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觀賽三人組

　　「走了。」他淡淡道。

　　休息室內眾人魚貫而出。姜談走在最後，等人都走光了， 他手按在門把上， 目光看向楊夢櫻，神色不耐， 整張臉上都寫滿了「你怎麼還不出來」、「等什麼呢」、「有點眼色沒」……之類的。

　　楊夢櫻倒是也好脾氣，在這樣尷尬的局面下還依然笑容款款地說了句「那下次再來串門」，然後才施施然離開。

　　樂秋和麥穗並肩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通道狹長， 有點冷， 麥穗的手就一直沒放，像是怕她冷到似的。他一言不發， 樂秋卻在他異樣的沉默中心情越發凝重。

　　後面跟著的蚊子和雪球還在沒心沒肺地起哄， 直嚷著：「麥哥， 你再這樣不把我們單身狗當人，我們就要上場給你表演最新戰術『四賣一』了啊！」

　　tnt新老交替，現階段的實力與skg完全無法抗衡， 這一點在前兩天打訓練賽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驗證，所以現在大家狀態都很放鬆，石頭和花花甚至都已經在向姜談詢問明天和義大利chee色隊約的訓練賽情況了。

　　整個隊裡， 樂秋隻和麥穗說了那天曾書嘉的電話。

　　無關信任，只是不想引起恐慌， 而且現在事情還沒有定論， 廣而告之弄得滿城風雨的話反而會得不償失。麥穗後來又跟曾書嘉單獨打了一次電話，也不知道小猴子具體說了些什麼，反正麥穗在最後掛電話的時候跟他說的是：「有問題隨時過來。」

　　樂秋想起麥穗那時候的表情， 眼看著前方就是登臺出口了，她覺得有些話必須要說。

　　「麥穗，」她壓低聲音，湊得離他很近，從旁人的角度看就像是情人間的親密呢喃，可事實上她的聲音卻冷靜得猶如在做急診搶救手術。她把他的手拉下來，攥緊，一字一句地強調，「不要分心，更不可以懷疑隊裡的任何人，相信我的判斷。不要被過去的任何人和事影響，明白嗎？」

　　出口到了，工作人員把安全通道的大門拉開，前方就是璀璨的舞臺和沸騰的歡呼聲，他低頭在她額間一親，說：「明白。等我回來。」

　　後面跟著的蚊子見狀立刻把旁邊的雪球一摟，不甘落後道：「來來來，抱緊點！老子我今天也要成雙成對的上場！」

　　雪球點頭如搗蒜：「抱緊點！抱緊點！」

　　於是兩個小矮子就如同連體嬰兒一般爬臺階去了。後面花花走過樂秋身邊，乖巧地一站，期待地問：「我也可以要親親嗎？」

　　被跟上來的石頭叉著胳膊舉起來搬走了……

　　這一晚，skg眾人以不可描述的登場方式霸屏貼吧。

　　樂秋捂著腦袋走去另一側的戰隊觀賽席，坐下沒一會兒，竇江也來了。他臉上還帶著匪夷所思的神情，樂秋想起那個拉他離開的張楓，心裡有些擔心，忙問他怎麼了。

　　他卻望向舞臺上坐著tnt隊員的那一側，好像第一次見他們似的認真打量起來，末了問樂秋：「唉，你覺得tnt那幫人長得怎麼樣？帥嗎？」

　　「……你腦子壞掉了？」

　　「不是……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他神色高遠，望向大屏幕上那五個tnt少年們的精修圖，目光裡甚至帶上了點欽佩，「他們要去拍網劇了。」

　　樂秋：「……啥？」

　　「我就說張楓怎麼會突然找上我，還有楊夢櫻那個平日裡鼻孔朝天的女人今天居然那麼熱情，還誇咱們隊的人跟畫報似的，敢情是想找我們借人呢！」竇江說著說著，慢慢激動起來，他手背手心拍得啪啪響，跟樂秋分享情報，「說是他們投資人想捧個新銳女星，那女星又看中了一個sas題材的劇本，想拍網劇過過癮，於是這找人的事就落到張楓頭上了。他剛跟我說，想要咱們隊的人也去友情客串下，價錢好商量，畢竟國內sas圈咱們人氣最高，那要是能露面肯定一個頂兩！」

　　「……那你怎麼說？」

　　「我當時就拒絕了啊！」他挺胸抬頭，一臉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那麼便宜，誰要去啊！」

　　樂秋左右看了看，想找東西打人，找了一圈沒找到，只好暫且放棄。竇江卻已經嗅覺很靈敏地躲到旁邊去了，他還敢連連指責：「哎哎，秋秋，你有沒有發現你最近真是越來越暴力了啊……你這是經期快來了還是已經懷孕了啊？你難道忘了你剛來咱們基地那會兒我是怎麼溫柔體貼地照顧你的嗎！」

　　臺上這會兒已經做完「禁選」了，雙方教練下臺。skg拿的依舊是常規陣容，倒是tnt的陣容選得很有巧思，尤其是他們的新人上單還拿到了個人的招牌英雄。

　　竇江又湊過來跟樂秋八卦：「張楓還把大致劇情都跟我說了，你想不想聽？」

　　「不想。」樂秋看著大屏幕，簡潔道，「槽多無口，就他們這個成績還拍劇……不是瘋了就是有病。」

　　姜談這會兒已經走過來了，他在竇江邊上坐下，隨口接了句：「什麼有病？」

　　竇江拍著座椅把手吐槽他：「你這個教練做得還能不能再水點？你看看人家隊伍那陣容，花團錦簇，要啥有啥，就跟豪華精裝似的！再看看咱們這邊的，簡直就是寡淡如水，猶如毛坯！你就不能換點有意思的？觀眾都要看膩了啊！」

　　姜談不以為然道：「能贏不就行了。我們是來拿分的，又不是來表演雜技的。」

　　竇江不肯放棄，強調：「比賽要有觀賞性啊！觀賞性！」

　　姜談就慢悠悠道：「你不覺得用最簡單的陣容就能打敗對手，這才是至高無上的美學嗎？」他眯著眼看大屏幕上的賽況，勾唇笑道，「你看，就算放給他們最想要陣容，他們依然贏不了，這才是一個強隊摧毀對手最有效的途徑啊。」

　　竇江罵：「變態！」

　　「不過tnt那個新人上單不錯，操作很有靈性，而且打到現在補刀都沒被石頭拉開，很不容易了。」姜談目光鎖在屏幕上，摸著下巴評價，「聽說也是從他們練習生裡面提上來的，tnt找苗子果然有一套。」

　　樂秋聽到這兒想起石頭那沒聽完的故事，連忙問姜談：「當初石頭是怎麼從tnt轉到我們這兒的？他那個時候連比賽都沒打過呢，你怎麼看中的？」

　　「我？」姜談詫異，皺眉道，「石頭不是小白帶回來的嗎？建隊那會兒我看中的不是他。」

　　「怎麼不是你！」竇江豎起眉毛吐槽，「那個時候周蒙不肯過來，咱們隊急著要找個上單，小白問你意見，你給他列了個單子說上面的都可以，石頭就在那單子上面，只不過排名在很後面而已。」

　　竇江哦一聲，聳肩：「怪不得我沒印象了，那單子排後面的幾個我原來是覺得可以找來當替補的，沒想過給他們首發位。」

　　竇江：「……」鄙視地瞪他一眼，轉而給樂秋開始科普，「其實那個時候我們最先看中的是當時在tnt打首發的上單雲吞，其次備選的還有jsj的白酒、vc的熊寶寶……總之怎麼都排不到石頭啦。但是他那個時候剛好也是在tnt嘛，小白就說那索性就一起看了。」

　　「然後那天我們是先去見的雲吞，說實話談得不怎麼樣，雲吞那人吧，雖然有點本事，但做派太不上道，要這要那不說，還提出自己必須得當隊長，隊裡上下都得聽他的。那小白肯定不同意啊，他心裡的白月光是麥穗，他不可能允許任何一個人在他創建的隊伍裡越過麥穗去。」

　　「你等一下。」樂秋聽到這兒黑了臉，「什麼鬼，白月光都來了，拜託你措詞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竇江一臉懵還沒反應過來，那邊姜談已經先笑開了，他鬆鬆道：「不用考慮，胖子說的是事實。當初這個隊就是圍繞著麥穗建起來的。」

　　「對啊。」竇江應和，還詫異地反問樂秋，「你不知道嗎？當初就是因為fd那邊出了那個事嘛，小白知道以後氣得不得了，覺得fd配不上麥穗，一咬牙索性自己建了個戰隊，然後就美滋滋地把人請回來供著了。咱們隊裡其他位置的人，包括教練，也基本都是麥穗定的，只有上單原來是要留給周蒙的，但是他怎麼都不肯過來，後來麥穗就說算了，讓老姜重新去挑人。」

　　「所以說啊，小白對咱麥子的盲目崇拜那絕對是不可估量的，雲吞想要越過麥穗去那自然是沒戲了。然後我們就打算見石頭，那個時候小白的心情已經有點煩躁了，偏偏在會議室等半天還沒等到石頭來，工作人員說是他剛好排進一局，要等那把打完再過來。小白當時就炸了啊，他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跳起來就說不看了，回去！要不是被張楓拉住，好說歹說地哄了半天，咱們隊今天的上單沒准就真要換個人了。」

　　樂秋聽得奇怪：「你們去人家隊裡挖牆腳，他們還這麼熱情歡迎？」

　　「那個時候的石頭哪算什麼牆角，頂多就是他們tnt後院裡的一顆鋪路石而已，還是可以賣錢的那種，他們當然熱情了。」竇江哼哼唧唧，「而且我說過的吧，他們tnt死摳死摳的，別說替補了，就算是首發，只要價錢出得起，他們都願意賣。」

　　樂秋點點頭，覺得大約是每個戰隊的運營方式不同，tnt不缺天才少年，所以對賣隊員賺錢這事也沒什麼心理負擔。

　　「我剛說到哪兒了？哦，對，張楓勸住小白這個金主以後，那接下來也不可能讓小白繼續乾等啊，於是索性就帶著他去了練習生訓練館。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是夏天，近40度高溫的天氣，大中午的他們那訓練館都不開空調，說是非訓練時間要節約用電。整個館裡那悶的哦，真的氣都喘不過來！結果就他一個人在那兒練，坐著個塑料凳，全身就跟水裡撈上來的一樣，而且為了不讓汗滴到鼠標鍵盤上他還特意在手上套了個一次性手套。小白當時一看眼淚就下來了，二話不說就把他帶回了咱們基地，當時也沒考慮首發不首發的，就想著至少給這小孩一個24小時都可以舒舒服服練習的環境。」

　　樂秋聽到這兒深受觸動，她又抬頭去看大屏幕，這時候第一場比賽已經快接近尾聲了。

　　tnt的上路青玉雖然在一開始抗住了與石頭對線的壓力，但到了後面對於兵線的把控、與隊友的配合、傳送的位置與時機、團戰的收放等等根本無法與經驗老到的石頭相抗衡。石頭的對戰風格在skg中是最沉穩的，除非戰術需要，否則他很少會主動去凶對面，所以整場比賽下來，青玉沒有被石頭單殺過一次，但隨著比賽的推進，湖泊與大海的區別卻依然這樣清晰而巨大。

　　「當初撿到這個小孩的時候，是真沒想到他能成長到今天的地步。」竇江也看向大屏幕，上面skg已經在推tnt的基地水晶了，他笑著感慨，「如今的國服第一上單，是個真真正正的地材，是咱們撿到的寶貝。一次失誤百次練習，直到今天，全聯盟依然找不出一個比他更努力的職業選手。」

　　姜談卻道：「但是我現在反而有點擔心他練習太過，傷了根本。他手腕上的傷是五個隊員裡最嚴重的，連續高強度作戰的時候可以明顯看出他的操作質量出現下滑。」

　　正說著，大屏幕上tnt的基地告破，解說們恭喜skg的聲音和舞臺上激昂的鼓樂同時響起。隊員們起身去後臺中場休息，姜談也走了，他要去跟隊員們碰頭準備下一場的禁選。他們這個時候都是不回休息室的，總共十分鐘的時間，基本去個洗手間也就回來了。

　　竇江坐久了站起來伸個懶腰，他輕鬆地問樂秋：「我去買杯咖啡，你要不要？」

　　樂秋失笑地看他：「你真是一點兒也不緊張啊。」

　　「畢竟只是國內的比賽嘛……」他嘿嘿一笑，比劃了一個斷層的手勢，也不點破，「可能後面和外援那幾個隊打會緊張一點吧，不緊張對不起老薑和油條他們天天如臨大敵的樣子啊……雖然說老實話我還是不覺得他們能真的厲害到哪兒去。」

　　兩人正說著，卻見舞臺上所有的工作人員忽然齊齊往後台湧去。

　　然後竇江的電話響起來，他接起來一聽，臉色立刻變了，拉著樂秋就跑：「快，石頭從臺階上摔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