜盒子
在所有國內職業聯賽的隊伍中,如果一定要選一支和skg最八字不合的隊伍, 那fd排第二, 就沒有隊伍可以排第一了。
兩隊之間的淵源可以追溯到skg成隊之初。
那個時候的fd,有麥穗, 有無名,還有當時的國內第一中單張承和鬼才adc聞名。他們在那個賽季作為一支剛從乙級聯賽打進常規賽的隊伍,從最開始的排名吊車尾, 一路逆襲, 連斬豪強,直衝到年度積分排行第三的位置, 沸騰了整個國內的聯賽職業圈。雖然最後還是十分可惜地在總決賽出征名額爭奪賽中以毫釐之差落敗, 沒能走上世界舞臺, 但誰都能看得出來,假以時日,這必然又將是一支霸主隊伍。
而就在這樣的時刻, 白瑉這個狗日的攪屎棍出現了。
他仗著自己有錢,別人那挖牆腳的小土撬他都不屑用,一舉買下常規賽名額成立skg後, 直接開著挖土機就把麥穗和無名給扛回了自己家。
fd受此重創,還沒來得及療傷, 聞名也緊跟著宣佈退役了。他退役之時只說了七個字:沒意思, 就這樣吧。
輿論一片譁然。
麥穗和無名受盡千夫所指,卻一言不發。
後來fd再戰沙場,昔日榮光再無人能扛。隊伍成績一落千丈不說, 張承也因為狀態下滑嚴重,在第二年與fd的合同到期後就告別了這個舞臺。
至此,原來的奇跡五人組就只剩下當初最不起眼的上單周蒙至今還留守fd。
「所以,我們最不願意抽到fd,並不是因為擔心輸贏,而是因為不想再被那些自以為知道真相的人掛到道德的高牆上鞭屍了。」
樂秋仔細聽著油條對兩隊之間過往的簡述和感慨,敏銳抓住一個關鍵詞:「自以為?……那實際的真相是?」
油條抱著文件夾沿樓梯往下走,他聽見樂秋的問話搖搖頭,視線往後一瞥,低聲道:「反正跟網上說的截然不同就是了……具體的,我不是當事人,不能說。這在我們基地是屬被禁止的話題。」
他說著,又往後看了看,那裡有當年事件的兩大當事人之一。
沈成君手插在褲袋裡,慢慢走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地掃了一眼油條道:「知道是禁止話題你還聊?」
油條嘀咕:「我這不是給小秋在科普嘛……」
樂秋從側邊看著沈成君臉上的神情,那是一種她從未在這個向來溫雅含笑的青年臉上見過的淡漠和冷凝。
他沉默地走著,直到下了一樓,腳踩上地面瓷磚的那一刹那,他望向別墅的大門,忽而道:「陳年舊賬,算不清,也沒辦法解釋。有些真相對大眾來說,不知道比知道好。」
大門外是沉沉夜色,他站定,又轉過頭來看樂秋,發現她由始至終都聽得非常認真,卻並不咄咄追問,在油條說了這是基地禁止的話題後更是不再多問一句。
他不知怎麼的,竟也忽覺寬慰,想了想,終於還是再說了一句:「我總歸已經是退役了,所以對以往那些事也沒什麼太在意的了……但是麥穗不同,我說過,他是一個非常重情的人,所以也同樣不允許背叛。」
「秋妹子,以往兩年,我們每次和fd交手都不太平,我想今年也同樣不會,更何況這還是開幕戰。所以,」他隱晦提點,「下周,你可能要注意一下咱們麥隊的情緒。」
樂秋點頭,她又捕捉到了另一個關鍵詞:背叛。
麥穗和竇江在當晚的十一點回到基地,樂秋這個時候已經掌握了skg和fd歷次交手以來所產生的各種輿論風波。
前年的春季賽自不用說,skg作為一支新隊需要立穩腳跟,fd對 skg又是深惡痛絕,兩隊一上場就拼了個你死我活,血雨腥風,尤其是當時還出現了「麥穗不顧往日同門情誼一場比賽連抓中路張承五次」、「無名率隊用fd首創套路反殺fd」、「兩家粉絲賽場劃楚漢河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等狗血事件,簡直承包了那賽季整個春季賽的貼吧熱點。
然後時間又到夏季賽,成績一路高升的skg和狀態飛流直下的fd形成鮮明對比,粉絲掐架升級的同時,fd有了降級的危險。當時,他們排名第十一,僅比排在第十二的隊伍高出一分,而決定他們命運的最後一把比賽對陣的又恰恰是排名高居榜首、積分遙遙領先的skg。在那場比賽裡,只要skg能夠讓出2分,甚至是1分都行,fd就能安全保級。
fd的粉絲們哭著求到了skg的官博、貼吧,可最終結果是:比賽當日,skg 2:0 帶走fd。
而且還是兩把二十投,沒給一絲活路。
今年,fd又重新從乙級聯賽打回到常規賽的賽場,昔日隊友已面目全非,卻沒想到命運就是這麼愛開玩笑,揭幕戰的第一場他們又是直面skg。
樓上的訓練大廳還熱火朝天地在戰鬥著,隊裡後面幾天的訓練賽都已經約得滿滿的了,國內國外都有,但姜談卻在這兩天發現經過短暫的寒假隊員們的操作水準似乎有下降的苗頭。他怒不可遏,那暴躁的吼聲哪怕樂秋是坐在餐廳裡都還隱約能聽見。
「很吵吧?」正拌著韭菜餡兒的楚荷意有所指地朝樓上努努嘴,笑道,「平時也不是愛說話的人,不知道為什麼一到訓練時候就跟頭獅子似的。現在聲音還克制些了,大概是這兩年去別的地兒受了不少限制,收斂了。以前我剛來基地那會啊,那嗓門大得,我在餐廳待著總擔心他是不是在罵我們家小楊呢,成天提心吊膽,弄得在樓下啥事兒也幹不了。」
樂秋抿嘴一笑,繼續用力揉麵團。
那幫人每天晚上訓練結束後都會下來吃夜宵,今天給他們準備的是韭菜盒子和小餛飩。樂秋以往是不會參與這一項活動的,因為她實在是熬不了夜,數年如一日的生物鐘已經在她體內固定得死死的了,時間一到就催著她去睡覺,比安眠藥都管用。
但今天她聽了油條和無名的話,心裡不安,無論如何都想等他們訓練結束後第一時間看看麥穗的狀態還好不好。
傍晚看直播那會兒,她看到抽中fd後的麥穗有一瞬間的垂眸,像是掩蓋住了所有情緒。然後等那一刹那過去,他再抬起頭來接受採訪的時候,語氣和表情都已經是久經沙場的淡然平靜。
他說:「希望他們能有所進步,好好珍惜重新回來的機會。期待一周后的交手。」
不用說,這種既居高臨下又滿含嘲諷的話現在早已被人截圖拿去貼吧瘋狂帶節奏了。
樂秋想到這兒不由無奈歎氣,書香世家的小公子啊,鄙視起人來都這麼高貴冷豔。她把麵團揪成一個個小團子,然後拿擀麵杖開始擀,邊擀邊繼續和楚荷閒聊,以此來強行保持自己的清醒。
月明夜深,等樂秋手裡的韭菜盒子已經快包完的時候,餐廳門口終於傳來了一大幫人嗚啦啦向食堂進軍的聲音。
楚荷那兒新煎好出鍋的韭菜盒子已經摞得小山一樣高了,她聽見人來的動靜,立刻另起一鍋開始煮混沌。
樂秋捏著最後幾張面皮,正專心致志,身邊靜悄悄多了道人影。
來人身上的氣息十分熟悉,樂秋不用轉頭都知道是誰。他也不說話,就在旁邊站著,然後拿手指蘸了點案板上的麵粉,看了看……往她臉上一抹。
樂秋:「……」幼不幼稚?
她正仔細在掐韭菜盒子的花邊,於是頭也不回道:「別鬧。」
他就開始拿那點兒麵粉搓小圓子。
等樂秋終於大功告成打算和他好好說說話時,一扭頭,卻見他穿著個奶黃奶黃的睡衣,帽子後面還垂了兩隻兔子耳朵。他沒什麼表情,低著頭,右手手指繼續在左手手心淡定地搓圓子。
樂秋看瞎了:「……你這什麼打扮?」
「睡衣。」他頭也不抬,「我以為你睡了。」
……我睡了,你就可以穿這種騷包的衣服了?樂秋不可置信:「你平時睡覺都穿成這樣?」
他抬起頭:「我平時睡覺不穿。」
哦,不穿就好,樂秋鬆一口氣……嗯?等等,不穿?
他卻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是突然鬧起了脾氣,把手裡那搓了半天的小圓子往案板上一扔,轉身往餐桌方向走了。
樂秋打眼一瞅,喲呵,居然還被他搓出來一隻小白兔的形狀。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笑噴了,清咳了一下後連忙跟上去。
這還是樂秋第一次在這樣晚的深夜還跟大夥一起吃宵夜。席間,眾夜貓子們奇形怪狀,有戴蝴蝶結發箍的,有穿恐龍戰鬥服的,但非常一致的是全部哈欠連天,總算也是被姜談折騰得筋疲力盡了。
等夜宵一上桌,眾人雙眼迷離,埋頭就吃,也不扯皮了。
樂秋眼看著麥穗沒精打採地一個個慢悠悠地往嘴裡送混沌,她看了半天,也實在看不出他現在心情好是不好。嘖,死面癱就是麻煩。
但總歸她的關注還是很起作用的。
麥穗的混沌吃了沒幾個就停住了,他把湯匙一擱,然後把碗往樂秋跟前一推,一副「行了別看了,讓給你吃」的無奈模樣。
樂秋:「……」
然後他開始啃韭菜盒子。
樂秋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好直白地問他敏感問題,就繼續盯著他瞧,企圖從他細微的神情變化中找到蛛絲馬跡。
瞧著,瞧著……就發現他那韭菜盒子不啃了。
他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托著下巴轉過來,問:「要我親你?」
桌上頓時傳來「劈裡啪啦」一堆憤怒的扔筷扔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