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築心

　　「他們明天有和mmd的比賽而且要錄製一個官方的綜藝節目，所以今天就去北金了， 明天比完以後才會回來。」樂秋一邊解釋一邊幫他搬行李， 「我先帶你去樓上空房安置。」

　　小猴子愉快地喔一聲，又問樂秋：「那你這次不隨隊去嗎？」

　　「本來是要去的， 但你不是說要過來嗎？」樂秋說到這兒無奈地翻了他一個白眼，「話也不說清，我還以為是基地裡的信息安全又出什麼問題了， 你要特意跑來當面和我講， 嚇得我昨天掛了電話後還擔心半天。」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他從鼻孔出氣， 嘚瑟得搖頭晃腦， 「就你們這麼點小地方， 我一隻手就能罩全了！哎對了，上次抓出來那個小賊你們查清楚了嗎？要是不行，我還可以反黑回去， 等小爺把他的電腦翻個底朝天，肯定就能揪出幕後黑手是誰了。」

　　「不用，已經知道是誰了。」樂秋意味深長的一笑， 「這事有得玩，不急。」

　　小猴子頓時害怕地躲到一旁， 罵：「老巫婆！」

　　「你就不能換個新鮮點的詞？」已經聽到麻木的樂秋好笑地看他， 又開口教育道，「你也別總是黑來黑去的，這種灰色地帶少碰知道嗎？」

　　他不聽不聽：「老古董！」

　　「再說一個『老』字就降工資。」樂秋閒閒地懟他， 言歸正傳，「不過你這次來了也正好，我有件事腦子裡轉了很久了，就是不知道你的技術行不行。」

　　專業技能遭到質疑，小猴子立即氣成了一隻海膽，大呼小叫。樂秋也不跟他爭，先帶他去四樓放好行李，然後帶著他去三樓大廳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三塊寫得滿滿當當的戰術分析演示白板面前，問他有沒有什麼想法。

　　他人還沒白板高，仰著腦袋瞪大眼仔細地上看下看。

　　剛巧這個時候油條也上三樓來拿資料，他看到小猴子微微驚訝，算起來他們兩人還沒有正式見過面，樂秋當即為兩人介紹。油條新奇地看著小猴子那年少青澀的模樣，感歎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紀竟然這麼厲害。」

　　小猴子臉紅起來，躲到樂秋身後。

　　樂秋好笑地戳他腦袋，問他看出什麼想法沒？有外人在，他脾氣乖順了很多，海膽變成蒲公英，撓頭哼哼道：「我的遊戲水平也就只是中游……偏上而已，這種複雜的戰術分析我一下子怎麼可能看得懂……」

　　「誰讓你看那麼細節的東西了？」樂秋把他往後拉一點，「我是說，你看著這整板整板的數據，有沒有什麼想法？」

　　「數據？」小猴子左看右看，懵懵懂懂。

　　樂秋不再和他兜圈子，直問道：「如果我讓你把這些數據全部整理出來，你會怎麼辦？」

　　旁邊油條恍然大悟：「你是指建立咱們自己的數據庫，然後創立智能數據分析平臺？」他說著思索起來，「國外的確有許多戰隊是擁有自己的數據分析系統的，他們會把每場比賽都錄入到系統中進行拆解分析，然後得出諸如眼位布控習慣、英雄成長曲線、打野路徑等重要信息，再根據數據分析的結果做針對性訓練。目前我們隊伍在每場比賽後也都會用excel之類的工具統計分析這些情況，瞭解對手，調整自己。」

　　「不只是這樣。」樂秋把手放到白板上，微微扣緊，「我是在想……有沒有可能，把數據整合到可以模擬戰隊的程度？」

　　「模擬戰隊？！」油條嚇得瞪大眼。

　　小猴子卻似乎有所感悟，他看著白板不斷後退，最後屁股撞上身後的會議桌，他索性手一撐，懸空坐到會議桌上，微微晃動腳尖盯著三大塊白板咬起指甲來。

　　「分析一場比賽的結果可以知道隊伍當前的狀態，那如果將該隊一整個賽季的比賽全部解析出來，再整合，是不是就可以把這支隊伍每個隊員的優缺點和操作習慣全部暴露出來，做到真正的知己知彼？甚至，在目前我們跨賽區約戰這麼困難的情況下，我們或許還可以通過大數據模擬，創建特定的『智能對戰模式』。」樂秋語速放慢，試圖把自己的想法跟清晰地表達出來，「打個比方就是，如果目前讓二隊的隊員和一隊來打，那一定毫無勝算，但如果我們能依靠某個特定系統，能在比賽過程中根據某個一線強隊的英雄成長曲線隨時調整二隊隊員的英雄數據呢？」

　　油條深吸一口氣，不敢置信：「你這些想法都是從哪兒來的，簡直太瘋狂了……先不說有沒有可能真的實現，你知道光整理那些數據就需要耗費多少的工作量嗎？國際上的確有數據分析十分前衛的隊伍，我們也曾效仿過，但後期光是數據的更新維護就已經讓我們頭疼不已了……」

　　「所以我剛剛就問在他，」樂秋看向小猴子，「不知道他技術行不行？」

　　油條困惑：「他的專長不是信息網路安全這塊嗎？」

　　「不。以我的經驗……」樂秋看向坐在會議桌上皺眉出神的小猴子，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這小子是個擁有無限潛能的寶藏。」

　　油條驚訝，略微一思索後，隨即笑出來，難掩振奮道：「即便拋開模擬戰隊這個想法不提，我覺得只要是能創建出專屬我們戰隊的智能分析系統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國際上但凡有這樣子系統的戰隊成績都不算差，而且一個個都捂得跟命根子似的，絲毫不肯共享。我們以前也嘗試請人做過，但要能保證精確度和時效性真的太難了，到後來也只能放到一邊，還是回歸到依靠隊員和教練的經驗分析上來……如果你的這個小朋友真的能把這套系統做出來，並且行之有效，那我們就可以把所有數據注入其中，這樣我們skg就算是有了真正的大心臟了。」

　　樂秋笑著點點頭，走到小猴子身邊摸摸他腦袋問：「怎麼樣……這次不是什麼上世紀檔案館裡的古董活了，也允許你用電腦。你有沒有信心？」

　　他不滿地把樂秋的手打掉，喃喃自語：「不要摸，會長不高的。」

　　過了一會兒，又跳下桌，滿不在乎道：「試試唄。」

　　樂秋深吸一口氣，嘴角忍不住地上揚，終於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來。她努力忍下撲過去給小猴子一個擁抱的衝動，用平生最溫柔可親的語氣按住他肩膀道：「要什麼都跟我說，不管是三千塊的耳機還是三萬塊的電腦，我都立馬幫你配齊。」

　　小猴子嫌惡地推開她，一副貞操不容侵犯的高潔模樣，揚起下巴道：「要團隊。前期數據搜集和處理的，懂遊戲能確定系統框架結構的，有實戰經驗知道數據計算公式的……」

　　他劈裡啪啦連珠炮似的報，樂秋拿筆唰唰唰地記。

　　記完立刻跑出去點兵點卯地分派任務，三樓訓練大廳專門劃出一塊區域，油條和無名第一時間到場與小猴子開展初稿討論，基礎營裡的小朋友全動員起來整理過往的比賽資料。

　　樂秋琢磨了一下總覺得還忘了點什麼，突然福至心靈，又衝到辦公室找到了那個正翻來滾去美滋滋看韓劇的小少爺，一腳把他踹下沙發，劈裡啪啦一通解釋後，小少爺也立刻火燒屁股地趕往三樓參與重大項目的專研討論會去了。

　　他們在協力構建整個戰隊的「心臟」，這讓每個人都熱血沸騰不已。

　　如果能夠成功，那麼，這顆「心」會在未來成為skg衝鋒時的羅盤、鎧甲和鋒矛，也會成為隊伍新老更替、代代相傳時最溫暖的血脈。

　　麥穗的電話在將近零點的時候打來，這是平常樂秋要睡覺得時間，她也的確就在自己房間。陽臺的拉門沒有關，初春的夜風裡已經有了花兒的清香。樂秋仰面倒在床上，陷入軟軟的絨被裡，渾身溫暖放鬆。

　　他們今晚會睡在競技中心的戰隊休息室裡，只有五張硬邦邦的簡陋小床，其餘人都得打地鋪。麥穗跟她聊了聊大家的情況，然後說，幸好她沒去。

　　樂秋笑出來，說：「我要是去了那肯定就去睡隔壁的五星級大酒店啊，我又不用跟你們一樣抱著電腦練到兩三點。」

　　他悶聲笑，然後又語調舒緩地說：「他們吃夜宵去了。」

　　「你怎麼不去？」

　　「累。」他聲音好聽又有帶點鬆懶，「不想去。」

　　樂秋說：「不對，重答。」

　　他靜了靜，然後道：「……想跟你打電話。」

　　樂秋說：「這次對了，滿分。」

　　然後兩人就一起笑起來。

　　電話那頭有呼呼的風聲，樂秋猜他現在應該正趴在陽臺欄杆上，或俯瞰大地，或遙望星河。

　　樂秋翻了個身，把自己滾進被窩，輕聲道：「麥穗，我今天做了一件事，雖然還不知道能不能成……」

　　「什麼？」

　　「嗯……大約是能幫到你們的事，等你們明天回來再說。總之，如果成了，你要記得誇我。」樂秋說到這兒微微一頓，有點小開心，「雖然我遊戲方面一竅不通，但我能曲線救國。這也算是和你在一起並肩作戰了吧，麥隊？」

　　這一次，他沉默很久，才低聲應：「算，當然算。」

　　聲音微啞。

　　然後，月明星垂，夜色如此醉人，他呼吸起伏，又輕輕道：「我小時候……也做過一件曲線救國的事，你要不要聽？」

　　無人應答。

　　但含著花香的晚風已經撩過他的髮梢，扶搖百里，溫柔枕入她的夢鄉。